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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后悔了吗 ...


  •   被青山绿水所环绕的大名府邸今日始终访客不断,门庭处一直热闹的很。来人皆带着包装精致的贺礼来与大名北祁凉介共渡生辰吉乐。
      而北祁凉介身边的随从云修今日也没得闲,在门口不住的对着来访的客人说着「大人近日身体不佳,生辰就不过了」「生辰不过,礼品自然也收不得」「请各位回去吧,大人说了,等他康复后定会亲自宴请大家」诸如此类的话。
      送走了最后一波访客时,天色已经擦了黑。
      云修看了看时间,轻叹口气,想着应该不会再有人来了。他又出去对着门口的护卫说了几句话,才转身往里走去。
      穿过与夜色融为了一体的长廊,便是一个岔路口。
      西侧是厨房,饭厅和客房,东侧是卧室,书房和会议厅。
      惊鹿在岔路口上,伴随着轻微的流水声而有频率的敲击着大石块,有鸟儿刚刚落在那里停歇,就被吓的展翅逃走。
      书房的灯还亮着,是极具暖色的灯光。
      云修走过去,敲敲门:“大人。”
      磁性沉稳的声音自房中响起:“进。”
      云修闻言,推开房门进去又掩上,所有的动作竟都是悄无声息的。
      北祁凉介正在公文上笔墨横姿,手腕轻挥间便露出了凸起的腕骨,他头也没抬,语气却略显轻快:“都走了?”
      云修上前两步,提起水壶边往凉介的杯子中倒水边道:“是。不过大人…”
      北祁凉介的脸棱角分明,却丝毫没有坐在大名之位该有的凌厉。温润如玉的一张脸本就英俊非凡,在灯光下显的更甚。
      他只是稍稍的对云修侧了侧脸,眼睛仍旧注视着公文,削薄的唇微扬,道:“怎么?”
      云修在他身边待的久了,久而久之的也沾染上了一些北祁凉介的不疾不徐,说:“大人的生日,怎么能不过呢?”
      北祁凉介在今日一早就告诉他,生日不过,就对外界宣称大名身体欠佳。云修纳闷了一天,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凉介握笔的手指停滞了下,笔尖上的墨汁在白纸上很快的就晕染开来,黑了一小块儿。他嘴角的淡笑也是一僵,却很快的就恢复了原样,“我嫌麻烦。”
      说这话时,他已经再次运笔,将那被晕染的一小片覆盖住,了无分心的痕迹。
      一本公文很快就写完了,北祁凉介修长的五指在上面轻轻一挥,把那没有干透的笔迹在纸张上尘埃落定,然后合上。
      他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然后道:“云修。去睡吧,今天你辛苦了。”
      他体贴下属,所以这话几乎每天都能听到。云修条件反射似的就要开口拒绝,就听到凉介不由分说的道一句:“去吧,我的生辰,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云修听了便无法反驳,只能把他批录后的文件放到了一边,没批录过的放到手边,又烧了一壶泡茶的水,退了下去。书房中只留下了北祁凉介一个人。
      古钟在墙上嘀嗒嘀嗒的走,为这片静谧的空间增添了一丝生气。
      北祁凉介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窗边,身着一身得体的黑衣,使这具欣长英挺的身躯看起来仿佛又比前几日清瘦了一些。
      他抬头看了看悬挂空中的满月,眉宇间带有几分疲惫,黑黝的眸子也随之黯然了许多。
      他解下了挂在腰间的那块美玉,用骨节分明的食指轻勾着前端红色的结,对着月亮,静静地看。
      这块玉,是他18岁生日的那天,轻湮送他的生日礼物。
      还记得那天,他就要回风之国。
      身后跟着大批父亲派来的护卫。
      刚走出水乡,就听到她在后面大声大声的喊他:“凉介,等等!”
      他的心当时猛的一惊,有种不知名的悸动一闪而过,他却没有抓住。
      轻湮跑的满头是汗,跑到他跟前时只顾着大口喘气,说不出话来。
      他便等了她半晌。
      后来轻湮拿出了这块玉,放到他的手心,红着脸说:“人都说玉石冬暖夏凉,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只觉得把这块玉送给温润的凉介做生日礼物,再合适不过了。”
      他打量着玉石,很是晶莹剔透,明亮光滑,价格应该不菲。
      玉石的下端被拴上了一根红线,又在下面打了一个非常精致的如意结。
      凉介知道轻湮的手艺,这个如意结,是出于她手。
      他突然想起似乎已经很多天没有见到轻湮了,于是问:“这些天你干什么去了?”
      没成想她的脸愈发红了,吞吞吐吐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了然,她定是为了这块玉去做零工了。
      说心里没有波动是假的,于是便握在手里,对她说:“轻湮,谢谢。”
      后来她又问他还会不会回来。话还没落地,大大的眼睛就沁起了眼泪,抬头看他还害羞,低头不看又不舍。
      想到她当时的模样,北祁凉介便笑了。
      这笑容的弧度和他眼角的笑纹,旁人从未见过。
      谁不知新任的大名北祁凉介如同云卷云舒,没有放肆的笑过,也没有真正的发过脾气。
      似乎永远都是一副幽幽淡淡又青山不厌的样子,过分的冷静沉着。
      假如云修没有走,见到这样的北祁凉介,也许会大吃一惊吧。
      那时凉介对轻湮说,“我会回来。轻湮过生日的那天。”
      可是他却食了言。
      再次回到水乡古镇的时候,是她父母妹妹被杀的那天。
      他帮她处理好家人的遗体,问她:“轻湮,你愿意跟我一起回风之国吗?”
      她无牵无挂了,没有犹豫,点头答应。
      北祁凉介把她安排在一个别院里,又留下了侍女雏菊,就离开了。
      这几年间,他只是隔三差五的来看看她,问一些不咸不淡的话。
      凉介能感受到轻湮的患得患失。
      因为她喜欢他,而他却总是回避。
      凉介自己也知道对轻湮是有些不一样的,可那时他只是自以为是的把那感觉当成是恻隐之心。
      他仍然三五不时的去看轻湮,直到他的父亲去世,他登上大名之位的那一天。
      北祁凉介太年轻,五大国包括一些小国家,都没有21岁就身居大名的先例。
      于是风之国的高层蠢蠢欲动,有多少人看中了大名这块肥肉,迫不及待的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甚至取而代之。
      北祁凉介表面不动声色,暗地里也不由急躁。
      这个位置是父亲留给他的,虽说他对父亲将他丢在水乡多年且不闻不问而心生怨怼,但大名的位子就是这样,得不到不可怕,守不住才是个笑话。
      于是他不得不将眼光投向风之国的兵部,砂隐。因为他总得想个法子,得到一些能够互相制衡的东西。
      他跟轻湮说:“能不能为我做一件事?”
      他说了他的想法,随后他看到她眼里的光泽逐渐消失,手也握成了拳。
      她好半天后才反问他:“这是你想要的吗?”
      她眼里的痛太明显,小脸都白了。凉介看在眼里,所以得承认,他当时真的犹豫了。
      作为一个男人得多无能才能够让喜欢自己的女子嫁给另外一个男人从而保全自己的地位?
      没想到他的犹豫在轻湮看来却成了默认,她说:“好。我嫁。”
      她第二天就走了,去了砂隐。带着他为她准备的,丰厚的嫁妆。
      轻湮不知道,当时的北祁凉介在她身后,看着她的马车,越走越远。
      他其实想说,轻湮,别走了,我逗你玩呢。
      可是真的能昧着良心吗?
      他的错,明明从她父母和妹妹殒命的那一刻开始,就造就了。
      他笑的悲凉——那就错到底吧。

      北祁凉介把玉石放在心口的位置,手掌紧紧的摁着。
      心最近总是痛着。
      在参加完轻湮的婚礼时,在每个夜晚想起轻湮时,在无意间拿起这块玉石把玩时。
      那个鬼魅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如以往一样一次次的问他:「北祁凉介,你是不是后悔了?」
      凉介看着玉石,将它送至唇边轻吻。

      “是。我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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