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墨清渊（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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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云淡，风清。
这夜晚暧昧又温馨，正适合彼此有情的两人暧暧相对、互诉衷肠。
本就对他会饶过自己不抱太大希望，唐墨被墨清渊“婉拒”了也不在意，只是撒娇似的环住他的腰、埋头在他胸前欢快地表明心意：“长琴，我最喜欢你了~”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从轻处罚你。”
墨清渊故作严肃地答复道，非常正直的不为“美色”所蛊惑，坚守本心绝不动摇！
“我知道！我又不是为了这个……”闷声闷气地说道，唐墨稍带嗔意，侧过脸贴在他心口，聆听他忽快忽慢、与自己的节拍一样紊乱的心跳，“我就是想说这句话，我就是想要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就是你。”
——只要你还记得我，只要你亦喜欢着我，这份爱，就给的不算错。
墨清渊闻言一怔，嘴里忽有几分发苦，直涩到了心底。面上的动摇与脆弱，像是只开一瞬的昙花，须臾消敛，即便能够夜间视物的唐墨，也没看到这转瞬即逝的悲伤。
下颏抵着唐墨的发顶，他收紧环抱着少女双肩的手臂，死死地、像是飘零的溺水者如何渴求着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心里有些撕扯，有些空，却并不感到痛意。他听到自己虚无飘渺的声音，含着不知有几分真心的笑，落在耳畔：“我……也是。”
这回应中有多少犹豫和怀疑、有多少不确定，恐怕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
絮絮的情话说完，两人不再多言，依偎在一起静坐在这凉如水的沉寂黑暗中缄默不语。脑袋埋在繁复层叠的衣服里，鼻端淡淡的不知名香味萦绕，唐墨忍不住伸手去摸索，看是他身上的什么东西让他拥有如此心宁平和的气息，让她觉得只要在他身边就无所畏惧。
体温偏低的小手漫无目的地游移，正因为如此才尤其危险。在她马上就要拨开外衣把手探进去的前夕，忽然被墨清渊一句仙咒定住了动作。
唐墨抬起头困惑眨眼——咦，怎么长琴的脸好像有点潮红？是不是抱在一起太热了的缘故？诶诶诶可惜她现在动不了，不然就可以超级贴心地给他扇风啦~
小姑娘在这方面还没怎么开窍。墨清渊又好气又好笑，逗弄不听话的小猫似的点了点她的鼻尖，温和地将她推开。
“不可胡闹。”他轻斥，挥手解开术法，清朗空灵的声线一反常态地喑哑，听着却别是一番醇厚醉人。
唐墨不是很明白，但也能觉察到是自己刚才的举动太过火、让长琴不开心了。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立马规规矩矩地在旁边站好，一本正经有板有眼，叫难得玩心大起的墨清渊不自觉便想好好戏弄她一下。
抬手拈出雪白光晕点亮一室昏沉沉的暗，温润青年眉宇间清高脱俗的仙气依旧，但不如先前冷淡似冰，反倒因那斩不断灭不尽的情丝和欲念，多了更能体会天地万物之心的慈悲与怜悯。
这样子堕了神化作仙的长琴，与以前相比大有不同，可究竟是哪里变了味道，唐墨却说不清楚。
因此她仅仅是痴迷地注视着他墨瀑般美丽的流觞长发，千尺寒潭般冷静的眼，甘愿就此沉沦，不愿醒来。
唐墨爱恋的眼神太过痴缠赤/裸，墨清渊心下忽生悲凉。
执念也好，宿命也罢，他只怕最终他会拖着她一起……万劫不复。
回过神，墨清渊嘴角一勾，噙着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他扬手唤回小姑娘飞到九霄云外的思绪，声音是很庄重的，语调却促狭：“月上中天，时辰已晚，阿墨若不肯尽快回去歇息，不如就在为师房里过夜吧。”
——！！！
墨清渊最后那半句话不亚于一道晴天霹雳，“啪嚓”把唐墨电了个外焦里嫩。作风在向女魃靠拢内心其实还是很纯情的小姑娘吓得脑子都转不过弯儿了——在长琴房里过夜？在长琴房里过夜！幸福来得太突然了简直像在做梦，唐墨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才敢相信这不是自己的幻听。
陪着师娘师姐们看了那么多才子佳人春宵暗渡的话本、又被女魃灌输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知识，唐墨再不晓事，也知道一对身心健康彼此有好感的成年男女（她及笄好多年了！）在一间房里过夜意味着什么这样那样不能描写的事情。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也算是个有魅力的真·女人了，唐墨表示她还没有做好准备真是好害羞，“哎呀”一声捂着脸不知所措地跑掉了。
望着一溜小跑如被厉鬼追赶没了影儿的唐墨，事实上根本没想那么多的墨清渊在身后轻笑。
小脸红通通地回到自己房间，心跳得都快从嘴巴里滚出来了。唐墨抱着枕头在床上滚了好几个来回，兴奋得根本没心思睡觉，索性擦亮床头琉璃灯盏，抱来文房四宝趴在床上给希夷写信，折成传讯的灵鹤在窗口放飞。
修仙之人几乎不用睡觉，平素只要打坐入定即可。因而虽是深夜，希夷的回信快得不可思议。她先是由衷地对她受到的处罚表示十二万分的同情，然后超级好奇地问唐墨（此处开始笔锋稍显不足，估计是激动得手抖）“为什么要借《素/女/经》和《洞玄子》”。
唐墨郑重其事地回复：“为了增长阅历，修习阴阳和合、房中双修之术！”
“……呵呵你个死丫头，小小年纪尽不学好，令（gan）人（de）发（piao）指（liang）。”
“我是认真的！不好好学一下就不能和喜欢的人干柴烈火啦！”唐墨有些着急。
许久不见回音。
可能是因为澎湃的心潮让她提不了笔写不了字，大约一柱香的工夫，希夷干脆扔过来一道“传音符”，语重心长地劝告道：“省点力气洗洗睡吧，最近在严打，你们成不了的。”
……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乱入了？
紧接着又是一道符，听得出来道姑激动得都快跳起来啦。
“话说你才来方寸多久，居然都找到了喜欢的人、还发展到这一步了！？吾等至今单身的老人家真是惭愧、惭愧……等等等等等一下，难、难道你喜欢的是我吗！？”
希夷不愧和女魃是老乡，她们的思维总能发散到正常人绝对想不到的方向上去。女魃飒爽英姿愧杀多少七尺男儿，常得到女子恋慕而产生如此联想并不奇怪，但希夷作为一个应当清心寡欲的道姑……她那十几年的《道德经》读到鸡小萌肚子里去了么！？
唐墨面无表情地回信，淡定地说出了真相：“不是你，是我师父——你可还记得我向你请教使人恢复记忆之法？就是师父，现在他已经想起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了。”
其实这句话非常有歧义，希夷也是这么认为的。她用“我嘞个大槽老娘有情敌了”的语气崩溃地说：“……那你还不如喜欢我呢。女女虽不正常，仙门中倒也不是没有，总好过师徒相恋、败坏伦常。”
“所以我一直都想不通，”唐墨咬着嘴唇一笔一画地写，“师徒如父女，那么师兄师妹不就如同亲生兄妹了吗？为何师徒就是背德，同门师兄弟姐妹却可以婚配？”
这是一个极其值得探讨的问题，唐墨靠着那些坊间火了半边天的禁断师徒虐恋情深话本子消磨蹲点的无聊时光，便百思不得其解。借她小说的师姐戳着她的额头“啧啧”叹气说幺妹儿你咋那么瓜，不这么设定还怎么编故事怎么洒狗血怎么赚得广大少女少妇的眼泪？非得在意这种小细节，太丢我们唐门的脸了！
话是说得不错，唐墨仍是迷惑不解。希夷被她说得心里一乱，讪讪道：“照你这么说整个仙门都可以不找情缘死情缘了……不过可能就是因为这个问题，我们那儿从不拘泥于这种死板的戒律！别说是嫁师父，你想嫁师祖都没问题，只要他看得上你！”
“我去这么劲爆！？”唐墨森森地震惊了——她以前生活的世界也不是没出过罔顾伦常的师徒，江湖中人虽不予评论但总归没有声张。她以为这算是很够了，结果希夷却告诉她他们那边居然还要……真、爱、无、罪。
“那是，你非断腿堡弟子你是不知道，西湖畔藏剑山庄有多少小黄鸡身先士卒甘为庄花……呸，庄主叶英献上自己的智商和大铁但求他展颜一笑？所以说你还太嫩啦。”
不知为何，希夷的字里行间潜藏着三分得意、七分未明。
唐墨吃惊，心想着女魃姐姐和希夷师姐过去生活的那地界真是多姿多彩，每个门派都各有萌点——除了爱坐骑胜过生命的天策、动不动就摔断腿的同名的唐门和说是一心向道却混得了江湖炖得好羊肉的纯阳之外，现在又多了一个甘为师尊抡着重剑上刀山下火海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的藏剑山庄……嗯，突然觉得无缘得见那般光景，好生可惜。
——不过她的唐家堡也很厉害、也很好！一点不输给他们的！！！
如是想着，唐墨的心境马上舒畅起来。她刚打算问希夷些别的，墨清渊突然推门而入，唐墨一个条件反射就用被子盖住了笔墨纸砚和乱七八糟摊了一床的纸鹤与灵符。
她这模样真像是在干什么坏事。墨清渊微笑，细长凤眼微眯，晕开一抹温柔。
“阿墨是在与何人通信？”
他悄无声息地走到床边坐下，帮她收拾了床上的一片狼藉和溅在脸上的墨点。
浮生宫、甚至整个方寸的灵力波动都瞒不过他，原想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怎料小姑娘搞出的动静越来越大，再不管可能就要上房揭瓦了。
若又是一个觊觎她的狂蜂浪蝶之辈，墨清渊想着，自己是得费些心思永除后患了。
尴尬地从眼角瞟他，唐墨小小声道：“是今日熟络的一个师姐，名唤希夷。”
墨清渊搜索了一下原主的记忆，发觉在方寸掌门的印象中希夷是个沉静温和、筋骨绝佳的后起之秀，和当初硬生生带坏了阿墨的女魃就不是同一款类型！阿墨若与她交好，或许能收收性子、少几分孩子气也未可知。
因此他没怎么在意，还含蓄地鼓励唐墨多与希夷接触。殊不知，这将是个会令他悔恨终身的决定。
经历了这段小插曲之后，唐墨在方寸的生活终于像了点样子。
平素里多半是待在天枢峰陪一派之长的墨清渊处理事务，偶尔也会征得他同意跑去方寸弟子聚居的玉衡峰找希夷胡闹。每天都过得有滋有味，时间不知不觉如流水一般飞逝。
唐墨已得半神之体，不用修仙，墨清渊便在百忙中抽空教她些其他东西。琴棋书画、机关术数、阴阳五行、医毒药理……只要是唐墨感兴趣的或是他认为她需要的，他都会不厌其烦地一遍遍讲解给她听、带她实践，直到她学透学精了为止。幸好唐墨天资聪颖，这么做，倒也不累。
有几回希夷肥着胆子主动上天枢峰来找唐墨，一个不小心就看到俊朗出尘的白衣仙人宠溺地抱着蓝衫的小姑娘，面朝茫茫云海、手把手教她抚琴。两个人有说有笑，恩爱得跟卿卿我我好几百年的老夫老妻似的，活活闪瞎了希夷刚擦亮的24K玄晶混天外陨铁狗眼。
希夷愤怒地表示掌门你平时的冰山气质面瘫属性跑哪儿去了你特么是在逗我吗！？这叫那些一直把他当作无欲无情的神灵来膜拜的弟子们还能不能再爱下去了！？
一想到自己是唐墨的好姬友，必须帮他们保密，希夷只好吞下口中老血，放弃了回开阳峰召集同为团员的小伙伴举起手中火把烧死这对秀恩爱的情侣的念头。
墨清渊教了唐墨很多，却一直都没让她修习法术——并非因为她身为唐门已断了修仙的可能，而是他自负地认为这一世他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无微不至地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一点风吹雨打。
学不了帅帅的御剑，一开始唐墨还有怨言。后来她发现自己可以因此黏在他身边时，顿时什么埋怨纠结都没有啦！——不学法术有什么关系？反正她有唐门暗器毒药与身法，走遍天下都不怕！
但这种平静到平淡的日子却在某天墨清渊收到一张请帖后宣告终结。
他仔仔细细地把那张精美的请柬看了两遍，忽地叹了口气，从藏经阁里找出了尘封多时的方寸剑法和御剑之术交给唐墨，叮嘱她尽快掌握。彼时吃饱喝足的小姑娘正在帮他倒茶，见状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怎么就突然转变养成策略了。
墨清渊无奈地解释：“三月后仙门修界将举办两年一度的试剑大会，你作为方寸掌门唯一亲传弟子，自然是要上阵的。”
唐墨似懂非懂点头，忽然“呀”了声问道：“那个……打擂台的试剑大会，是在方寸举办么？”
“不是。”墨清渊摇头，表情愈发无奈，“地点定在昆仑——
“琼华派。”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墨清渊（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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