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11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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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在哪里？”
“小伤，只是皮肉。”他明显在撒谎，我却没有办法再问下去。
我不止一次在小说电影中看过，各类卧底人员是如何通过各样的手段，包括自伤自苦，来取得卧底对象的信任。小时懵懂，只觉得那样的方式对人对己都过于残忍，于是每每面对那样血淋淋的情节或是镜头，自觉选择避开。后来学了医，作为一个把生命看得最重的职业，对这样的行为更是难于理解。
可是，我的乔叔叔，就是这样一个现实版的。除了感慨，我能如何？
“伤好之后，我成了付小年的最贴身的助理。一方面，他需要我的身手，另一方面，我在他身边，对你妈妈，也算时刻有个交待。”
“我妈那时去美国了？”
“是。有时也在国内，只不过在那边呆的时间比较长。她对你爸，还有我，已经寒了心。”
我看着他的脸又迅速衰败下去，连忙握住了他的手。他垂着头，微微喘息了一小会儿。
“其实现在想起来，她可能对我，更加寒心。因为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成为真正的付氏核心成员，在袁烈的帮助下，我表面上又完成了一系列付小年交办的任务……”
“你也因此受了很多次伤，对不对？”
他没有回答，可我能够想象。
记不得在哪个□□电影中看到过这样一段话：在这儿混，身上没点印记，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江湖上的……
一个恍神间，说这话的，俨然成了乔书平本人。
他在暗夜的小巷子中奔命，后面是一大群举着砍刀面容狰狞的狂徒……
他在昏暗角落里验货，旁边是虎视眈眈表情各异的脸……
他在明晃晃的大厅中举杯换盏，周围都是生涩艰硬笑容的人们……
如果所有的过程都需要虚假、伤痕乃至生命去堆积，代价未免太大！
我想，我终于明白，以前别人嘴里的乔书平和现在我眼前的乔书平之间的巨大差异来自于哪里了。
我似乎真真切切听到子弹射入躯体和砍刀刺进肌肉的声音……
室内，死一般沉寂。
他勉强移动着自己的身子，微微地向椅子的靠背靠了靠。默默中，我看到他的一只手悄悄攥在一起。
“我能猜得到你现在心中的想法，”他并没有抬头看我，只是攥成拳头的那只手，迅速地在他自己的腰上捶了下，“欢欢，你不会懂。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我那样的选择是为了什么。”
“…………”
“其实直到成为核心，我才知道，为什么这么久以来，我们明明知道付小年的犯罪事实，却找不到证据。”
“因为，他所有的见不得光的生意，都不是用的付小年的名字？”
乔书平的脸上满是惊愕。
“你，你怎么会知道？”
“肖玫留下的资料，我请韦家齐帮我看过，他说，他伯伯告诉他，其中有部分东西，很像原来公安部的内部通报材料。在那个上面，我看到一个我完全不熟悉的名字——罗清扬，我猜 ，那就是我爸爸一直用的名字，对不对，乔叔叔？”
乔书平没有说话，沉默其实便是答案。
“那么，我看到的那几页材料，提供者都是您，乔叔叔，对不对？”
“我的任务很危险，越少人知道我真正的身份，对我而言，越安全。所以当时我是直接从公安部一个领导那里接任务，也是定期通过特殊的渠道给他联系。我在付氏发现的所有证据也会通过这种方式传递到他手上。”
“你既然通过这样的方式已经送出了那么多情报和证据，为什么公安部不可以明正言顺安排一次抓捕？”
“当时是这样想的。到最后一战开始前，我和袁烈相互配合，已经把付氏集团的各种犯罪情况、数据及证据收集得差不多了。不过，因为付氏当时在国内也算得上是顶级的商业企业，付小年不仅顶着各样政治社会头衔，还是著名的慈善家，要治他的罪我们还需要一次现场的行动，以坐实他的各项罪名。正好，付小年和南美大佬的一次交易定在了 ，这次交易涉及DUPIN的量大，他要亲自去，同时也带上了我。我们都觉得，这一次是最好的机会。”
“结果，出了意外？”
这也是所有卧底作品中常见的狗血情节。结果，生活就是如此狗血。我看见乔书平缓缓点头。
“先是预定接货的时间和地点一变再变，我们和公安部事先商定好的方案也只得随之一变再变。好不容易最后确定下来的那个时间，南美的大佬却并没有如约而至，付小年却用枪指住了我的头……”
“袁烈就是这个时候舍身救了你？”
“是，他不顾一切扑过来，打掉了付小年手中的枪……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当时暴露的，只有我一人而已，如果不是为我，袁烈在这次任务之后，本可以荣归部队，他立下了那么大的功，前程本来是无量的……”
“我躲过了致命的一击，袁烈却已经倒在地上。现场一片混乱，付小年带过来的几个人和付小年本人都朝我开枪。我捡起地上不知谁的枪，和付小年的人展开对射。我应该是先中枪，其实那个时候，什么感觉也没有了。我以为我会死在那里，所以我只是一边跑一边本能地射击……然后，我看见付小年倒在我面前，我那一枪打出去，刚好打在他眉心上……他就那么向着我倒下来……”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然后是玻璃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的声音。我原本陷在了自己的世界里，这一刻，才猛地惊醒过来，那个人，那个原本靠在椅背上讲述的人，已浑身颤抖，脸色青紫。
可是他居然还在笑。
很淡很淡的笑。
“这一次……是全部的……事实，我……没有再……骗你。”
他喘息得厉害。一边喘，一边颤着手去摸外衣上的那个口袋。
我冲过去，帮助他拿出药。
他干咽下去，脸色却没有一点点的好转。
其实，我想我的脸，也一样。
我曾经还存有侥幸。
在大概推测出我父亲的职业后，我为他包装过。比如：被逼无奈，替人背锅，甚至，被人诬陷……联想这次去D镇的所见所闻，那样的包装便成了我心中的事实。
结果，却是如此不堪……
我应该接受的了，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乔书平说的。乔书平—我从小到大最信任和最尊敬，也是最爱的人，说出来的，话我除了相信和接受，本来已没有其他道路可选。
可是那一个晚上，那一个刹那间，我犯了执拗。
“我当然应当相信你的话。可是……我曾经翻遍了那个时期所有的大报消息，上面，并没有警方破获大型DUPIN集团的消息，而且至今为止，付氏消亡的原因，也不是因为违法被查抄财产……”
乔书平望着我的方向，他的前胸依然剧烈地起伏着，他的脸色依然很难看，可是他的表情异常平静。
“那是因为，整个案子牵涉了一些连我当时的领导也动不了的人物。付小年的生意之所以会做得那么大，除了DUPIN来钱快，付家本身底子厚之外，更重要的是，他接手付家生意以后，机缘巧合，认识了一些高层人物，还跟他们有了生意上的往来……时间一长，自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样的游戏规则大家彼此是遵守的，所以倒也相安无事，可是付小年渐渐壮大起来，渐渐不听招呼，所以，有人也想给他一些颜色，甚至让它垮台。付家是可以垮的，却不能因为见不得光的生意垮……”
我的心渐渐冻成了冰。
最后一点点奢望也被打破，连带着我的父亲，我的家族，还有其他很多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希望，全都在这一刻变成了虚无。
我风一般冲出了房间。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只是心冷了，浑身都冻得难受。我只是想跑起来，快点跑起来，让自己的心热起来。我没有看路，只是拼命往前跑。
后面隐隐有人叫着我的名字，还夹杂着逶迤的咳嗽声。
我知道乔书平在我后面，可是我没法停下自己的脚步。
我曾经那么那么努力，让自己拼命地长高，拼命地长大，我一直以为，当我有一天，可以和他比肩的时候，我就能真正成为他身边唯一的女人。
我真的做到了，或者说，我真的以为我做到了。即便在我知道是他杀了我的父亲之后，我也始终相信，我能最后站到他身边去！
可是，我竟然有那样一个父亲，那样一个家庭！
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坚持，还有什么意义？
我的眼前模糊一片。然后，我突然听到了“啪”的一声响，接着是又一声，我穿着高跟鞋的脚突然一片冰凉。
我跑进了那个湖里，那个曾被我笑称“爱荷华日月潭”，有着最碧蓝的湖水，最美丽景致的屋后小湖。
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脑间。
我又向前迈了两大步，整个人扑向了湖水深处……
作者有话说
第119章 119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