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木龙镇神剑传》天道酬勤

57、第五十七章

　　青瓷杯四裂炸开，破窗而去。

　　窗外有人哼唧了两声，又听闻重重一声落地沉响，看来是有人摔了下去。

　　没等毛开年走到床边一探究竟，那窗框上便探出半个鬼鬼祟祟的脑袋，正是他那个儿子扶仟。

　　扶仟瞟了眼毛开年，几分尴尬，几分生怯，翩翩公子到了他爹面前，反倒是一脸的倒霉蛋相。

　　毛大将军扬了扬眉，还没等开口，便听那扶仟指着窗外道：“都是那姓赵的主意。”

　　赵纯扬方才被那青瓷杯的冲力击中了个正脸，本就因听到那两人所言之话而心神不定，这下子重心不稳，又被那扶仟脚下一挤，从羽扇上掉了下去。

　　本来想就此溜之大吉，爬起来一抬头，却看到天玄教主那张带着斗笠的脑袋从窗口探了出来。

　　顿时心中五味陈杂，当他听到长禄王三个字从天玄教主口中说出来那瞬间，还真不知应喜应悲。

　　长禄王嫡子已亡这个消息，在毛开年一番说辞之后，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谁又知道这是真是假？

　　可若对方当真是哑巴，为什么从未流露出一丝一毫认得他的迹象？难道说对方真的是忘了？还是压根没想有重新结识的必要？

　　赵纯扬在楼下凝视良久，天玄教主才缓缓道：“还是上来吧。”

　　他一个轻点，踏着墙壁翻上窗框，跃进屋里。

　　这包厢里落座四个男人，皆是沉默不语，气氛颇怪异，最后倒是那将军瞅着赵纯扬，先开口道：“这位是？”

　　“赵纯扬。”他一口回到，又听扶仟那小子在他爹耳边补充道：“此人武功不及我。”

　　毛大将军一巴掌拍到扶仟头上，一瞪圆目道：“多嘴！”

　　又转而扭头看回天玄教主道：“今日之事，本将放在心上了，你托句话与长禄王，这世上没有谁愿做亏本的买卖，更没有谁情愿去当阵前卒。若要我心甘情愿献出这飞燕泊大军，必得有实实在在的利益在前。仅凭两三句好言好语，本将算不了这糊涂账。”

　　天玄教主闻言沉沉笑了声：“将军说笑了，长禄王若给不出让将军满意的东西，我也就不会坐在这里。明日有份公文送至将军府邸，你过目之后，若有决定，我还在这里等你。”

　　毛开年挽袖起身，指指扶仟道：“他身上的毒，还劳烦给解一下。”

　　天玄教主并双指点向扶仟心口，收回手，从腰间抽出一张纸方子，道：“寒气已化，余毒可按这幅方子水煎三日即可清。”

　　毛开年接过那纸方，看都不看便收入囊中，临走了，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道：“对了，几年前入京，宣铭也算帮了我个不大不小的忙，今天既然在这里了，不若就把这人情还了。八王爷邀长禄王数次共议朝事，都未能得偿所愿，心有不悦已久。几年前听闻长禄王嫡子已逝，体谅长禄王年长失子，遂不予计较，勉强平和共处，语话各方：长禄王不动，则八王爷不动，长禄王若动，八王爷也不得不动。今年开初，天玄教四处截人，弄得声势浩大，要风要雨的态势，八王爷自觉已然与长禄王南辕北辙，又不乏人煽风点火，遂决意既然如此，便先拿天玄教开刀问路。此次护法大会，桃花宫应该是不会让你们好过了。”

　　赵纯扬眼皮一跳，虽不懂那朝廷之事，可这最后一句话他却是听得明明白白。

　　“将军有心了。”天玄教主淡淡说道：“看来八王爷在我之前已经见过你了。”

　　毛开年无甚隐瞒，略带调侃道：“自然是见过，也不止八王爷一方。他人倒都是毕恭毕敬礼上将军府来求见与我，只有你，胆大包天，要我亲自来这明月楼一见。”

　　说罢，抬脚出了这明月酒楼。

　　待送走毛开年父子，赵纯扬深吸一口气道：“你果真是长禄王之子？”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赵纯扬见他一副不冷不淡的样子，心中急切，但又莫名不敢冒进，便继续探道：“我说我识得一故人，便是长禄王府上的小王爷，你信吗？”

　　“所以呢？与我何干。”

　　“你看，你和长禄王府有瓜葛，我又认识其中之人。你说我两该不会以前有过几面之缘吧？”

　　天玄教主哂笑道：“你该不会是想说，你认识我吧？”

　　说完，他正对着赵纯扬捞起那斗笠面纱，露出那张瘢痕交错的脸，道：“你当真见过这张脸？”

　　赵纯扬如遭雷击，脚下生根，看着那天玄教主走出房门，却是一步也移动不了，胸腔一空，四肢乏力，喉咙干涩，他就那么站了好一会儿，直到五指微微开始发抖，才仿佛回了魂。

　　方才那张脸同印象中的哑巴交叠在一起，赵纯扬咽下唾沫，一阵怅然，痛又不尽像痛，茫茫然后倒是涌起一丝无助，疲惫得很。

　　末秋之季，千泊城外几十里处的百汇林里，一改往日的寂静无踪，热闹得很。

　　各路道派门教之人都汇集于此，前来一睹这邪教护法大会。

　　百汇林是大漠中的一处石林，比那石滩地势更加复杂，石柱交错，高低不同，一眼望不见全貌，身在其中，犹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石林当中倒是有一片方圆三里的砂石地，开敞平坦，正适用于武者点拼比试！

　　林中各处已皆有人占据了尚佳的位置，以观那邪教门派斗法之景。

　　正是人声鼎沸之际，石林上空忽然刮起一阵大风，砂石移走，碰撞在那些石柱上，发出噗嗤噗嗤的响声。时也，众人耳边响起一阵阵破空之音，纷纷往那石场之中望去。

　　黄沙中一人影骤现，至石场边缘最高的一道石柱顺落而下，那道光洁的石柱上赫然出现几个大字：护法大会！

　　此人飘然落下，立于石柱之旁，待风沙卷过，众人才看清那人面目，果然是桃花宫主。

　　一时间，石林中更是喧嚣至甚，有人羡慕，有人崇拜，有人厌恶，有人害怕，但无一人敢大胆出声，最多不过和同伴窃窃私语。

　　“那人便是桃花宫主？”

　　“看那身形无错！我也只是远远见过一次罢了！”

　　“能立字石壁如此之深，果然是当今武林第一高手！”

　　“毕竟是桃花宫啊，岂是普通门派可以仰止的？连正道那些伪君子也要让他三分，不当个武林第一都说不过去。“

　　“呸呸呸！桃花宫这种墙头草，根本就不是我邪教派别，如何也有脸来参加这邪教的护法大会？！真是要笑掉人大牙，还亏得你们这些垃圾把此人奉为邪道之首，明明就是被正道排挤的垃圾，居然被这群窝囊废当成至高对象，真是可笑。”

　　开口之人声音虽不尽大，却也不小，他所站的那一小片石林都能听到这番言语，不禁侧目望过去。

　　但见一三十好几的男人，藏色布衣，悬一葫芦在腰间，肩上扛着一柄青铜长剑，毛发浓密，面貌刚毅。

　　有人似乎是认识他，小声劝道：“少说两句罢。”

　　这个男人却更加不服气，声音又大一层，高调道：“如何要少说？！呵呵，老子三代单传，屁股做得端直的邪教弟子，还说不得一个半路出家的正道叛徒？”

　　“说得，当然说得。”又一人从石林缝中穿出来，一边往那砂石场走，一边道：“你尽可以说桃花宫的不是，我屈超也可以不服，要我说，若是没有桃花宫，邪教早被打得七零八落，哪里等得到今天的护法大会？你能站在这里放屁，还得多拜谢桃花宫宫主之恩才是！”

　　“啊呸！原来是桃花宫的走狗，三院使之一的屈超也是满嘴屁话的马屁精。”

　　屈超珊然走到那砂石场中心，对那人喊道：“既然都不服气，那正好由我们两人来开这个头，今日的护法大会，就让桃花宫打得你服气为止！”

　　“哈哈哈哈！”那藏色布衣的男人挥手一跃，跟着进了沙地，“珞珏教易任天来讨教讨教！”

　　话音未落，屈超以闪身随行至他身后，腰间剑壳一出，只见明晃晃的亮剑闪过，听得清脆的合剑之声，那个叫易任天的家伙已经砰然倒地，一头埋入黄沙之中。

　　“漂亮！”石柱上一人垂腿而坐，望着沙地上的屈超，大声道：“今日才算是有幸第一次目睹了屈超的成名技——一剑出鞘！果然是淋漓尽致，出奇，出奇呐！开剑定胜负果然是名不虚传！”

　　屈超仰头一望，不过阳光太强，看不清那人的模样，遂作罢，转向还缩在地上的易任天道：“服不服气！”

　　易任天却猛的一下站起来，咧嘴笑道：“不服气！再来啊！”

　　这下倒令屈超一怔，说不服气他还可以理解，再来是要做什么？此人武功普通，内力平平，和他根本没有一较高下的余地，如何再来？

　　就算他肯再和对方打一次，可这是护法大会，一场比试，点到即止，若要这样一场场的打，除非是打死对方，不然何时是个头？

　　他眼神一暗，道：“输了就滚，有不服再上来！”

　　易任天却嘻嘻一笑道：“我就不服，我不认输，再来啊！”

　　人群哄然大笑起来，一场正正经经的比试，现在倒成了笑话，那易任天长着长正眉正目的脸，行为倒是惹人笑话，有人说他耍无赖，也有人反倒觉得新奇，这小子可够胆的，那屈超可是桃花宫三院使之一，听说武功仅次于桃花宫主，他却赖着不走还想再比，比几次不得输几次？

　　“那就再比吧。”桃花宫主的声音传遍石林，那声音含着一丝傲气，一丝杀气，还有一丝居高临下的怜悯之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