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带你去远行》庄雨寒

24、第 24 章

　　“我外套的左边包里有手帕。”
　　陆骁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如同一剂最稳妥的稳心药。
　　秦朗没有去拿他的帕子，却抽了桌上的两张抽纸。
　　“还是来拿我的吧。那个，不见得干净，擦你的脸不合适。”
　　说话间，陆骁已艰难地运用他那三只可以活动的手指从兜里颤颤巍巍地夹出了那张手帕。只是他抬不起肘，那白底蓝格的帕子颤巍巍摇晃了好几次，也送不到桌面上，只在陆骁三个指间晃晃悠悠。
　　秦朗连忙站起来，拿过那张帕子。淡淡的青草味顷刻间萦绕鼻间，秦朗一时怔忡，竟捏着那张帕子半天擦不下去。
　　“怎么了，还舍不得你那金豆子？”
　　陆骁的声音总是那么慢慢悠悠，却总是让秦朗莫来由地一阵阵心慌。
　　“不，不是，当然不是。”
　　在陆骁面前，秦朗总是手脚无措，慌忙之间，她居然用了左手，有些别扭地去擦自己的脸。
　　擦了两三下，秦朗才发现自己居然用了左手。红着脸瞄了一眼陆骁。后者平静地坐在那里，微垂了眸，似乎没有看到她的窘迫。
　　她匆匆换过右手，却再也擦不下去。从帕子上发出的那种特别好闻的味道包裹着她，她纷乱的心也似乎平静下来。
　　“我没事了。谢谢陆总。”
　　“是嘛？这么快就调整过来了？”陆骁抬起头来看着秦朗，“那挺好的。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阿姨告诉我们，大年初一是不能哭鼻子的，要不然，这一年都会一直哭下去，哭到鼻子两边都被泪水冲出一道沟出来，我们就变成小老头小老太太了。我看你现在还年轻漂亮，不想这么快变小老太太吧？”
　　这么几句话，连最后那点心酸也消失殆尽了，秦朗红着眼睛笑，不好意思地把帕子紧紧攥在手中，仿佛这样才能让她不那么窘迫。
　　“好了，又看到你笑了，真好。”陆骁也笑了，“把帕子给我吧，我也该回去了。”
　　“您……这就要走了？”
　　秦朗还是紧紧地攥着帕子，眼底的不舍显而易见。
　　“怎么，我不走难道还要你请我吃午饭啊？”
　　“那有什么不可以的。”说完这句，秦朗才发觉有些不妥，“当然，我是说，在您有时间的前提下，如果您不嫌弃，不如就留下来尝尝我的手艺。”
　　陆骁盯着秦朗看了半天，目光中闪过无数秦朗看不清的东西。仿佛过了好久，他才说：“还是算了，这大过年的，别耽误了你。”
　　说着，他就自顾自地转动轮椅准备离开。可是一个轮子刚好卡在墙壁转角的椅子那儿，任凭陆骁怎么按动自动前进键，也纹丝不动。秦朗连忙跑过去，微微转动另一边的轮子，再移开一侧的椅子，才让轮椅顺利通过。
　　陆骁抬起头来看她，戏谑地笑：“你看看，原本是想来看看你的，结果给你添这么多麻烦。所以我真得走了，再不走，这意外会更多。”
　　秦朗也不知哪根筋搭上了位，这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双手一伸，就牢牢掌控住了陆骁轮椅的两边。然后她缓缓俯下身去，脸与陆骁的脸渐渐靠近，直靠到对方的鼻息热热的都喷到脸上。她望着他，一字一顿：“我不怕意外，更不怕麻烦。你不要走，你走了，我就又只剩下一个人了。”
　　陆骁看了秦朗好一阵，突地裂开嘴笑了，笑得秦朗心中一阵阵地发毛。
　　她红着脸问：“陆总，你，你……笑什么？”
　　陆骁笑容一滞，淡道：“不告诉你！”末了，左右一逡巡，秦朗撑在扶手上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撤了下去。陆骁脸上的笑重又显现，摇动着他左手的三根手指的按在轮椅的“前进”键上，作势要走。
　　秦朗的脸红得都要滴出水来了，嘴紧紧抿着，眼底又有东西开始闪烁。
　　“我记得我告诉过你，要做我的护理，你的幽默感可要加强啊……”
　　秦朗的脸上已不知是什么表情了，哭笑不得之间，居然还颤抖着声音发出声来：“那，你……你到底……是走还是……不走啊？”
　　陆骁笑得越发灿烂。
　　“平时我指挥你，现在，我听你指挥。”
　　秦朗依旧有些懵神。
　　“你让我走我就走，你让我留我就留。”
　　秦朗的眼睛已经睁得不能再大了，连嘴也半张了，可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很多很多说不出来的东西抵在喉咙，抵在胸口，只有力气再度伸出两只手狠狠撑在陆骁的轮椅扶手上。
　　可是陆骁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偏就不愿意放过她一样，仍旧一张笑脸，一言直追。
　　“行动好像是有表示了，可是我怕会错意啊，我得听到你说话，我才知道后面怎么办哦……”
　　秦朗“唔呀咿啦”半天，和着滚滚的泪，终于支吾出了个“不……走”……
　　陆骁的笑反而迅速褪去，脸是从来没有过的郑重。
　　他说：“秦朗，我希望你能记住今天，记住现在这一刻……”陆骁猛地顿住，沉吟了片刻，像是为了回避什么似的，猛地低下头，过了好一会才重又抬起，“其实记不住也没什么，反正我记住了。”
　　那个时候，秦朗哭得正欢，这段话根本就没往心里去，即使听到一点半点，也没有往深处联想，她只是一个劲地点头，一个劲地抹自己的泪水。
　　“好了好了，让人看见还以为我堂堂洛川集团的老总怎么欺负了你一个小护理一样。行了，我都听你的安排了，这都不敢动了，你还想我怎么的？”
　　秦朗哪敢怎么的，她不过是破涕为笑，急急地张罗着去买菜。
　　陆骁听到她的安排却来了兴趣。
　　“你去哪儿买菜，我也想去逛逛。”
　　这话让秦朗犯了难。可是陆骁是什么人，根本不给她任何思考和拒绝的机会，便已经打了小王的电话。
　　“就这么定了，你想去哪儿，我让小王拉到地方，完了，就当你陪我逛。想想我还真没这样逛过。”
　　就这么，几分钟后，两人已经抵达**大型超市。秦朗仅仅在门口那么一停留，陆骁已经自顾自地转动着轮椅进去了。等到秦朗推着小车跟进去时，他们已经成了超市中最吸引眼球的那一对。
　　那样不加掩饰的好奇的目光，那样四下里或明或暗的指指点点，连秦朗都不敢抬头。可是陆骁宛若没事人一般，照旧按他的节奏操控着轮椅，照旧淡笑着问东问西。
　　“你平时都在这边买菜？”
　　“这是综合超市，什么都有？”
　　“这儿的东西怎么样？价格高不高？”
　　……………………
　　末了，她听到他说：“我们拿自己的钱买自己想要的东西，没有招谁惹谁，你不用一副欠了人钱怕被追债的样子。”
　　秦朗一惊，站直了身子抬起了头时，才看到他淡笑脸庞下那双坚定清澈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小寒的文件基本上是女追男，这次，是男追女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