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带你去远行》庄雨寒

58、第 58 章

　　许是秦朗那日的话或多或少发生了作用，也许是陆骁那日终将对自己身体的抱憾发挥到了极致，那日之后，陆骁再没有提过关于他身体一类的泄气话，对秦朗的近身按摩和护理也一日比一日更加自然地接受。甚至某些日子，秦朗握着他比女人胳膊更细的大腿黯自神伤的时候，他也居然可以调侃着说：“是不是很羡慕忌妒恨啊赶紧的，减肥去吧，到时再来和我比……”
　　每每这时，秦朗就会一头钻进他的怀里，用两只手狠狠地揉搓他的脖子。
　　“我叫你说，我叫你得意，我就是羡慕忌妒恨了，怎么着我恨不得把身上所有的肉都贴到你身上，让你胖成大白那样……”
　　这个时候，那人就会一边躲避着她的魔爪一边求饶。
　　“丫头，快放手。啊，快饶了我，我再不敢了，你大人有大量，就饶过小的我残障人士这一回吧。”
　　她这才满意地放开手，轻轻捏起他脸颊上的一块肉，道：“没个记性。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陆骁会顺势鼓起腮帮子，万分委屈：“你明知道的……”
　　是啊，她明知道，他努力地让她开心。她也得好好地配合他，让他也真正开心起来。
　　她明知道，他浑身上下，真正有感觉的，仅仅就是肩部以上，可是她还是那么想让他真正感受到耳鬓厮磨的幸福——哪怕仅仅是一瞬，也好。
　　松开手时，她能成功地看到那因为外界用力而微微发红的脸——那样健康的代表。哪怕明知是自欺欺人，她也会让自己淡淡地高兴那么一刻。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陆骁的身体状况。尽管她想了那么多办法，用了那么多理疗、药物、甚至是偏方，可是，产生的效果基本为零。时常发作的麻痹僵痛、不定时的痉挛抽搐、无可抑制的肌肉萎缩和因常年瘫痪形成的内脏隐患成为她心中最大的隐痛。
　　可是秦朗不会放弃。
　　每一天清晨，透过淡淡的晨曦，盯着他安详的睡颜，秦朗总会对自己这么说。然后，她会凑过去，在他的额头、他的眼皮、他的鼻尖、他的侧脸、他的唇……轻轻地落下自己的印迹。迎着他微微张开的眼，对他说，早上好。接着，便是一天当中的第一次全身按摩。
　　乐此不疲。
　　很多很多次，他盯着她因用力而红红的脸，希望她能休息。
　　“其实，我们都知道，这些对我而言，没有太大的作用。”
　　“谁说没有至少，它能让你舒服一点。”
　　自从她正式住到陆家，那些陆骁偷偷用的止痛药全被她一一收藏好。
　　“我就是你的止痛药。除非，你不想要我，不然，你就不许吃！”
　　她知道他会答应她。但她也知道，很多很多的夜晚，他强撑着僵硬如铁的身子，拼着命往床的一边挪。
　　他曾建议，他们分房睡。理由是，毕竟，他还没有给她一个名份。
　　她嗤之以鼻道：“我做你护理的时候，还不是跟你睡过一间房，只不过，没有爬上你的床。”
　　她必须得在他身边。当他咬紧了牙不发一声的时候，当他痛得浑身打颤不能自已的时候，她得及时醒过来，用尽全力让他舒服一点点。
　　“丫头，跟着我，真的太辛苦你。”
　　那一个周末，天高云淡，她推着他行走在城市中央的市民公园中，他突然就又发了这样的感慨。
　　好久好久，秦朗没有听到他说过类似的话。而这一段，他半夜痛醒的次数的确比以往更多。很多时候，她能及时醒过来，也有那么一两次，她太累了，等到醒过来时，只看得见那张比死人还要苍白的脸和全身上下无一干爽的衣服。
　　“说什么呢。其实，是你最近太辛苦了。”
　　秦朗知道，进入5月以来，和杨海合作开发的那块地已经进入实质性的开发阶段，因为他们之间的合作有那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因素，很多的事，陆骁并不愿意假手于人。那样的亲力亲为原本就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再加之前段听舒明说，为了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苏湛的事，陆骁又在Z市投资了一个项目，目前也进入了实施阶段。两边这么一交叉，他常常上了班就没时间考虑其他的问题。他这样的身体状况，为了不耽误工作，甚至一整天都喝不了几口水，吃不了几口饭。最近以来，更是要求秦朗给他用了纸尿裤。
　　“丫头，就这个月。等这个月完了，我答应你，一定好好地对待自己。”
　　秦朗还能说什么。她只能一再要求和他一起去上班，陪他去公司，像以前那样，做他的贴身护理。可是他不同意。在这个问题上，他固执得如同一头牛。
　　这个周末，好不容易，他说可以休息，她便缠着他来到市民公园。
　　“什么也不许带。不然，我再也不理你了！”
　　还想在毯子里“夹塞儿”，也不想想我秦朗是干嘛的，如果想换个场地办公，那我还费那劲儿把他拖那么远干啥……
　　这边秦朗怒目圆睁，抓了个现行，那边的人见“奸计”未能得逞，只得任由人“处置”，乖乖地被人推着到了预定地点。
　　5月末的D城，已是初夏时分。市民公园中繁花似锦，绿草如茵。秦朗选了个照不到阳光的角落坐下来，手习惯性地搭在了陆骁的腿上。
　　虽已入夏，陆骁的腿却受不得一点寒。临出门前，秦朗依旧给他搭了一床小薄毯，还细心地选了和他那条深蓝布裤子类似的颜色，初初一看，几乎看不出他和常人的不同。
　　他说他不介意，可是她知道，那只是他宽自己的心而已。
　　秦朗记得有一回，春节刚过，他答应她去看一场大片。结果到了影院才发现，偌大的放映厅居然就只有他们俩。那是才上线的票房片。她才不相信小王后来跟她说的什么时间不合适，没人买票之类的鬼话。可是她也不点破，只笑着接受了这个理由。隔天，她就从舒明那里听说，这许多年来，还是陆骁第一次到影院去看电影。
　　她从此就留了心。不观察不要紧，这一观察，很容易就发现人前意气风发的他其实特别在意别人的目光。尤其是当别人的目光在他的下半身多停留了那么一会儿的时候。
　　所以今天提出这个提议的时候，她还特地看了看他的表情。他居然没有犹豫就同意了。
　　这会儿，她把她的手轻轻地放在他腿上，只见他微微眯了眼，似是神游着。
　　“累了”
　　他睁开眼看她，淡淡摇头。
　　“你不开心”
　　他还是摇头。
　　她忽地就有些紧张。虽然她找了个较为僻静的角落，可现在毕竟是初夏，又是周末，公园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难免会有那么些人不时回头张望他们，有的甚至还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
　　这个提议，是有些欠考虑……
　　“别胡思乱想了”他似是长了一双“透视眼”，“我既然答应你，肯定就已经考虑好了所有的后果。很多事，是我早就应该面对的。以前不想是因为没有那个必要。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有了你，很多事总不可能老让你一个人去面对。你说是不是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没有什么问题是我陆骁解决不了的。现在，我想加上一句：没有什么问题是我陆骁面对不了的。你只要记得，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在你身边，就够了！”

作者有话说

　　继续甜甜蜜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