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物降一物（短篇集）》添小饭

4、看出个花来

　　Part 4

　　年之华提心吊胆了半年，萧竹君的“小马”牌小榔头最终没落到头上。

　　那天半夜萧竹君突然发热，年之华背着她去急诊。
　　“竹君，你病成这样，丁子晏也不来看你，太不称职了。”年之华握着萧竹君的手说道，她一直顺应着萧竹君的谎，至今给她保留着尊严的最后底裤，“这样不会珍惜女孩子的男生有什么用呢，甩了吧……”
　　萧竹君因为瘦削而特别突出的眼睛，再含着因为咳嗽呛出的点点眼泪，在听到年之华话的那一瞬，幽深到惊人。
　　两人默默地对视。
　　打自自己不再当竹君忠实听众以来，这半年她也逐渐和自己疏远。大约，她也察觉了什么吧。毕竟，那次烧烤之后，竹君的“事迹”已经走出学院走向全校了。
　　她也曾想过好好地问问，这样一直端着高贵的架子，自以为在云层上跳舞，实际上只是畏缩在角落自欺欺人，不累吗？
　　年之华把下台来的阶梯搭到了她的心房门口，她愿意下来吗？
　　第二天，年之华下课回寝室，发现萧竹君的床上隆起个蒙古包。
　　“竹君，你回来了？身体还舒服吗？”
　　“嗯……”萧竹君只一缕头发露在外面，声音听来沙哑沉闷，“我和丁子晏分手了……”
　　好事啊~年之华乐颠颠地拍她的被子，小心不叫自己的雀跃表现得太明显：“放心吧，下次会有更好的~” 走出自我妄想的世界，唯有靠自己，竹君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但萧竹君身体方面的病自她发烧后，却再也没能好起来。校医院建议转到校外检查。检查的结果令人大吃一惊。萧竹君的肾脏可能有点问题，而且会是长期的毛病。
　　竹君的妈妈到学校来办理休学手续。那是个很普通的中年妇女，躲在年之华她们的卫生间哭得脸糊成一团。

　　“你说，给她搞个捐款？” 对于年之华的提议，丁子晏一脸讶异。
　　“对啊，毕竟同学有难，你一个理学院学生会的主席，搞个募捐不难吧？”
　　丁子晏只好委婉地说：“我怕结果很难保证。”因为萧竹君如今太“知名”了。
　　话虽如此，不久之后年之华就看到学校道路边拉起来了“赠人玫瑰，手有余香”的横幅和宣传牌，萧竹君的同学拿着募捐箱四处奔走。大家虽不太待见她，但最终还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几天下来，募捐来的钱并不算少，丁子晏他们以学院的名义把钱汇给了萧竹君的父母。
　　年之华自萧竹君妈妈接她回去后，就没再联系的上她了。她也还不知道，将来在萧竹君休学年满时候，她父母会来办退学，那以后，萧竹君此人再也不曾被谁提起，学校也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又有什么样的奇特境遇。
　　“其实之前我挺怕竹君精神方面是不是有问题，所以一直躲着她，现在想起来，她能说话的朋友也只我一个了，我却没有去开导她。如今她走了，我才这么说，是不是很伪善？”
　　萧竹君走后，现在他们总算可以像普通朋友那样，一起出洞吃饭聊天了。
　　“你已经很用心了，那些不是你的责任。能为自己人生负责的，只有自己”
　　“捐款的事谢谢你。” 年之华叹了一口气，转头望向窗外，而丁子晏望着她，目光炯炯。

　　邪魅一笑，温柔一笑，多情一笑，冷冷一笑……
　　“有玩没完！！！镜子都裂了!”
　　丁子晏这天回来后就霸占着卫生间的镜子，练习他的“颠倒众生红尘一笑”，直到无法忍受的谢君安发出咆哮。
　　丁子晏脸皮倒是越来越厚，嘻笑着在下巴支个八字，问谢君安：“帅不帅？屌不屌？性不性感？”
　　谢君安正在打CS，把气撒警察头上：“老子有枪现在就崩了你！”
　　“喂喂，君安，什么样的环境，最容易攻破女生的防线？”
　　“……你禽兽。”
　　“老子说的是叫她们动心~~动心~~”
　　“哟~不想你那个小衣mm了？”
　　“哼哼，小衣是谁？”丁子晏摆出一副薄情的脸。
　　屏幕上一枚炸弹正爆开，谢君安随口道：“看烟花。”

　　丁子晏也真狗屎运。本市一年一度的烟花节就在这个周末举行。
　　他拿了两张票，兴冲冲找年之华去，非常享受地看着年之华的双眼变成铜铃大。
　　烟花盛放在江的彼岸。随着巨大的声响，夜幕中开出了一朵又一朵绚烂的花朵，
　　天上花团锦簇，地上欢呼声声。
　　丁子晏和年之华靠着席地坐在一起，是拥挤的人群中的两颗安静的砂。

　　喜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丁子晏也不知道。
　　他的心情是测ph值的试剂，酚酞一滴一滴消无声息滴进去，到了某个临界点，突然变得一片粉红。
　　就像化学中“滴定突跃”现象一样，他也是突然发现，自己竟在年之华那张普普的脸上看出一朵花来了，从此移不开了目光。
　　谢君安问过他，喜欢年之华哪一点。丁子晏说不清。
　　或许一开始，年之华那种冒失的行径很有曾喜欢过的何琢衣的影子，这先令他有了亲切感。他似乎和这种类型的女生处得特别来。
　　然后，慢慢的相处，年之华的影子像从何琢衣的影像中萃取出了的明晰鲜活。她们其实一点都不相像。年之华的娇憨，她的笨，还有她冲动的善良，都叫他心神荡漾。
　　而现在，年之华就在他身边，她的眼光游离，但又比天上的焰火更加流光溢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