《我和我的乔大叔》庄雨寒

22、第 22 章

　　我在忐忑不安中度过了一天，又一天。直到第二周的周末，乔书平那边再无任何信息，而我也再没有勇气给他打电话。
　　期末考将近，我顺理成章地留在了学校。可是下午两点半，陈辉还是来到了学校。
　　他拿到一大堆吃的，还有一件厚实的羽绒服。
　　“你陈婶听说你不回来，给你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这段时间，可别在学校亏待了自己。哦，对了，下周要大降温，这个……你可能用得上，我顺道一起带过来了。”
　　陈辉原就是个少言寡语的人，东西一帮我放好，几句话一说完，就准备离开了。
　　“辉叔……乔，叔叔，他好吗？”
　　陈辉的脚步滞了下，转头过来看我，慢慢点点头。又立刻加快了脚步离去。
　　那晚整个晚自习，我都在编写短信。长的太长，短的太短。临到下课铃响，最终发出去的，只有两个字：谢谢。
　　可是直到放寒假，我也没收到乔书平哪怕一个字的回复。
　　我以补习为借口，在学校里呆到腊月二十九，陈辉来学校的时候，所有的宿舍楼几乎只剩了我一人。
　　可是乔书平比我还晚了一天才回到“香庭苑”。
　　他开门进来的那一刹那，我差点就哭了。
　　那天已是除夕，我以为，他连这一天也不会回来了。
　　我呆呆地站在客厅中央，远远地小声地招呼他。
　　他慢慢地走进来，依然戴着那副茶色眼镜，拎着一个公文箱，满面风尘。
　　他在离我不到一米的位置站定，淡淡点头，然后，继续向前，背影离我越来越远。
　　“乔叔叔……”
　　他又一次站住，停了停，才转过身来面对我。
　　“欢欢，你是一个……好孩子。”
　　我听着他的脚步声慢慢上楼，离我越来越远，远到客厅深处，寂寥一片。
　　后面的年夜饭和凌晨的鞭炮声也一直没有打破这份寂寥。陈辉和陈婶放假回自己家了。整个“香庭苑”中只有我们俩。我们谁也没有再提新年晚的电话。我和他坐在一起看看春晚，也会为赵本山的小品同时哈哈一笑，之后，又是大段大段的沉默。
　　终于，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在“难忘今宵”百年不变的乐曲声中，乔书平突然说：“欢欢，你有没有打算去国外念大学？”
　　我吃惊地看着乔书平。他还是戴着那副可以很好掩藏他表情的茶色眼镜，我只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他的平静与深思熟虑。
　　我什么也没说，只是一直盯着他，直到他转开了头。
　　“我是想，你可以和肖玫搭个伴，还有韦家那个小子……”
　　“我没有想过，乔叔叔。”我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我微微仰头去看他，“如果您是问我自己的意见，我的答案一定是不去。如果，这是您的要求，您要求我必须得这样做，那么，我只能遵从。”
　　“欢欢……”
　　我向他靠近了一步。
　　“乔叔，我知道，这么多年来，您一直对我都很好，是……父亲对女儿的那种好。我想，可能是因为我从小就没见过自己的爸爸，也不知道什么是父亲对女儿的好，所以，我一直都错误地理解和体会这样的好，所以，我才产生了那么多逾越的想法……如果您是因为这个生我的气，要赶我走，我无话可说。可是，乔叔叔，我控制不了自己这样的想法，即使想法最初的来源也许是我的误会和幻想，可是这样的想法，我以为，并没有对错。喜欢您，是我的权利；同样，您不喜欢我，也是您的权利。但是，如果您不是用一个长辈的威严来压制我的话，我希望您不要把我放逐到那么远的地方。我会害怕，真的，乔叔叔，我会害怕的。”
　　乔书平沉吟了片刻。
　　“欢欢，你想多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当年我答应过你妈妈，我会好好照顾你，给你最好的生活，也当然应当包括最好的教育。以你的天资足够去美国去英国，去全世界最好的大学接受最好的教育……这就是我最真实的想法，和其他的……因素，无关。”
　　“真的？”
　　“当然是真的。”他盯着我，“我至今都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情形。你的眼睛圆圆的大大的，清澈纯净。那个时候，不管有没有我对你妈妈的承诺，我都已经在心中对自己发誓，要好好地照顾你。欢欢，乔叔叔会一直记得自己应有的责任和承诺。乔叔叔是真心希望你好好地长大，好好地过自己幸福的生活。那么，我也可以无愧于心了。”
　　那晚我们还说了很多话。最终乔书平同意了我大学就在国内读的意见。而我也默认了他对我身份，对我们之间关系的界定。
　　我明白自己的心思，我想，这一辈子，那份心思已经刻入了骨髓，随我生生死死。可是我不能再姿意地表露在外面，不然，那就是不懂事了。我要继续做乔叔叔的乖宝宝，却不再是以前那样的。
　　在我长到终于有资格平等地对他说任何话之前，我都要继续做乔书平的乖宝宝！
　　因为是高三，春节七天的假一放完，学校就开学了。忙碌在各种考试摸底作业当中，日子倒也如飞一般，转眼便是3月。第一次诊断性考试成绩出台的时候，U市出了一件大事。
　　C镇新建的“揽月大桥”垮了。
　　C镇是U市远郊一个风景秀美的乡镇，团山便位于C镇境内。这几年，随着旅游产业的日益红火，C镇由一跃成为U市乡镇中经济最出彩的一个。为了把旅游产业做成C镇的支柱产业，这两年，C镇又在原来自然风景的基础上，修筑了不少新的旅游景点。这“揽月大桥”便是其中最著名的一座。
　　揽月大桥东起C镇“西水老街”，西至团山后山山脚 ，一桥跨西水、闵河两江，连接C镇6个主要旅游景点，是C镇主官们前两年花重金请人设计和打造的一座仿古大桥。整个设计施工历时1年半，正式建成通车不到两年。整座大桥采用青石而砌，圆拱设计，白日游人如织，夜晚流光溢彩。除了承担交通枢纽任务，更成了C镇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可是就这么一座大桥却在今年的3月8日当天垮塌。
　　由于那天正好是“三八妇女节”，来C镇旅游的人不少。出事时，刚好有两队游客正在桥上游览，当场便死亡了16人，重伤29人，轻伤好几十人，
　　这么大的事连中央也惊动了。部里派了事故调查组来，十余天就拿出了初步的结论：施工质量不合格导致的责任事故。这下，和这座大桥有关的设计施工监理及有关责任部门的人员全都被一古脑地逮进了拘留所。
　　在我把这一切当紧张学习生活之余的调剂品看待的时候，我却在乔叔叔那里看到了这个事故的调查案卷。
　　那是3月底的一个周末，做完如山的作业，百无聊赖，一时兴起，便窜到了乔叔叔的房间。
　　许是因为楼下的书房他不让我碰，为了平衡我，他的房间无论他在不在家，他从不上锁，我可以随进随出。
　　我原本是想去翻一末《欧洲见闻录》，我记得我在他书桌后面的书架上看到过这本书，曾经匆匆一瞥，写的是欧洲各国的奇风异事，对我现在这样每日沉浸在紧张之中的高三学生，最是合适不过的调剂品。
　　凭着记忆找过去，果然翻到。我拿着书，顺势就坐在了乔书平的书桌前。
　　桌上不似往日间的干净整齐，正中摊开了一叠案卷资料，资料正中压着一个小盒子，旁边是几本建筑力学方面的书。
　　我不敢动乔叔叔的东西，只顺手把摊在桌子正中的案卷往边上移了移，移出一小块可以放下那本16K书的地方。
　　于是，我便看到了案卷正中的那个名字：于津。
　　在U市这个省会城市，于津可谓大名鼎鼎。他年少成名16岁时便以U省理科头名成绩考入清华建筑系，后又先后考入麻省理工和英国的AA建筑学院攻读硕士博士。其独立设计和合作设计的几个建筑作品均入选当年世界建筑师大奖项目。30出头的年纪已蜚声中外。
　　当然我如此熟知他还有另一个原因，他也是乔叔叔的合伙人——于京的亲弟弟。
　　我没有看乔叔叔案卷的习惯，可是这一次，因为于津，我却忍不住往下扫了扫。
　　原来于津便是“揽月大桥”的主设计师。这次大桥垮塌，□□事故调查组认定有设计方面的原因。诚如案卷所记载，“该桥全长跨度超过2公里，却采用单拱设计，建议专家组从力学角度对这一设计进行再次论证……”
　　可能吗？一个享誉世界的知名设计师会在基本的力学问题上犯错误？
　　我想得出神，手肘一摇晃，把压在案卷上的那个小盒子碰到了地上。
　　小盒子被摔开，一个小巧的放大镜落在了地板上。
　　我一楞，捡起那个放大镜，朝案卷上照了照，案卷上原本有些密密麻麻的小字顷刻间放大了不止一倍。

作者有话说

　　线索有些多了，我操作起来手忙脚 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