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 7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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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钟敲过两下的时候，秦朗听见了大门的声响。
她睁开眼，只看到黑漆漆一片。在此以前，她以为自己是睡着了的。从八点过关灯上床到现在，她一直如挺尸般呆在床上，甚至连身也不曾翻过一次。
她以为做过许多梦。
超市门口，陆骁板起脸跟她说，有我在，你能出什么大事？就是有，我也有能耐把它变没了！
花坛边上，陆骁伸出手，丫头，我来接你了，跟我回家吧。
公园里，陆骁握着她的手，一脸的郑重，他说请相信，我一定会让你比其他女人都幸福，我一定会给予你我能给予的全部！
镜子里，陆骁白着一张脸，只对她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那些过往的岁月，如同最好的电影胶片，自然剪辑在一起，一段一段地在她的大脑中穿梭放映……
所以她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只有开头没有结尾的梦。
如果，真是一段电影胶片，她一定做最好的那个剪辑师，把最后一个镜头“咔嚓”一下剪掉。那么，陆骁还是最好的那个陆骁，她的陆骁，一辈子的陆骁。
然后，她就清楚地听到客厅的钟轻轻地敲了两下。她还来不及迎接真实的现实，又听到大门锁孔转动的声音，还有陆骁刻意压低的声音：“不用，你回去吧，夫人在家的。”
夫人……
这是秦朗第一次听到陆骁对其他人用这样的称呼称呼自己。她突然很想笑，可是黑暗中却有滚烫的液体顺着腮边落下。她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擦，便已经听见轮椅轮子划过地面向着她这边来的声音。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还睡在主卧室的床上。
因为陆骁的原因，那张床是特制的。比一般的床宽大许多，床尾有病床那样的手摇升降装置，床的两边有各种可以辅助陆骁活动的设备。
现在，眼睛已经适应了室内的黑暗，秦朗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床边那锃亮的扶手。她明明记得自己上床那会儿应该去了客房，可是现在……
那熟悉的轮子摩擦地面的“吱吱”声已近在耳侧，秦朗只得紧紧地闭了眼。
可是仿佛过了很久，她才听到门轻轻的声响。陆骁气息越来越近，有她熟悉的淡淡药味，还有，她不熟悉的淡淡烟草味。似乎只是瞬间，他的气息包围过来，压迫着她，她甚至听到了他略略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秦朗屏住了呼吸。
可是什么也没发生。除了，很长很长的静谧，让人快要窒息的宁静。
除了自己的心跳，秦朗什么也没听到。她的意识似乎真的开始恍惚。
“啪嗒……”很小很小的一声，划破了室内的宁静。眼前似乎有红光微微一闪，鼻腔中便有浓浓的烟草气袭来……
秦朗更紧地屏住了呼吸。
大脑一片空灵之间，她仿佛听见一声叹息，很低很低……
可是却准确地刺入了她的心，一点一点地把它揪起来，狠狠地捏拢。
她差一点就叫他了。可是眼前闪过的，只是那些脸，父亲的，肖健的，数不清的人的……她在被子下面的手狠狠地攥紧了拳头，牙狠狠地咬着咬着自己的唇。
突然，她听到一声轻响，“嗤”的一下，有橡胶烧着的味道，烟气却瞬间淡了下去。她惊得立刻睁开了眼，可是只来得及看背对着自己的轮椅背渐行渐远.
陆骁还坐着日常办公的那架轮椅，高背而宽大，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其中。在这样的暗夜里，秦朗只看得见那个高背。可是她一直盯着那个点，盯得眼睛也发酸了，才看见它似乎已经移动到门口。她这才发现外面的客厅似是亮着一盏小灯，那个轮椅背就那样立在明暗之中，孤清而萧瑟。
“丫头，对不起……”
她竟然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他的声音。虽然低沉，却在那样静谧的空间中分外清晰。
她怔忡了很久，清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外面已经如同室内一般漆黑。
秦朗动了动自己的手脚，这才发现，在床上挺尸良久之后，四肢百骸竟似已完全僵住，只那么一动，居然麻痛酸软到极致，好久也缓不过来。好不容易才抬起自己已有些僵硬的手，把全身上下的大关节揉搓了一遍，才稍微好一点。
可是他呢？
这二十余年来，每一个夜晚，他都是这样度过的。没有办法自主改变自己的姿势，没有办法活动自己的四肢，没有办法自主翻身活动……
那不知是怎样的一夜又一夜，一天又一天。
这样的念头刚刚冒出来，另一个声音便又在头脑中叫嚷。
那是他活该。你想想他做了多少缺德的事，你想想他破坏了多少完整的家庭……
秦朗觉得自己就快要发疯了。她撑着自己坐起来，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狠狠地摇头，仿佛这样就可以把那些可怕的念头全部甩出脑海一般。
天蒙蒙亮的时候，秦朗已经穿戴整齐，走出了卧室。
然后，她看到了他。
那个高背的轮椅侧对着她，轮椅上的人似是望着外面的世界。
她走到他身边，故意让拖鞋在地面上发出“吱吱”的声响，可是他一直没有回头——侧着脸，坐得笔直。
“陆骁……”
她走到他前面，高大的身材刚好可以把他视线所及的世界完完整整地遮住。可是他的目光依然没有落到她身上。
“陆骁……”秦朗又叫了一声，甚至伸出自己的手掌在他面前晃了晃——她实在害怕，害怕他那虚空漠然的目光。
陆骁的眼睛缓慢地眨了眨，似是从一个长长的梦中醒过来一般。他的目光投射在她身上，无波无澜。
“你想跟我说什么”
连陆骁自己都惊诧于自己的平静。他其实是不想问这个问题的。因为，他害怕她的答案。她已经漠然了那么久，包括昨夜，他在他们的床前停留了那么久，她也，什么反应都没有。他想他就已经知道了她的决定。
从她质问那一日，他便知道。可是内心深处，他还存着那么一点奢望，也许呢，说不定……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要付出万分之万的努力——这一直是他的人生信条！这一次，他还想试一试。
可是……
他悲哀地发现，一切只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
她甚至连搭理他也做不到。还在那样的情况下。她明知道他已经在那架轮椅上綑缚了一天，她明知道，一到夜里，他有那么多的事需要她的扶助，她明知道……
原来，爱的背后并不是恨，真正不爱了，剩下的，只是漠然。
他用了一个晚上来消化这个残忍的认识。可是现在她却在一而再再而三地招呼他。
那么，显然目的只有一个。
他最不愿意面对最害怕也最不能的接受的结果。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第 76 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