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一场清梦》悠蓝

3、（三）告别

　　秋叶在风中摩擦纠葛，梧桐树影，斑斑驳驳的映在清碧窗纱上。风摇影移，花枝颤颤摇曳。一片暮晚的秋色，却唤不回春色无边。
　　一双纤手推开窗纱，衬着秋色，白皙的面色显得煞是苍白，仿佛病中的蔷薇……
　　“除向东风诉此情，奈竟日春无语。”轻吟出声，如今的她又怎不是如此？
　　原来最伤心的竟不是讽刺和挖苦，是得到之后片刻的失去啊！
　　“原来黎小姐也有如此柔肠啊。”门外的人眼角含笑，口中的话却不见温情。
　　黎静寒看向来人，温柔的眉色，可面容却线条分明，有些不可冒犯的威严。她心中莫名涌上一种熟悉的感觉……
　　“我们曾经见过吗？”她神情有些恍惚。
　　那男子摇头，举手投足间都是一种难以名状的优雅。那种亲切的感觉他也似曾相识：“但我们有着似乎相识的味道。”
　　她点头，随即又恢复一脸正色：“请问公子贵姓？所来何事？”
　　窗外树影婆娑，冷冷的斑驳却显得他的笑有些清冷。用力握紧的拳头，关节处略略泛白，周身上下突然散发着一种不羁的狂怒，似乎在努力压抑着。
　　“你失去了记忆？”声音中似乎夹杂着牙齿摩擦的声音。
　　那种感觉……黎静寒有些恍惚他的变化之快，但也只是点点头。
　　“所有的记忆？！”
　　“是。我失去了所有的记忆！”黎静寒也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一个陌生的男子凭什么来管她的闲事，她冷冷地讽刺，“不过似乎轮不到阁下评头论足吧！”
　　难道他希望她告知自己并不是“黎静寒”，而是从无意中从现代穿越过来的一缕幽魂“舒天忻”吗？！
　　“也罢，忘了也好。”
　　他的话！这样的话，父亲说过，先生曾道，而如今的他……也这样说……难道有太多太多的秘密，或者说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吗！她曾经天真地认为自己的定性够了，可以让时间来告诉真相，可如今她才发现，原来还是太年轻，太浮躁了啊！她，黎静寒，迫切地想知道那个谜底！
　　“请问阁下何人？”
　　“这个重要吗？”他不答反问，笑得有些颓然，“我是谁，现在已经没有意义了……而且，重要的是，你要知道自己是谁！”
　　她兀地睁大眼，一种雷击般的恐惧骤然降临，难道……黎静寒慌乱地看着他，那个自始至终都是一个谜的男子。他的优雅，他的清冷，他的不羁，他的盛怒……而她，似乎都有着熟悉甚至是习惯的感觉，似乎，很久很久以前，他们似乎早已相识，或许更是相知吧……窗外的摇曳许久的秋叶终是落下了……
　　很轻……
　　很轻地……落下……
　　在地上，安稳地躺着……
　　她终于明了了，解释的话就在嘴边，可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如此张狂，必是‘影纪三公子’之首的影幻弑吧，公子纵使无情，何必要个如此煞气的名号呢？”
　　他不置可否地挑眉，有些邈远地看着早已落了地的叶，缓缓地开口：“黎小姐，你的事我的确不便插手，可影某何时需黎小姐论足呢？”
　　的确不需！好痛！好痛！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心会这么痛，只是一个毫不相关的陌路人，她怎会如此不舍！
　　可仍在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冰般的面情：“影公子的事，小女的确冒犯了，不过也请影公子……”
　　她顿住，因为他的面色着实不太好！
　　“今日来本想将我们之前的事做个了断，如今看来，火暗窟的确很有用，一切都省了！黎静寒，从此我们便不再有任何关系了，一刀两断！”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绣帕，放下，转身而出！
　　有种窒息的眩晕，那么痛苦的感觉，真的是上辈子的纠缠吗？让她放不开，让她痛着过下一辈子吗？
　　黎静寒上前端起绣帕，白洁的绸帕上锈着是一个女子的甜蜜……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落款是一个小小的“静”字！
　　她惊醒，那人，竟是“她”深爱的人！那块方帕，对于现在的她，是妄想，也是种讥讽！而她，难道也承袭了“她”的情意吗？爱上了那个对她冷酷无情的“影幻弑”吗！？
　　不！这不可能！
　　“黎静寒啊，你还真是可悲啊，一张娇好的面相又有何用吗？到头来，还不是……”她斥道。
　　“咳咳。”
　　秦啸天进来时，碰巧看见影幻弑疾步走出，似乎连多待一刻都不乐意。此刻，他却目睹了她的失态，此刻他才知晓了无措的意义。
　　听见他刻意的提醒，黎静寒立马镇定下来。她的软弱怎能展示在世人面前！
　　“秦公子。”她低低地唤了一声。
　　他拱手回礼。
　　“其实，你不必……不必这么伪装。”他有些尴尬地说完。
　　心又是一震！原来无情人最是有情啊！
　　“秦公……”
　　“唤我啸天吧。”
　　她诧异地瞥了他一眼，又重新低下头来，像极了闺房女儿的羞涩：“啸……啸天……”
　　他微微一笑，她偷偷地用眼角瞅着。
　　那笑，真的很迷人；那笑，是发自内心的吧。黎静寒也不禁笑了起来，原来被人真心相待的感觉是如此……
　　“啸天，你来找我有事吗？”
　　方才的他连自己都惊了一下，居然他也有如此的时候啊！
　　“先生让我通知你，你明天正式上课，在天字一班。”
　　天字一班是学院中最高级别的待遇了，能进入这个班的都是满腹学识的才子……
　　“先生抬举。”黎静寒不解，以她的学识怎进得了天字一班，难道父亲……不可能，素闻天字一班纵使当今圣上也不便插手，这到底是……
　　他仿佛看出了她的疑惑：“既然先生这样安排一定有他的道理，何必自寻烦恼呢。还有……”
　　他的面色有些挣扎……
　　而她，等待着他的开口，笃信他会告诉她……
　　的确，他还是说了：“影幻弑，他也在天字一班。”
　　她一顿，不是早该猜到吗？影纪三公子之首的影幻弑怎会不在天字一班！
　　“谢谢。”于情于理，这声谢谢都免不了。
　　“静寒，我可以这么叫吗？”他有些忐忑地开口，这样的称呼太过于亲昵。
　　她点头默许，他的关心她又怎会不知？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她没有父亲的关心，没有爱人的关心，而他，她从来没有喜笑相迎的一个人，却对她是真的关心！
　　“静寒，其实我们都应该活得轻松一点。”这个世界如此，而他们只不过其中小小的一粟啊！
　　可这个道理她又怎会不知，飞蛾为光尚得扑火：“我只为自己的幸福。”
　　“幸福？”他揣摩着二字，“对于我们，幸福真的是很难求啊。”
　　他们的命运不在自己手中，她黎静寒是礼部尚书的女儿，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若哪天一倒圣旨又哪容她说不呢！
　　“所以，我们只有抓住现在吧。”在那道随时都有可能的圣旨之前，她要找到她的幸福！
　　秦啸天认真得打量她，如此一个绝色女子心中装得却只有小小的幸福，如此一个清冷女子心中盼得只是那幸福二字啊！
　　“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吗？”心中的无限感慨，他不想她活得太累。
　　她定定地看着他，帮她做些什么，难道要她选择软弱吗？但她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小小的顽皮跃上心来：“你真要帮我？”
　　他点头，只是尽自己的微薄之力。
　　“那就娶了我吧。”她说得很认真。
　　娶！他万万没有想到她会提出的是这个，难道先前听闻她和影幻弑的一切真是谣言吗？难道她不是为了影幻弑而来吗？亦或是她对影幻弑已经死心，而转投他的怀抱？那她所谓的幸福，都是……
　　“和你说笑呢。”她嗔道，这秦啸天还真是可爱。
　　“这样啊。”他轻松许多，原来只是玩笑啊……但为什么他又有点希望那是真的……即使他知道，他的婚姻不是他能主宰的！
　　“我要的是幸福，而你能给我一切，就是给不了幸福啊。”话脱口而出，看着他微怔的脸庞，她有些后悔。但也好，这样断了她的后路，也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
　　“静寒，也许有一天，我……”
　　“我知道，但一切顺其自然吧。”她淡然，他的话中味她早已品出，只是怎说出口呢？“啸天，明天早上你来接我好吗？我不知道路怎么走？”
　　他郑重地点头，仿佛许下很重要的承诺：“我一定会在外等你。”
　　她笑了，故意将眼睛笑得弯弯的，但她是真心高兴。过去的事就真的让它过去吧，父亲的话，先生的话，影幻弑的话，每一个都该听啊，她是黎静寒，一个已和过去告别的黎静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