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素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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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够了气，管事扔了树条子，就气冲冲走了。
阿清趴在地上，缓了一会儿，才觉得自己有力气站起来。往后一摸，不少血，该是让树条子刮的。
阿清忍着疼提了裤子，勉强站起身来，也不敢请假——怕素素知道——又缓了一会儿，就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出去。
本来就疼，一迈步子更是疼，一动一疼，像是坐在针垫子上。阿清慢慢走出去，装成没事的样子，跑到厨房去，继续帮素素洗碗。
管事本就不常出现在厨房，如今大约已经在他身上出够了气，就没再回来说些什么。
临到了准备午饭的时候，素素就又来厨房了。阿清探着头看素素，对着她笑。
素素看到他，却忽然皱起眉来，急走几步跑到了他的身边，“你怎么了？”她把手放在阿清的脸上，摸了摸，“怎么脸色这么差？”
“没，有点冷。”阿清忙答道，后悔没用厨房的热气把自己的脸蒸红一点。
“哪有冷得脸发白的。”素素仍旧担心，拉着他的手，给他找了个座位，“快坐下，是不是病了？”
此时此刻，阿清最不想做的事就是坐下。可是是素素让他坐下。她那么关心他，他连推辞一下都不想。于是，阿清就抿了抿嘴，做足了准备，坐了下去。硬硬的木板压着红肿出血的伤处，疼得他的腿都忍不住轻轻打抖。
“真没事。”阿清扯开笑脸安慰她，“我没觉得哪里不好，可能是因为天冷。我帮你做饭吧。”
素素狐疑地看着他，终究还是忍不住，一个劲儿赶他：“我不管，你回去吧，你的事我帮你做。”反正管事很少来，只要能找人把自个儿该做的事做完，偶尔请个假，其他人也不会说些什么。
如果老老实实回去，阿清怕素素真觉得不对，要好好看他，连忙推辞。素素却不依，干脆用了命令的口吻，道：“让你回去！”
素素都这么说了，阿清若是不听她的，那就不是阿清了。阿清就只好点头依了，回了他们的小屋子。
全世界，是全世界，阿清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地方，他和素素的小屋子。虽然硬说起来的确简陋，但是他光是远远看着，就觉得高兴。
小时候，阿清住在家里，屋子比这个大，比这个好看，可是他一天都没有高兴过。哥哥不愿管他，嫂嫂斜着眼看他，他拼了命努力地做许多事情，却仍旧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还没过十岁，他就被嫂嫂送到了宫门外头，和许多领着小孩的人排着长长的队，说是要去宫里享福。
他不知道享福是怎么回事，但如果能不再被人嫌弃，不再多余了，他就很高兴。
再后来，他跟着大人们进了宫，听话地几天不喝水，然后进了个带着血腥味的房间，躺在了硬邦邦的木板床上。
那一刀的疼，他一辈子都忘不掉。
他的喉咙几乎喊破，哭得喘不上气来。
后来，他就和很多其他男孩——或者说已经不算是男孩了——一起，躺在了另一个屋子里。每天都有人来给点药，给点吃的，给点水。可给的不多，他总是吃不饱，饿得肚子咕咕叫，疼得不住呻|吟，偶尔还是要哭。
再后来，他就遇见素素了！
那时候，她也只是个刚进宫的小宫女，扎着个小小的发揪揪，好奇地探头探脑。现在想来，大人们肯定是不让她们来这里的，可是她却来了。她就是这样的性格，没个安生的时候。
又或者，这是上天看他可怜，赐给他的补偿呢？
扎着发揪揪的小姑娘胆大惊人，去偷偷拿了好多水，捡了宫里扔了的吃的，一个一个地喂饱了他们。看他哭得尤为可怜，她还用小小的手去摸他的头发，稚声稚气地安慰他：“痛痛飞，痛痛飞——呼呼，呼呼，不疼啦，不疼啦……”她根本不知道他是哪里疼，就对着他的全身吹气，吹得那么认真，好像真能把他的疼痛都吹跑似的。
一眼万年。
阿清趴在小屋子的床上，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出了声。就好像素素如今也在摸他的头发似的，他忽然就觉得伤处没有那么疼了。
他闭上眼，想着素素，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素素正坐在床边看他。他知道，午膳的忙活劲儿已经过去了。
“脸色像是好些了。”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仔细地端详，“是累到了吗？晚上没休息好？”说完，她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又道，“我是不是又抢你被子了？”
“没有。”阿清爬起来——疼得僵了一下——直起身子，伸出胳膊去抱素素，“素素，我能遇着你，可真是太好了。老天爷对我有恩。”
“做什么，忽然说这样的话。”素素听着，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又扬了扬头，道，“可不是么，娶了我，可是你的福分。”
“是我的福分。”阿清羞赧地笑了，小心地拿嘴唇去碰了碰素素的脸颊。他很少这么主动，脸上的血色唰得一下就全回来了。
见他很少见地这样主动，素素看着他通红的小脸，怦然心动。她忽然搂住阿清的腰，一下子把他压到了床上。
“啊——”阿清猝不及防，伤处猛地撞到床上，终于忍不住叫出了声。他本就不是个坚强的孩子，只是一直勉强自己，不想让素素担心或是愧疚。
“你怎么了？”听到他哀叫，素素心惊得猛地一跳，忙翻身起来，抱着他看。
“没事，没事。”阿清马上用力笑出来，“吓到了，素素忽然离我这样近。”
素素可不管他说什么，直接动手开始解他的衣服。阿清忙做出很害羞的样子，拉着她的手，却只是螳臂当车，仍旧半分都没耽搁地让她给剥了个干净。
他哪有能拦得住素素的时候。
素素把他按在床上，看着他身后的伤处，眼睛微微睁大，接着，平素和气的脸上有了从未有过的冰冷。
她盯着他的伤处，看了好一会儿。阿清一直在解释些“不疼”之类的废话，她却好像半句都没能听到耳朵里。
“怎么回事。”半天，她问道，“管事打的？”
“是，是我做不好事。”阿清仰着脑袋，拉着素素的袖子来回晃悠，“素素，真的一点都不疼，你就当我摔了一跤吧。”
素素沉默了一会儿，摸了摸他的头，回身去拿药。“你做不好事？你乖成那个样子，哪有做不好的事。你说你做不好什么事了？”
“我……我摔了御膳。”
“我可没听过。”
“是真的……摔得少，你才不知道。”
素素不说话了，拿回了药，坐在床边，很耐心地轻轻把药膏往他的伤口上抹。阿清趴在那里，把脑袋埋进臂弯里，耳朵都是红红的。
上完了药，素素叮嘱道：“你好好睡一会儿吧。”说完，就转身出门去了。人人私底下都议论阿清比狗都乖，比兔子都小心谨慎。这样的孩子，能做出什么让人打成这样的事。
她一定要找管事好好问问清楚。
素素没想到，她还没找到管事，管事就先找到了她。
“素素，哎哟，素素，你在这儿呢，可找着你了！”管事一见她，满脸堆笑，快步走了过来。
素素可没见过管事这个样子，谁都知道他向来欺软怕硬，向上奴颜婢膝，向下横眉冷对，几时有过对她这么和颜悦色的时候。
“素素，快过来，哎哟，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天大的福分，皇后娘娘要见你呢。”
在素素出生的地方，盛行一种由鸡蛋做成的“豆腐”，比一般的豆腐细嫩许多，上至官家下至百姓，都很受欢迎。素素从小喜欢烹饪，很早就会做这个。
“要把豆腐换成鸡蛋。”听到这样的话，她下意识便想到了家乡的做法，说不定还能在圣上面前博个彩头。
而管事可不认识这个，只当是素素没有听话，将传话不利的阿清打了一顿。
皇后的食谱与皇帝很像，也有豆腐。那道被管事撤下来的，很像豆腐的鸡蛋，就被当做是豆腐，送到了皇后的桌上。头一次吃到如此细嫩的豆腐，皇后很是喜欢，竟然破天荒地亲自唤厨娘来见。
似乎是想亲手做给圣上，皇后细细地问了素素做法。也许是有了可能博得圣上高兴的事，皇后心情很好，问素素要什么奖赏。
要什么奖赏呢？
素素跪了下去，求道：“只求娘娘能让素素与相公一同出宫。”
这朝代，宫女得钱不少，攒一笔厚重的嫁妆，到了年纪出宫，容姿尚且俱佳，还是伺候过宫里人的人，婚嫁很是容易。因而，只听说有犯错被赶出宫去的，还从没听说过有自己主动要求出宫的。
何况……
“相公？”皇后疑道，“莫不是……太监？”这宫里除了皇上，哪还有其他的“男人”。
素素点头。
皇后看着素素，忽然笑了起来。“好个蕙质兰心又重情重义的小丫头，本宫喜欢得紧。只是，在这宫里待着有什么不好？做什么要出宫去？”
素素看着皇后欢喜的脸，又想到阿清瘦削又伤痕累累的身体，一时间，不知道哪儿来的冲动，低头道：“素素的相公愚笨，素素也不甚聪明，在这宫里，只怕是要处处犯错。相公今日才刚挨了打……”
皇后听了，趁着那股喜欢的劲儿，问清了原委，当即责骂了管事，罚了他的俸禄，吓得管事跪在地上，不住地认错。
其实，就下面人的角度来看，管事哪里有错，一板一眼执行上面的规矩是他的职责。这鸡蛋做的豆腐端上去，若是圣上喜欢，那是造化，可若是不喜欢，挨罚的可就是他。
可皇后哪里会管这些呢？主持了公道，她便对素素道：“那我就做主，你和你的相公出宫去吧。来人呀，去给她拿些银钱来。”
素素领了赏，退出了门。也不管管事的怒吼，她低着头，心早就飞到阿清的身上去了。
隔天，她收好了为数不多的东西，带着阿清出了宫。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素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