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方与乙方》林斜阳

39、何子文

　　蒋志远近来特别忙。从S集团辞职，需要交接的事情不少，而新公司的起步阶段需要忙的琐事也很多。而曲笙这边，下半年的宣推方案也开始稳步推进，两人各忙各的，经常连一起吃个晚饭都没有时间。
　　这天晚上蒋志远回到家已经十一点多了，曲笙还没睡，正在床头抱着电脑改PPT，专注得只顾得上朝他扬了扬下巴。蒋志远便不甘心地走到床边低下头索吻。曲笙敷衍了事地回应了他，生怕他勾起点儿火来今晚上又不得安生，只顾着催他：“赶紧去洗澡吧你。”
　　蒋志远戏很足地趴在床边故作委屈地喊：“啊，你冷落我……”
　　被曲笙隔着空调被踹了一脚，只好乖乖下床收拾准备去洗澡。
　　曲笙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提醒了他一句：“对了，你别忘了留出周六中午的时间啊，跟强哥那边说好了你要一起去的。”
　　张文强的孩子这周满百天了。当时孩子出生他俩就没顾得上去看一趟，只是发了微信红包祝贺了一番，这次百日宴再不去就说不过去了。
　　“还好你提醒，我真差点儿忘了。周六我尽量挤出时间来。”
　　“哦，挤不出时间的话……”曲笙抬头看着他坏笑：“我怕你会后悔啊蒋总。”
　　“呃？怎么说？他儿子要认我当干爹啊难道？”蒋志远仔细思考了一下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曲笙没忍住给了他个白眼：“认干爹那也是认我！”没心思逗他了，就直说道：“何子文也要来。”
　　刚开始听张文强说何子文也要来时曲笙确实愣了一下。毕业后何子文跟他们联系一直很淡，尤其是张文强这种和曲笙特别铁的。况且又不在一个城市，只偶尔从同学群里听到一些和他有关的消息，曲笙也并不是特别关心。张文强结婚的时候何子文都没有过来，只是通过支付宝送了个红包，这次百日宴却突然要来。说是正巧在B市出差，看到张文强在同学群里发的消息，必须来一趟会会老同学。
　　张文强知道曲笙和何子文那些过去，自然提前跟曲笙打好预防针，不过倒也知道曲笙早已不把这么一号人放在心上了，便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忽悠曲笙：“千万把你们家蒋总也叫上啊！”
　　曲笙对这个事儿原本没什么，被张文强一说突然觉得挺有意思，他直觉这会是蒋志远喜欢干的事儿。
　　果然蒋志远一听就来了精神：“有时间，我必须有时间！我必须去！”

　　周六这天上午蒋志远起得挺早，一早上就在洗澡收拾挑衣服打发胶，弄得跟自己要去出席晚宴似的。又从衣柜里给曲笙挑衣服，搭来配去想给两人挑套情侣感更强的衣服，差一点还想正儿八经地打领带，最后曲笙看不下去，挑了两件简单大方的休闲衬衣，拉着他重新把自己捯饬了一遍。这么一折腾出门也有些晚了，路上又有点堵车，到地方时大多数人都已经入场了。
　　曲笙怪他磨蹭，蒋志远反而挺高兴：“到得晚好啊，等会儿咱俩手牵着手进去，亮瞎他们！”
　　曲笙当然不会配合他的幼稚提议，两人最终肩并肩地走进去，张文强两口子一看见他们就赶紧迎了上来。
　　琳琳刚生产完不久，丰腴了不少，曲笙贴心地夸奖了她几句，又去逗了逗孩子，蒋志远则代表两人送上了一个大份的红包。两口子还有不少亲朋好友要招待，也顾不上跟他们多聊，就给他们指了指老同学们的座位，张文强冲着曲笙一顿挤眉弄眼，一副等着看好戏的神色。
　　曲笙笑笑，自己朝着旧同学那桌走过去，蒋志远自然而然地跟在他后面。曲笙一走过去就好几个人打着招呼，彼此一阵寒暄。其中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男子更不遮掩地好奇打量着蒋志远，不知道为什么，蒋志远就瞬间感觉到，这个人一定就是何子文。看他的样子年轻时应该长得不差，确实清秀斯文，可惜如今有些发福了，个子也不太高，典型的南方男人形象，皮肤倒是很白皙。
　　蒋志远在心里想：果然是和自己完全不同的类型，曲笙这口味的转变简直是180度的。
　　曲笙跟一桌子人自然而然地打了招呼，何子文就主动开了口：“曲笙，好久不见了。”
　　曲笙笑着点点头，没答话。感觉身后的蒋志远自觉挤上来半步，心里有些好笑，就干脆先大大方方向同学们介绍道：“蒋志远，我男朋友。”
　　他大学时的同学几乎都知道他的性向，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了，倒是都一副了然神情，其中对着他和何子文投来八卦目光的也不在少数。
　　不知道是不是张文强故意安排，这桌只剩两个座位，右侧一个就紧挨着何子文。曲笙还没来得及就坐，蒋志远先拉开左边的椅子招呼他坐下，自己一下坐在了何子文旁边，隔开了曲笙和他。
　　曲笙落座后当然先跟身旁的同学闲聊起来，之后又与一桌子人聊些近况。他们这一桌基本上都是常在B市的老同学，关系走得近，也都是和张文强要好的，何子文毕业后跟他们一直联络不紧密，话题就不怎么跟得上了。
　　蒋志远也和这帮人不熟悉，但他坐在那儿却不显得突兀，面带微笑眼含深情地望着跟人聊天的曲笙，时不时体贴的倒点饮料添点菜给对方。坐在一旁的何子文显然就有些尴尬了。
　　也有同学觉得太冷落他不太好，就主动聊起些与他相关的话题。先是问他现在H市工作如何，又聊了些行业相关的话题，其他人礼貌地捧场几句，就都埋头吃着饭。结果一个女同学开口问了个八卦的：“哎何子文，我记得你是我们同学里结婚特早的了，好像毕业没多久就结婚了吧？平时看你朋友圈怎么都是工作内容啊，你们男的都这么无聊？不晒晒孩子什么的？”
　　“我……我还没有孩子。”何子文顿了一会儿才答道。
　　“哇，我记得你都结婚好几年了啊，这是准备多过几年二人世界还是要玩丁克啊？”另一个男同学也笑笑问道。
　　何子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才答道：“不是，我离婚了。”
　　几个同学都很惊讶，刚才问起这事儿的同学也赶紧道歉说不知道，何子文摆摆手说没事儿，又一轮尴尬的敬酒来解脱气氛。直到琳琳和张文强又抱着孩子过来才真正热闹起来。
　　几人都站起身来围着张文强两口子说话，位置也乱了，何子文的眼神就有意无意往曲笙这儿瞄，曲笙看向他倒是也没避让，却微微皱了皱眉。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何子文端着个酒杯朝他走过去，要给他敬酒。
　　“曲笙……要是能赏个脸……”
　　“不好意思啊，我今天开车来的，不方便喝酒。我拿饮料吧。”曲笙开口要推，蒋志远却从旁边递过来一杯酒，换过他手中的饮料。
　　“没事儿，你跟老同学喝一杯，一会儿我来开车，我刚都没喝酒的。”蒋志远一脸温柔善解人意的皮笑肉不笑。
　　曲笙忍不住乐了一下，笑容很短，很快收敛了，但眼底掩不住的笑意，何子文看在眼里，只觉得不住的遗憾。
　　蒋志远很识趣地递完酒杯就闪去一旁，曲笙客气地跟何子文碰了个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对方先开了口。
　　“好多年没见到你，现在看你挺好的，我也就……也就放心了。”他声音很低，旁边又吵，音量是只让他们两人听到的那种。
　　但这话让曲笙心里有点不爽快，想说我好与不好要你操哪门子心？他微微挑了挑眉：“多谢关心，我一直挺好的。也希望你过得不错。”说完便先喝了半杯酒，没打算干杯，意思意思就要回到座位，何子文却又闷闷地开了口。
　　“我……我其实过得不太好……”
　　“何子文，”曲笙很快打断了他的话，“咱们也就是普通的同学关系，有些话不适合说了。”
　　何子文愣了一下，半晌才答：“好。”
　　曲笙一时也是没忍住这爱管事儿的毛病，便劝他道：“咱们都是30岁的人了，自己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一步一个选择，别怨别人也别怨自己。”他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祝你将来一切顺利。”
　　说完端着酒杯坐回了蒋志远身边。
　　蒋志远立刻占有欲爆棚地凑过去，一手撑在曲笙的椅子上，在他耳边耳语：“聊什么了说这么久……你居然还摸他。”
　　曲笙压低声音骂他：“摸个屁！你摸我的时候是这么着的？”
　　蒋志远低声笑：“哎你以前眼光不行啊。”
　　“人都会变嘛……你别质疑我审美，人读书的时候挺清秀可爱的。”又捏了一把蒋志远大腿低声道：“你可别发福啊，你胖起来肯定不好看。”
　　“那不能，我就是胖了也是个帅的胖子。”蒋志远一个劲儿跟他瞎贫嘴。
　　对面一个女同学虽然听不清他俩在耳语什么，但是实在看不下去了：“曲笙！曲笙！哎呦你俩注意注意影响好不好，真是的啧啧。”拉着旁边同学取笑起他来。
　　蒋志远忙推曲笙道：“对对，是他不好，让他给大家罚酒。”一把就把曲笙卖了出去。
　　气氛热烈，何子文却在旁边不知如何自处，早早找了个借口，跟张文强夫妇打了个招呼便提前离场了。
　　散场时张文强高兴地拍着蒋志远的肩，一副“我就说我看好你”的猥琐表情。
　　曲笙心里好笑，知道张文强是一直替他有些抱不平，但他自己心中却没那么多怨气。反倒是今天见到何子文那个犹犹豫豫一如当年的样子，他真心再次庆幸当初他们没有成。这个人永远在犹豫自己的选择，担负不了任何选择的后果，不断地后悔又动摇，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实在不是他能接受的态度。
　　他看着蒋志远和喝得半醉的张文强胡说八道称兄道弟，便觉幸好这样闹腾又志趣相投的人才是他的伴侣和兄弟。然后毫不留情地拆散了这两个道别道不尽还相约下次撸串喝酒的家伙，拉着蒋志远去了停车场。
　　蒋志远兴高采烈地：“你刚喝了酒，一会儿我来开车。”
　　曲笙摇摇头吐槽他：“我刚看你跟强哥道别那样儿，不知道的准以为喝了酒的是你。”
　　“我高兴嘛。”
　　“有什么可高兴的？”
　　“按你的说法就是，幼稚的炫耀成功。”
　　蒋志远一副不以为耻的模样逗乐了曲笙，他停下来站在车旁，双手圈住蒋志远的脖子，勾过来轻吻了他一下：“幼稚，但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