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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九章 中秋 ...

  •   中秋节就是中秋节,月亮大得特别出类拔萃。语欢和千落从冰骨崖上下来,往冰阶上一站,看着那又肥又亮的月亮,伸手就可以捞过来似的,语欢应景,学着言之的模样念一首诗:“姑苏城外一茅屋,万树梅花月满天。”诗还没念完,冰屋的主人就早没了人影。

      原来,天地教就在这座山的半山腰。教内建筑都是暗红色,建在山上,比在平地上还巍峨,壮丽。语欢边走边扇风,一路经过不少人,每个人见了千落,都是一副唯唯诺诺的德性。千落拽惯了,一步步走得特稳妥,特安闲,老佛爷似的。

      七绕八转,总算到了宴会大堂。大堂真是大堂,大到门外守候的人士随便说句话,里面都听得清清楚楚。有的大小姐分明有家人,却硬赶到此处,瓜皮搭李树,几乎都是为了赏渊而来。千落在高台下站着,一身雪衣,姿态端庄。语欢想起了白素贞。

      语欢还发现个规律:教众在里头混得越拽,衣服颜色越浅。站在外头守门的人,都是黑红;往里点,都是紫红;站在大殿外的,都是深红;大殿里面布置会场的,都是大红;坐在高台上的几个,清一色明红;站在高台间的,都是粉红;教主座位旁一左一右,左边花颜,水红;右边淡水,近白浅红。总而言之,仨字,红红红。

      直到看见身穿白衣的赏渊出来,语欢才想起,千落竟也穿白衣。可是地位再高,到底敌不过教主。赏渊往位置上一坐,千百人鱼贯而入。千落顺势跪下,声音敲空碗似的轻灵:“参见教主。”

      这一声下,所有人也跟着跪拜,重复。呼声雷动,响彻大堂。千落站在人群中间,就像被一群牛粪包围的百合花。语欢心中大叹,这是个什么排场,一群彪形大汉给个黄毛小子磕头,怕皇帝老子都没这么拽。这才发现大堂中只有他还站着,不少人已向他投来鄙视的目光。再看看台上的赏渊,还真是颇有小皇帝的威严,于是连忙蹲下,却正巧碰上赏渊的目光。赏渊当没看到,稳稳定定甩出一句话:“大家免礼。”

      语欢心中一懔,回头对千落道:“赏教主若说‘平身’,兴许我还会习惯些。”千落看他一眼,站起来不说话。直听见赏渊在上面开始说话,千落才道:“这是前教主定下的规矩。”

      赏渊说的话,不过都是客套话,什么今日江湖豪杰会聚一堂,什么一家亲,什么五湖四海皆兄弟的,语欢以前听老爹说多了,这会只笑道:“千仙长,怎的突然对我这么好?”

      千落突然又对他不好了,恁他怎么说也不回话。

      还好赏渊不是个流汤滴水的主儿,没过多久就放大家坐下。赏渊下了台阶,语欢才发现他的白衣,与千落的一身清水吊,截然不同。赏渊的衣服比较贴身,虽说这样看去比较符合他的年龄,可手腕和腰用白缎绑了几圈,勒着小腰杆晃荡。

      姑娘们酒量好得出奇,只要赏渊敬了,一定一饮而尽。赏渊反倒晓得留一手,只抿那么一下,意思意思,摆明了我吃定你你拿我怎么着,小姑娘们还是心甘情愿为他倒下。

      千落不愿坐台子上,和语欢找了个角落坐下。千落一边饮酒,一边问道:“复语欢,你要报仇,可否有计划?”语欢笑道:“大过节的,讲这个做甚?招晦气。”

      这些话,显然成了千落的耳边风:“杀长清,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语欢道:“我最想杀的人,不止是长清。”千落道:“那更不简单。你若无八成把握,结果都是死。”语欢道:“别说八成,我连一成都无。”

      千落正欲饮酒,这会酒杯也放下了:“既然如此,你还谈什么报仇?”语欢道:“倘或有机会混到朝廷里去,兴许还是有希望的。只是不知用什么方法,参加科举?”千落道:“你等得了这么久?要三年时间。”语欢道:“别说三年,三十年我都等。”

      千落眉宇展开,却仍无笑意:“原来你不像我想得那么废。”语欢故作悲伤:“仙长,在您眼中,我就这么没用?”千落道:“别扯闲话。再隔几个月,长清就要微服出巡,你自个儿想想该怎么办。”语欢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叫我那时去接近他?”千落点头。语欢道:“等等,你安了眼线?为什么?”千落道:“你不是想报仇么。等你混到皇宫里,对那人说‘落给你三枝梅花’,他就会知道了。那人中举,是个探花。名叫赵言之。”

      真是过河碰上摆渡的。语欢彻底头晕。遇言之比千落早,可千落早已开始替他作准备,在那之前,两人根本撞了面都不吭声。语欢中于忍不住问:“你为何要帮我?”

      千落饮了一杯酒,看去似乎很轻松:“你爹和天地教前教主,都曾是我的徒弟。”语欢呆了许久,终于惊道:“难怪你不愿意收我当徒弟,原来你是我爹的师父!”

      千落又喝了一杯酒,随便说了一声:“是。”

      看到前辈眼睛放光的毛病又犯了,语欢小狗似的巴结道:“仙长,你真的太厉害了,武功这么高,长得这么好看,酒量还这么大,喝这么多,连脸都没红!”

      千落还未说话,身后就有人醉醺醺道:“他,当然不会脸红,他,他以前天天给人陪酒,怎么会脸红?他就是躺在床上脸都不会,嗝,不会红……”

      这世上总有那么些人,喜欢在刀尖子上打跟斗。站在语欢后头那男的,摆明了不想活。语欢不信佛,但见不得血,笑道:“以前,我天天喊着我爹本事高,原来都是仙长教的,现在不崇拜我爹,转而崇拜仙长了。”千落没有回话,一双黑森森的眼全无焦点。

      身后那人又道:“你爹谁啊?你爹是他的徒弟?去,千仙长啊,他就俩徒弟,那男的还睡过他,你知道为什么睡他吗?因为那男的是晨耀山庄的庄主!哈,吓着了吧?他给人家睡了又如何?照样屁都拿不到一个吃!他第一次跟了谁你知道么,是跟了而公我!”

      语欢禁不住回头。果然如他所料,是个五十来岁的大汉,虽已有几根白发,且有些发福,可光看那身高和五官,知道年轻时定是个风流货。

      那汉子嚷嚷道:“当初在临清教,我还是个小副香主,差,是差,可那时,千仙长什么都不是。他说他瞧上我,我就把一妻两妾都休了跟他厮混。结果而公一替他引见正香主,他娘的,他就把我一脚蹬了,去跟正香主!跟了香主跟堂主,跟了堂主跟教主!最后没人跟了,他就巴结了嵩山派,叫人把临风教挑了!教主睡过了,帮主又睡,帮主睡过了,掌门又睡!到最后,终于有个人睡了他又扔了他,他终于知道自己贱了,可是,来不及了!那人知道是谁吗?就是复正茂!千落,你也知道给人甩的滋味了?任你再美有何用?人家喜欢女人,就看不上你这泼奴胎!”

      语欢惊得说不出话,那汉子接着吼:“千落,你黑心,不,不,你他娘的你没有心!你不是喜欢银子,喜欢地位么?而公现在是青城的老大,什么不能给你?上次我当着那么多人,花一万两黄金叫你笑一个给我看,你他娘的居然废我左手!”那汉子举起左手,瘫软无力,就像一团稀泥:“你当初那么荡,现在装清高有个屁用!你想杀我是不是?杀啊!杀啊!”

      大堂里闹哄哄,没人注意到这个小小的角落。

      语欢慌忙回头看千落,想从他的表情判断心情实在太难。他只是从桌上拿起酒杯,轻轻一敲,四分五裂。碎片捏在手中。

      语欢一慌,顾不上别的,一把抓住千落的手,又给那汉子打哈哈:“前辈你想想,仙长这么好看,若换作是我,可能都要不断换情人。不就是花心么,我以前有十三个媳妇儿哪!我还强娶别人,害别人一生,哪像仙长,善良啊,不纠缠别人,无牵无挂……”

      千落冷冷道:“松手。”

      那汉子又哭又笑:“哈哈,千落,你杀了我,杀了我也改不了这事实!你就是一婊子!”语欢道:“婊子也是人,不能拿这个词来骂人的。更何况千仙长不是婊子。你要喜欢他,好好说,大家好好说……”

      只听那汉子又骂道:“我不喜欢他!没人会喜欢他!他的结局就是众叛亲离,像现在这样!”语欢赔笑道:“前辈,你不也花那么多银子来买他的笑吗?这么说,他在你心中是仙子,是不是?赏教主很喜欢他,我也很喜欢他。”千落有些动怒:“与你无关,松手。”

      语欢在心中骂自己是草包,真是狗拿耗子。千落使力甩开他,两指夹起碎片,对着那汉子就扔过去。语欢给他教出来了,迅速伸出手,迎面接住那碎片。可惜语欢哪是千落的对手,只听见肌肉被撕碎的声音,碎片愣扎入了语欢手心。

      语欢闷哼一声,回头对那汉子吼道:“快走!”

      那汉子傻了似的,还站在原地不动。千落微怔片刻,又夹起碎片想扔过去。语欢一爪子抓去,强捏住千落的手腕,往下压去。千落还未来得及说话,语欢就吻住他的唇。

      这一会子,所有人都傻了。那汉子反应过来,拔腿就跑。语欢松开手,往后跳一下,蹲在地上哼唧。周遭的人都往这里看来,语欢自顾自哼得畅快。

      千落拎起语欢的领子,拎小鸡似的把他提起来,一耳光扇过去。语欢号叫一声,捂着脸哭丧道:“我的手都给你打穿了,你还打我!”说完以后,还觉得不够劲,又补充一句:“千落,你黑心,你没有心!”千落蹙眉,一个瓶子扔在他手中,转身就走。

      语欢瞥一眼自己的手,才看那么一下,就恶心得几欲倒地。见过东西嵌入人肉的样子么?语欢是没见过,一边看着血浸出来了,一边呼救。千落早没了影,倒听见一个清脆的少年声:“复语欢公子,出什么事了?”抬头,果是狐狸渊。语欢把手连带瓶子往被后一藏,摇头。

      可是,就听赏渊这么一句,整个大堂的人都整齐回头看着语欢。然后,流言飞语如同瀑布,哗啦啦冲下来,浇得语欢从头到脚,湿透凉透。

      “原来就是他,败了晨耀的人。”

      “哎,早就听说他是断袖,为了个牡丹公子,把家都弄垮了。他爹娘真可怜。”

      “复庄主的人品一直很好,怎的会生出这种儿子?”

      诸如此类。

      语欢笑了笑,摸摸鼻子,挠挠头:“大过节的,怎么讲这些晦气话。喝酒,喝酒。”可是,没人理他。语欢干咳两声:“大家继续玩啊,我出去转转。”接着,拎起一壶酒,转身步入后院。

      赏渊站在人群中,看他的眼神,有一丝嘲弄,有一丝得意。

      刚走出宅院,语欢就长叹一口气。这么大个月亮,何必闹成这样呢。刚好小院外有一个小悬崖,一棵小树。语欢饮酒一口,走过去,坐在小树旁,看着大大的月亮,万分感慨:那大堂里的东西,他还没吃上几口呢。这会儿,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加上受伤,这中秋节过得真窝囊。

      不过多时,身旁多了个影子。语欢看了看影子,喝酒。再一怔,猛地回头,惊。大过节的,这小子穿一身白衣飘来飘去,脸还白成这样,语欢吓得七魂都只剩一条。

      树怕动根,人怕伤心。语欢确定自己是给狐狸渊伤了心,缩在树下不理他。赏渊在语欢身边蹲下,两只细长的小手垂在膝盖前头,衬着月色,可爱得紧。赏渊道:“哥,怎的一个人出来喝闷酒?和大家一起不好么。”到底敌不过美人的魅力,语欢笑吟吟道:“你看这皎洁而迷人的月亮,多适合伤感哪。”赏渊扑哧一笑,笑得忒没良心:“是么,想起什么了?”

      语欢道:“想起我还没吃东西就走出来,后悔死了。”赏渊又一笑,小狐狸变成了小老虎:“是么,饿了?”语欢道:“小渊,你娘没告诉过你,少说废话多做事么。”赏渊道:“是么,我废话是蛮多。不过,绝对不会吹皱一池春水。”

      语欢不乐意了:“我那是有良心,哪像你们,不把人命当回事。”赏渊和千落有个共同的毛病,就是爱东风吹马耳:“对了,你的手受伤了是么,我看看。”语欢有些担心地伸出手,自己也不敢看它:“我先警告你,别碰它。”

      赏渊点点头,抓住他的手指,垂头看他的伤。小脸蛋愣是七分青涩,三分诱惑。语欢看出了神,总觉得他像什么人。赏渊道:“千叔叔的功力果然深厚,居然打这么深。”语欢苦笑道:“教主大人,不是谈这个的时候吧?你看我这手还能救么。”赏渊道:“能,用千叔叔给你的药就可以。不过据说会痛得你半死不活。”

      语欢吞了口哈喇子,叹道:“我这命苦啊。现在心情好着,回去再涂吧。”说到这,忽然盯着赏渊的手看了半天:“小渊,一看到你的手,我就想起我娘。”赏渊一愣,抬头看着他。

      语欢捏住赏渊的指甲盖道:“瞧,你的指甲很大,很圆润饱满,基本把手指尖都占了。我娘自恋得很,最喜欢说的话就是‘欢儿,娘这种手啊,是最好看,也是最有福气的’。”

      赏渊喃喃道:“怎么,你娘说话是这样?”语欢笑道:“我娘是远近闻名的‘顺风老娘’,风吹两边倒。我说要找媳妇,她立刻给我找,我说不读书,她说让我自己在家里念,我说要断袖,她就让我娶男子……谁说我的坏话,她就叫谁把那人打扁,我爹要打我,她就打我爹。我们俩还经常一起折腾我爹,我爹呢,是看着我们就想跑。反正她不像我娘,倒像我闺女。”赏渊道:“哪有你这么说自己娘的。”语欢道:“去,这话是她自己说的。”

      赏渊惊道:“不会吧?哪有母亲这么说自己的。”

      语欢道:“我娘和很多娘都差多了。反正,我这臭脾气啊,就是给我娘宠出来的。当初我经常和她吵架,说她对我太放纵。然后她就开始管我。一管我,我又不开心。嗨,现在想起来真想抽死自己。要哪天能再见她一面,少活几年都好喽。”

      赏渊淡笑道:“哥,别这么说话。听了怪伤感的。”语欢见他那样,又憋屈了,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小屁孩子,伤感什么,大过节的。”赏渊抓住他的手,轻轻握住:“哥,我也没有娘。过这个节,我就只有你了。”

      语欢冷汗起了一身:“哎哟喂,你说话好酸……啊!我的天!啊!”话未说完,已经一口咬住赏渊的脖子。赏渊吃痛,轻哼一声,把那沾了血的碎片扔在地上。未等语欢缓和过来,赏渊又飞速掏出药瓶,开盖倒出。语欢又一次惨叫,差点口吐白沫。

      语欢哀号:“痛,好痛。”赏渊抱住语欢:“只有趁你不注意的时候拔出来。”语欢哭号:“你想谋杀我。”赏渊轻轻拍他的背,轻声道:“现在不都好了吗?不痛不痛。”语欢道:“下次做这种事,记得先告诉我,哎哟……”赏渊点点头:“嗯。”

      然后,让语欢伸舌头的事,发生了——赏渊忽然垂下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语欢浑身打了个激灵,往后一缩,差点撞上树干:“小渊,你语欢哥是断袖,别做这种让人误解的事。”赏渊用手背擦擦嘴唇,轻轻点头:“哥,我和你是兄弟,不会的。”语毕起身走掉。

      语欢坠云雾中,茫然地看着他离去。

      子时过后,语欢觉得还有一堆事没问清楚,打算找千落谈谈。但刚回冰骨崖,就想起千落已经睡了,于溜达回自己房。刚走到前院中,就又给惊了一次。

      小院中,小石桌。面前一壶酒,千落趴在桌上睡觉。一张玉砌的脸,嘴唇一如既往无色。雪色披风已褪去,身子骨瘦得让人肉痛。黑发在月下轻扬,美得不似凡人。语欢叹息。走过去,一手勾着他的腋下,一手勾住膝盖弯。不小心扯着伤口,疼又不敢叫。抱着千落,跌跌撞撞走回房。跨过门槛,看着千落的冰床,心有不忍,又抱着他走回自己屋,放在床上。

      千落慢慢睁开眼,瞳孔黑漆漆的,空洞,却分外迷人:“正茂……?”语欢一怔,摇摇头。千落睁大眼,看着周围的环境,看着自己睡的床,倏然缩到墙角。语欢更成了木头,不知如何应付。千落不断往墙上靠,缩成小小的一团,就像要将自己融入墙壁。语欢一时不知所措,忙坐在他身边:“仙长,你怎么了?”

      千落慢慢松开手,看着语欢。忽然推开他,快速跑出房间。

      第二天,语欢应名点卯,挨了几个响亮的耳刮子。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语欢的脸被打肿,比月亮还圆。顶着这么个苹果脸,语欢衔冤负屈地过了大半天。天地教的吃月饼,都安排在十六这一日。赏渊派人送了一堆月饼,蛋黄,杏仁,云腿,豆沙,芝麻,鱼翅,应有尽用。

      语欢看着几大箱子月饼,呆滞片刻,刨开盒子就开始狂啃。刚啃到一半,千落走出来,坐在他旁边。啃不下去了,把饼子往旁边一撂,语欢道:“千仙长,有什么事?”

      千落从怀中抽出一根银鞭,甩在语欢的手中:“用我教你的剑法,来使这个鞭子。”语欢道:“剑法怎能和鞭法混淆?”千落道:“你且试过再说。”

      语欢无奈,摇了摇那鞭子,软趴趴的,看着都失力。真不知这天地教的人是如何想的,这劳什子都能用作武器。不过,若不听千仙人的话,会被披颊,勉强一试。

      抖手,横划,直劈,舞剑花,随着一系列的动作下来,眼前的月饼盒连炸了几个。语欢连忙收手,扑过去道:“我的月饼!”千落道:“月饼待会再说。”语欢捧着地上那几个月饼,心痛得声音都在颤抖:“我的月饼,我的月饼。”千落道:“复正茂怎么会生出这种儿子。”

      语欢顿了顿,笑道:“我爹有巨金,我没啊。抠门是正常的。”千落道:“你看看鞭子使得如何。”语欢这才想起鞭子的事,拾起来看了看,愕然:“这,我怎么会用的?”

      千落道:“我教你的剑法,就是《乾坤二十四鞭》的前九式。”

      语欢钳口挢舌。江湖上齐名的两个招式,晨耀剑,乾坤鞭。他自家的还未学会,就已先会了乾坤鞭。而且,据说只要掌握此二功夫不丁点儿,便是武林高手。掌握一点皮毛,便可以一敌百。掌握半数,便可纵横江湖。若完全掌握,则是独步天下。这套鞭法只有一个人练到二十三式,就是赏薇教主。只有一人练到顶级,就是千落。

      语欢道:“千仙长,这个你都传授给我?语欢感激涕零!”千落嗯了一声,继续喝茶。语欢道:“那仙长,语欢有个小问题: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练到最后一式?”

      千落道:“还有也练到顶,不过刚练成,她就自刎了。”语欢试探道:“是前教主?”千落道:“是。”语欢道:“她为何要自杀?”千落道:“但凡修炼《乾坤二十四鞭》之人,必定要先修炼《冰魂诀》,这是一套心法,与乾坤鞭相辅相成,总共八重。每修一重,可练三式鞭法。但是天地教内,除了前教主,也没人将这个心法练到顶。”语欢道:“很难练?”

      千落道:“这一心法,淡水练到四重,教主练到五重。嫣烟回来后,练到七重,所以她可以轻易说改嫁二字。”语欢道:“这有何关系?莫非练得越高人越冷血?”千落道:“是。不仅冷血,还会无欲无求,甚至轻生。这也是前教主自刎的原因。”

      总算明白天地教众冷血的原因。语欢道:“那你肯定也都练满了?”千落道:“我只练了鞭法。”语欢点点头,又摇摇头:“你没练过《冰魂诀》?!”千落道:“是。”

      语欢想了想,总算想通。千落就是个冰雕,自然不用练那心法。于是又问道:“那照你这么说,我不是已将《冰魂诀》练到第三式了?”千落道:“嗯。”

      语欢背上一阵寒战,强笑道:“是,是嘛?我怎么没觉得自己变了?”千落道:“心冷,不代表外面看去冷。入皇宫后,做事要果决。”

      言外之意,语欢大概明白。背上又是一阵寒战。

      这天晚上,天地教里依然在弄宴会,语欢和千落两人在院子里搞小宴会。月饼几乎都是语欢一个人在吃,千落啃了两块就放下。冰骨崖上的风,哗啦啦的吹,千落穿的衣服少,迎着风也不觉得冷。语欢缩成一团,看着冰山顶头的月亮,鼻子被冻得通红。

      两人沉默了许久,千落忽然道:“如何对付长清,想好方法没?”语欢道:“想是想到了,就不知是否妥当。”千落道:“说。”语欢道:“找人故意拦截他们,我去救。”千落道:“这方法行得通。但要看他身边带了什么人。”语欢道:“只要没有九皇子,一切好办。”

      千落道:“现在朝廷里,想抢长清位置的人多了。包括太子和九皇子。这两人现在斗得厉害,为灭对方,定会不择手段。要杀长清,你可以跟随其中一个,怂恿其弑父篡位,剩下的事就不用多管,你若想当皇帝,把这一个再杀了即可。”语欢道:“听你说的,想当皇帝就跟想吃顿饭似的。”千落道:“皇位原不难夺,就看你如何处之。太子能力不及九皇子。你最好跟着后面那个,杀长清相当容易。”语欢笑道:“我最想杀的不是皇上,是九皇子。”

      千落道:“随你。我只负责传你武功,入了朝廷,一切靠自己。”

      语欢抓抓脑袋,塞了块月饼,含含糊糊道:“真去了朝廷,我可能还会很想你呢。毕竟,你是在我家覆灭后,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想了想又补充道:“不管是因为什么。”

      千落淡淡眼望他,耳垂上的银圈闪亮闪亮,比月亮还亮。语欢觉得自己应景了,这晚上,月亮很圆,连冰山千落看去都有几分悲伤。眼拙,定是眼拙。喝上几壶酒,两人分开睡下。

      很多年后,语欢又想起这个夜晚,想起自己说的话,第一反应就是想抓起一只花瓶,狠狠砸在脑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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