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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五章 ...

  •   (17)
      那毒的药性果然厉害,沈临渊这一倒就倒了好几天,而我也只好洗衣做饭端茶递水的任劳任怨。
      戏文里都是借疗伤之名行奸*情之实,在与世隔绝的境况下孤男寡女衣衫不整的摸来摸去,然后随便吐两口血喘两口气,立马就能一边虚弱呻*吟一边干柴烈火。
      可为什么落到自己头上,就变成实打实的伺候伤员了呢?
      望着清澈水面倒映的蓝天白云,我托着下巴无语问了半晌的苍天,却最终也只能以一句‘天意自来高难问’黯然收场。
      提杆收鱼,看看桶里这几条在用生命验证何谓‘生于安乐死于忧患 ’的先驱们,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身后紧跟着传来一声更加幽怨的叹息。
      我转头瞪了一眼裹着厚披风袖着两手的沈临渊,他偏首低眉回我嫣然一笑,于晚风中轻倚翠竹,一副弱不胜衣的模样。
      我简直恨不能自插双目。
      他摇摇摆摆走过来,弯腰瞧了瞧今日的战果,和声细语:“又吃鱼啊?”
      “是啊。”
      “又煮汤啊?”
      “是啊。”
      “哦,挺好的。”他春风拂面的冲我点了点头表示满意,然后不动声色却又保证我能看见的微微垮了那么一垮肩。
      还真是难为了这点唱作俱佳的小心思……
      解毒疗伤期间,自是须得忌口,我又懒得做两份饭,所以只好跟某伤残人士一起顿顿不是清粥小菜就是白煮鱼汤,活活憋得我两眼发绿。
      反正自从遇见了沈大公子,同富贵什么的不提也罢,共患难倒是从始至终的贯彻了个十足十,简直连我自己都快要被感动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沈临渊的身体恢复得应该还算不错。
      我再度仔细瞧了瞧他的面色后,当机立断将桶往水里一掀,气吞山河将竿往泥里一插:“挺好个球!老子要喝酒!老子要吃肉!老子的嘴早就淡出个鸟来了!”
      他冷不丁被吓了一大跳,旋即咬咬下唇,忽地伸手轻轻搡了我一把,含羞带怯的跺脚嘤咛:“你说粗话的样子好有味道,让人家的心都砰砰跳呢!”
      “……你这真的是为了口吃的,连脸都不要了啊……”

      回到小厨房,我把路上顺手挖的竹笋和野菇搭配着肉干做了两荤一素一汤,再焖上几截竹筒饭,然后又从储藏窖拎出坛陈年老酒。
      沈临渊照例全程心安理得的袖手旁观。
      等一桌饭菜忙活完,天也差不多黑了。
      摆好碗筷点上灯,这位爷才矜持地伸出高贵的手,举筷各样尝了一小口,颇为惊诧地挑挑眉尖:“味道居然还不错。”
      “……这粗陋的东西竟勉强能入得了您的尊口,我是不是该感激涕零跪谢大恩呐?”
      沈临渊没搭腔,微微一笑便开始频频伸筷出击,不消片刻,就以风卷残云的气魄卷了大半的酒菜。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在如此狂野的进食状态下依然贵气十足的优雅姿态,一时叹为观止而至反应不能,待到回神,盘中餐已然是精华尽失唯余糟粕。面对那些菜叶葱姜边角料,我只能痛心疾首无语凝噎。
      他则放下竹筷,端起酒杯轻轻一抿,一品,心满意足之情溢于言表,而后极有诚意的将我望着,若好客的主人般殷殷询问:“怎么不吃?不合胃口?”
      ……真想糊丫一脸爆炒蒜泥!
      我一边说服自己不要以武力欺负残障人士,一边郁结无比的闷头灌酒。
      沈临渊一手扶了个酒坛,一手撑着下巴,眉眼弯弯的看着我:“不过还倒真是未曾想到,你竟做得一手好菜,寻常家务方面也做得有模有样。本以为咱俩到了这儿,定会事事乱作一团,至少厨房是要被一把火给烧光了的,所以我连茹毛饮血的心理准备都做好了。”
      我没好气瞥他一眼:“哎哟那对不起啊,让你失望啦。”
      “可是……”他笑了一下,垂眸顿了顿,轻声问:“你为什么会做这些呢?”
      “这有什么为什么的?”我把清香四溢的竹筒饭倒在碗里,挑了几块肉片再舀两勺汤,混在一起拌了拌:“一年到头天南海北的四处跑着讨生活,什么都不会的话不是自寻死路吗?又不是金枝玉叶,还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等着别人伺候不成?况且如果运气不好,遇上了天灾人祸,寒冬腊月的三五七日吃不到一口热乎东西也是有过的。那个时候啊,要是能有这么一碗热汤饭,真的是比熊掌燕窝琼浆玉液都要美味百倍呢。”

      折腾到了这会儿我确是觉得有些饿了,说完便自顾自的忙着祭五脏庙。
      良久,忽听得默默自斟自饮的沈临渊,以如若飘絮的声音,低低一叹。
      这两日温度降得厉害,天阴且无风,估计是要下雪了,晚间的竹林便显得尤为静谧。那本该轻飘飘转瞬即逝不留痕迹的一声叹,也仿似陡然变得清晰沉重起来,从耳边,直入了心底,于是我竟也忍不住想要重重的叹气。
      这让我不禁有些愕然,又有些恍然。
      莫非,是已在不知不觉间,到了对他的诸般情绪,均感同身受的地步了吗?
      倘果真如此,是否意味着,我将终有一日以他的喜怒为喜怒,以他的悲伤为悲伤,以他的是非善恶为依凭,以他的毕生所图为目标。
      倘果真如此……
      我又当如何。

      把一大碗的汤汤水水吃得一干二净,又慢悠悠喝了半坛酒,我端端正正坐好,认认真真看着默然不语的沈临渊:“我觉得我现在挺好的。”
      他顿生茫然:“嗯?”
      “想去哪儿去哪儿,想做什么做什么,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他垂下眼帘,牵了牵嘴角:“嗯。”
      “你觉得我不好吗?”
      他摇摇头,涩声:“我只是……”
      “你看啊,我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玩得了赌坊逛得了青楼……哦不不……上得了厅堂入得了厨房……”
      他复抬眼,莫名又诧异:“啊?”
      我干咳一声,继续一本正经:“总之我的意思是,我又会赚钱又会做饭还会陪着男人喝酒打架调戏美人儿,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全能一手搞得定,绝对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年轻美貌优质俏寡妇!”
      他呆呆地望了我半晌,才疑惑着问了句:“你这是在……给自己做媒?”
      我大大方方点了点头。

      窗外乌云遮星月,便只余了摇曳的烛光映照着沈临渊眼角迅速泛起的一抹浅殷,握杯的手指根根发白,一瞬不瞬盯了我许久,却终是眼睫一阖,哑着嗓子:“别闹。”
      我起身,隔着半张桌子欺上前,食指沿着他的下巴一分一毫的划过,至喉结处微微一顿,轻轻一摩挲,收回,低笑:“当真?”
      他的呼吸渐现紊乱,慢慢睁开的双眼中,那原本若有似无的一线殷色已沉入眸底最深处,仿佛千尺潭底的一丝涟漪,一点一点蔓延,一片一片晕染。
      猛地拉住我回撤了一半的手,问了同样的两个字:“当真?”
      我感受着那指尖冰凉而掌心火热,望进他的双眸:“当真。”
      话音刚落,暗涌的殷红便陡然之间成了铺天盖地的决堤之势,须臾将理智的最后一道防线吞噬。连带着指尖也像是霎时着了火,灼得我手腕隐隐作痛。
      他俯身托着我的腿弯,将我打横抱起。
      我忙攀住他的脖颈,忍不住提醒:“你的伤……”
      “伤的是上面又不是下面,再说就算只剩一只手,也耽误不了爷办事!”
      “……你说粗话的样子好有味道,让人家的心都砰砰跳呢……”
      “你不要脸的样子,也颇有我曾经的风范。”
      “……”

      (18)
      沈临渊三两步将我抱上床,抬手取下我的发簪,令我长发倾泻,含情眉目将我细细打量。
      我则忽然万分不解风情的从他眼中的倒影顿悟了一件事,原来那日他见我沐浴更衣后问的‘你怎么还穿这个’,是指我为何没从来路上的衣铺买女装,而仍是男子打扮。
      “哎对了,在绥安第一楼时,我让你和姑娘们好好尽兴,你说‘兴不在此’,意思不会是指你的兴趣不在女子身上吧?”
      如此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猝然一问,让他顿时狠狠一愣。
      我装模作样的紧了紧衣领,表现出了深深的忧虑:“如若不然,沈兄怎会对着小弟,也下得了手呐?”
      他又是一愣,狐疑着将我从头到脚扫视了一番,而后眉梢一挑眼角一眯,端是好一派举世无双的流氓风范:“自从看过你没穿衣服的样子,你在我的眼里,就再也没穿过衣服。”
      “……还没脱完衣冠你就彻底禽兽了啊沈公子!”
      他肆意大笑,手指轻轻一勾。我衣带滑落,露出贴身中衣。
      他的手掌虚虚抚在我的腰畔,隔着薄薄衣料,若星火燎原。
      我不由自主绷紧了身体。
      “害怕?”
      “紧张。”
      “怎么会?”他扣住我的腰,覆身压将下来,戏谑:“莫非俏寡妇竟还是……”
      我拼命喘了几口气,做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大声:“久旱逢甘露,而已!”
      他:“……”
      沈临渊无奈的看了我一眼,而后将我揽着,用下巴蹭了蹭我的额头,埋首我的发间,似笑似叹:“你啊你啊,永远都是这样,真不知道究竟在要强些什么……”
      闻着他身上隐隐含着的极淡药草香,我的鼻子莫名一酸,心底涌起一种从未曾有过的柔软,张开双手紧紧抱住那清瘦如竹却仿若可支起一片天地的脊背:“不如我们就在这儿一直住着,再也不出去了吧?”
      他默了少顷,旋即缓缓支起身,眸色未明地看着我:“你,喜欢这儿?”
      我点点头。
      他微微蹙了一下眉。
      我便立时笑了起来:“逗你玩的。这个地方又闷又无聊,我才不要和你相看两生厌的过一辈子。”
      他的眉蹙得更紧了些。
      “不过……可以待到春天吗?”我含了些许的小心翼翼:“我想看竹海的雪景,一定很漂亮。”
      他像是猛然被远处的那一灯如豆刺痛了眼睛,别过脸,闭目片刻,随即转过来,话语虽柔和万千,嗓音却涩如漠北黄砂:“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所以等……等过了这个冬天,我再陪你来这儿,踏遍草木,数遍竹叶,看遍四季轮回,好不好?”
      我便笑得越发欢畅,答应得毫不犹豫:“好。”
      他的脊背似是不堪重负骤然佝偻,俯下首,轻吻着我不知何时湿润的眼角。
      我顺势阖了一下双睫,旋即轻快的眨眨眼:“啊对了,你怎么不问问,这一回我勾搭你,有没有带别的什么不可告人的因素?”
      他的动作一停。
      我无声一叹,捧着他的脸,凝视那因沉淀了太多太复杂的东西,而仿佛只剩了空茫一片的眼眸,一字一顿:“这次,我想生个孩子。”
      他讶然,哑声:“你……”
      我仍是那一句:“当真。”

      待风卷云涌的殷红彻底填满了那片空茫,一切再无多言。
      衣衫渐次褪尽,我紧张得像是不会呼吸,只知救命稻草般死死抓住沈临渊的手臂,直到有温热的液体染满了我的右手。
      他始终温柔的轻抚着我,自己则仿佛全然没有了痛感。
      我便也慢慢冷静,松开手,干笑:“没想到在这事儿上,倒是你先见了红。”
      他莞尔,低头封住我的唇。
      辗转厮磨,撬开齿关,长驱直入。
      这方算是,我与他之间的,第一个吻。
      于是,也再无多想,只管将自己交给他,跟着他。

      其实又有什么好想的呢?
      倘果真失了自我失了心,又能如何?
      不过是,及时行乐。

      好在,这个地方安全得很,长相厮守虽是妄想,一夜贪欢总还是可以不受任何打扰,尽兴而为的。
      沈临渊曾说过,设置的那些机关陷阱除了他之外,当世无人能解,就算是师出同门的贺问庭都不行。若有紧急要事,也只能传讯进来而已。
      当然,用炸药强行轰山这种逆天之举且另说。
      但如此劳民伤财的大手笔一般正常人肯定是干不出来的,况且说不定还会造成暗器乱发,把自己先给交代了。
      所以若不是万不得已,谁也不会用这损人不利己的昏招。
      除非是个不要命的二愣子……

      我那已然在旖旎情欲中混沌的脑袋里刚不合时宜的划过这一闪念,耳朵里就听见了更加不合时宜的一声巨响。
      地动山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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