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木龙镇神剑传》天道酬勤

41、第四十一章

　　赵纯扬单臂悬于藤蔓之上，一连往下滑了好几尺，这才稳住身形，随着那藤草左右摆动，险些挂住怪脸人。他赶忙一脚踢向崖壁，借力将那藤蔓从怪脸人身上绕开。

　　“快拉住！”赵纯扬吼道，雾气愈来愈浓，哪怕是相隔不远的怪脸人，他都快要看不清了，只隐约还能瞅出一团黑糊糊的身形。

　　怪脸人似乎毫无所动，赵纯扬急道：“你再不上来，我就自己下去了。”

　　对方猛的发出一阵呜呜声，似乎是对此有所不满。

　　赵纯扬接连缠着藤蔓晃荡了数次，每每经过那怪脸身旁也不见对方抓上来，这深渊当中只听得他一遍又一遍的喊，快上来啊！真是皇帝不急急太监。

　　赵纯扬肝火直冒：“那便有缘再见了。”

　　说罢，拽紧藤蔓，缓缓附于崖壁，待那根藤稳定了，便四肢并用的往下爬去。

　　怪脸人似有不解的盯着脚下，已然是一片白色雾海，混合着潮湿的味道渐渐往上升腾，如一只巨怪之口，要将这山峰的一切都吞噬。

　　他静静的注视着白雾，眼神里泄露出丝丝恐惧，抓着岩石的手几近发乌，手指深深的扣入岩缝之中。

　　过了好一会儿，那白雾开始翻腾起来，雾中逐渐显现出一团黑影，越来越近。

　　赵纯扬叹了口气，又顺着那藤蔓爬了上来。肩上还扛着一段方才砍断的岔根。待他靠近了怪脸人，一抛手，便将岔根缠上了对方的腰，冷言道：“好了，走吧。”

　　说完一荡身子，双脚缠住蔓藤，伸手将怪脸人抱了个紧，拉过对方腰间的岔根拴住藤蔓，将人从岩石上拉了过来。

　　赵纯扬看看天色，无心废话，一只手圈着岔根，拽着对方满是污物的腰带，往下滑去。

　　从天色尚亮，到完全不见五指，赵纯扬两人才终是落了地。

　　那是一片泥澡，五人合抱粗细的藤蔓正是从这里往上长的，越往上头越细，离赵纯扬他们那地方已是手腕粗细，想来那岩壁缝隙内还有大片的藤蔓在里面生长着。

　　赵纯扬也不知道这参天藤蔓到底是种什么植物，他不但没见过，连听都没有听过，这等生命力旺盛的东西，竟然从来没人知道过，令他颇觉诧异。

　　只是脚下一片澡泽，方才若不是他警醒，没有直接跳下去，而是伸腿试了一试，才没有完全陷下去，不然这会儿，他纵是天大的本事，怕也要被沼泽地弄死在这里。

　　此时两人虽下到了崖底，可是看不清四周，脚下也无路，寒气甚重，静谧非常，抬头一眼望不到天，都被浓雾给盖了，四周弥漫着一股腐烂的味道，似乎是从沼泽地里升起来的。

　　“我看我们还是留着这里等到天亮再找路吧。”虽知是自言自语，这一路上对方就从来没有回应过他，可惜赵纯扬是个憋不住话的人，自问自答也好，总比闷声闷气的舒服些。

　　长夜漫漫，赵纯扬哆嗦了下，闲下来，双手上的疼痛便敏感起来，虽用衣摆包裹了几圈，又稍运气做了些保护，可到底是露骨之伤，血肉之躯，还是叫他疼的犯抽。

　　“哎，你就算被冲坏了脑子，也叫唤两声呗？”赵纯扬开始没事找事起来，“我说你堂堂一教之主，怎么就窝囊成这样？连个藤蔓都不敢爬，还非得让我给抱下来。这要让你们天玄教的弟子知道了，岂不得笑掉大牙？\"

　　怪脸人鼻腔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也不知是算应答了，还是不满意。赵纯扬只当是承认了，继续道：“你也知道你窝囊啊？哼。想当年我当教主的时候，那威风简直了，江湖正邪两道，武林各界同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通通是对我甘拜下风，若是哪里遇上了，少不得要恭恭敬敬的叫我一声赵教主。哪儿像你们天玄教，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呜呜。”

　　“对了，说起来咱两也算有渊源。我以前啊，收过一个徒儿，也是你们天玄教的人。”说起哑巴，赵纯扬不自觉的笑起来，想起第一次见到那呆子的场面，人小小的，倒是挺会摆谱的。他转过头，朝怪脸人的方向瞟了眼，可惜什么都没看见，继续道：“我那徒儿不但身份高贵，气质卓绝，相貌非凡，还听话的紧，为师说一，他绝不说二。我说往东，他绝不敢调头往西。我让他奉茶递水，他连酒都帮我想到了。你说这徒儿好不好？”

　　一阵静谧，黑黢黢的天幕下，只能听到两个人因寒冷而变得急促的呼吸声。

　　怪脸人突然发出一阵咯咯咯的声音，像是嘲笑。

　　赵纯扬也不恼，继续自话直说道：“你也觉得好啊？确实是个妙人儿，和他在一起，有趣得紧。可惜啊，可惜，你猜他怎么着了？”

　　怪脸人的呼吸声越来越重，他蜷缩着身体一点点的往赵纯扬身边移，藤蔓上的叶子便跟着他的晃动摇曳起来，发出沙沙的响声。

　　“你猜不着吧。”赵纯扬又是一笑，从背后抽出那柄白色桃木剑，黑暗中，轻轻用手拂过剑身，“他那个呆子，竟然为了救为师的，炼化成了为师的剑灵，栖息在这柄木剑里。傻不傻啊，你说是不是？”

　　怪脸人彻底靠到了赵纯扬身边，肩膀挨着他的肩膀，腿挨着他的腿，贪婪的吸取着对方身上的热气。

　　“所以啊，这柄剑才这么厉害。”

　　赵纯扬终于把他的故事讲完了，怪脸人也早把头埋进他的颈窝，呼呼大睡。他用那柄木剑使劲儿敲了对方几下，却不见反应，抬手要推，才推了一丝缝隙，又感觉凉飕飕的风嵌进了缝隙里，冷冰冰的。

　　索性任对方像八爪鱼一样贴在自己身上，叹了口气道：“便宜你了。”

　　待到四周光亮起来，赵纯扬才缓缓睁开双眼，山谷中尚还余留着一层薄雾。他往藤蔓下一看，果然脚下是一片灰青色的沼泽地。再一细看，赵纯扬脑子都炸了，目力所及竟然全是沼泽地，大大小小的不知藤还是树的青色植物生长在其中。

　　泥沼中不断有气泡冒起来，这地方松软的很，一旦落下去，怕是不好爬起来的。

　　赵纯扬吸吸鼻子，腐败的味道哪怕是过了一晚上还是没法习惯。

　　怪脸人好像比他还要早一些醒过来，正对着光亮的地方瞅着自己那块桃花木雕，偏着脑袋一动不动，看起来蠢钝得要命。

　　赵纯扬心都快跳漏拍了，这天玄教主也太丑了点，以前好歹有个面具遮住脸，现在光线充足又未落雨，真正叫他看清对方的面貌了，才方觉这丑样实在世间少有。更加上对方走火入魔后，亏了脑子，那傻模傻样的动作姿势，更是令那张脸平添了丑陋。

　　忆起之前的天玄教主，这样巨大的反差，让赵纯扬都觉得对方有几分可怜。

　　“喂。”赵纯扬拍拍对方的肩膀，“把东西收好，不要掉进沼泽里了，我可不会帮你捡。”

　　怪脸人还是姿势诡异的偏着头，目光扭来扭去，最后落到赵纯扬脸上，咧开嘴笑起来。

　　“咯咯咯咯。”

　　赵纯扬别过脸，又不忍心看对方痴傻的笑容，又有点恶心那张丑脸上因笑而扭曲的表情。

　　他将四周的状况都仔细琢磨了一番，虽说全是沼泽地，不过往左藤蔓的数量少一些，往右明显要密集很多。

　　要走出这片沼泽，只能借力这些大大小小的植物，所以他们只有一个选择，便是往右去。

　　“喂，一会儿我往哪儿跳，你就跟着往哪儿跳。”赵纯扬用手紧了紧对方身上的岔根，牵上一头拉了拉，怪脸人便往前一个趔趄。

　　“我老是喂喂喂的叫你，也不太方便。我也不知道你原来的名字，若是叫你天玄教主也不合适。这样吧，我就叫你小玄子。”赵纯扬想了想道：“小玄子不错，等我们出了这山谷，我把你交给遥河派，这称呼也不会暴露你的身份。他们若是能救你重塑奇经八脉，理清你脉络气运，也不定你还能恢复神智。他们若发现你就是天玄教主了，那也没办法。”

　　赵纯扬牵着那岔根跳往旁边的一株蔓藤，待站稳了，便回头对对面的人道：“跳过来，小玄子。”

　　小玄子闭了两闭眼，将桃花木雕咬进嘴里，摸摸索索的试着往前走。

　　“快跳啊！”赵纯扬气急道：“不要又像昨天那样浪费时间了。”

　　小玄子愣愣的盯了他一瞬，偏着的头像拨浪鼓一样摇起来。

　　赵纯扬眼睛都瞪圆了，他就知道这个丑鬼麻烦得很。

　　“过来。”他一拉岔根，试图把对方拽过来。结果小玄子撅着屁股往后沉，竟让赵纯扬动都不能拉动。

　　赵纯扬一挑眉，“那我走了。”

　　小玄子拽住岔根，猛烈的甩着头。

　　“我要放手了，你再不过来。”说罢做出扔掉岔根的动作。

　　小玄子深吸了口气，眼睛一闭，一屁股坐到藤蔓上蜷缩起来。

　　赵纯扬就那么瞪着眼怔了半天，一撇嘴，转而放低声音笑哄道：“小玄子，乖，快过来你纯扬哥哥这里。”

　　对方睁开眼，歪着头看他，半响，又是咯咯咯咯的笑起来，笑完了，便垂下头又拿出嘴里那颗桃花木雕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