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第一百一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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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刚刚就都，前两个月是休整时间。
刚好两月后就是新年，从京城迁居而来的官眷们都有默契：年前必须把家安整好，新年之后新气象，到时候朝廷会很忙。
大伙儿忙搬家忙得热火朝天，这时候某些优哉游哉的人儿就格外拉仇恨。
譬如，仗着媳妇家有钱，万事不愁的穆梓安。
东平王世子定居南京，文职方面带了一只长史官，其下配备有司仪司宝司簿司理司膳以及良医等人，武职方面带了五百藩卫。异姓王府一切配置都比照藩王府，其下文武属官都是吃皇粮的，养家糊口方面不用王府操心，而安身立命方面：
世子府还没改建好，但世子府周围整整两条街的房产都已经改姓了穆，其中一些是薛家辗转盘下来的，剩下一些干脆就是薛家自己的产业。
薛彬表示：高门嫁女当然加倍给嫁妆，陪嫁商铺也在理。
宝钗表示：在京城时女先生教导得面面俱到，薛家产业又多，衣食住行都可以安排上，唯一难的就是有些藩卫尚未成亲——
另有别人安排。
太子仁德，许留都皇宫一批宫女出宫自行聘嫁。还有，今年三月间刚刚选过秀女，皇帝没留下几个，南直隶落选秀女的名单直接送到了诸位新任武官的府上，穆梓安便让自家长史官抽空去说点媒。
郑泽正在世子府库房里清点着薛家刚送来的嫁妆呢！金光闪闪数得人直冒星星眼，再听说要给自家武官说媳妇，难得能扬眉吐气一回的长史官叉起腰横着走：各家的小姐姐快看阔来，咱们家有权，未来世子妃家有钱，里子面子都不缺！更关键的是“家风”好——咱家王妃和未来世子妃都是一等一的母老虎，上行下效吓唬人，藩卫们肯定不敢欺负媳妇！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让没有“好家风”的其他武官们都想抽他！
幸好，混朝堂的都知道，打狗还得看主人。这主人天生怪力真的打不过，便只能暗搓搓地鄙视：媳妇还没过门就各种蹭人家的，你好意思的？
对此，快混成上门女婿的某人很坦然：我裙子都敢穿，会不好意思？
……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有人看不过他太悠闲，请托他帮忙——做媒。
穆梓安挺郁闷也挺奇怪：不管是身份年龄还是个性，自己都不是个合适的冰人。
这桩媒原不是请托他的，想说合的对象也与他没关系：一开始，金陵世族甄氏请托新任留都兵部尚书柳芳的夫人，为甄家大姑娘甄慕梧说合与春坊学士陈熔的婚事。
甄慕梧是金陵甄氏这一代的嫡长女，其父甄应嘉为钦差金陵省体仁院总裁，正五品上，职位虽然不高，但负责督管南直隶所有的的御供织造厂和瓷厂。这是个肥差，也是个露脸的好差，甄家占了有二十多年没挪过窝儿，不仅因为甄应嘉本身能力出众，更因为甄应嘉的祖母曾为太上皇的教养女官，甄氏一族与太上皇极为亲近。义忠亲王镇守留都那些年，南直隶有头有脸的都被折腾了个遍，只有甄家没遭罪还落着不少好处，毕竟作归作，亲爹的面子还是要给滴。
也因此，承景帝登基后甄家就有些烦恼：今上会不会翻旧账？甄家是不是该纳个投名状？
被选中的投名状便是这位甄慕梧姑娘。年芳十七，生得瑰姿艳逸，气质仪静体闲，当得“绝代佳人”四字。甄老夫人硬撑着将曾孙女调|教得秀外慧中才肯咽气，甄家将这个珍贵的姑娘留到了十七岁，满怀期望地送她上京选秀。
然后，落选了。
拔凉拔凉都不至于形容这份儿失望。甄家不死心，又打听到新任春坊学士，也就是太子的表哥陈熔，二十一岁未娶妻，便想再试上一试。
甄家跟太上皇交好，跟京中勋贵也熟，便请托了柳国公世子柳芳的夫人来说媒。女求男矮了一头，但这女儿家是真的出色：甄姑娘的言德容工都是按着太子妃的标准来培养的，配刚刚展露出头角的外戚陈家，怎么都是陈熔得便宜。
——也因此，这门亲事分外不好说。
柳芳的夫人卫氏嫁入公府十余年，向来恪守夫为妻纲之道。此时正双手捧着书信并姑娘的画像，高高托起与眉齐平，双目含泪向夫君：“妾自秉诠才末学，加之初入留都于人于事皆不熟悉，实在不敢但他人终身之任，只能请夫君为妾指教！”
夫人如此贤德，夫君焉能不感动？柳芳亲自将人扶起，也是一番热泪盈眶：“夫人岂能为此怀疚？夫妇为人伦之始，媒妁乃夫妻之源。如此大任纵是为夫也不敢轻易担待，还连累夫人为此伤怀，实乃为夫的过错！”
柳国公世子夫妇举案齐眉地一起用了午膳，饭后消食，柳芳骑快马入宫，将甄家送来的书信和画像奉进了太子书房，十分之谦恭：臣夫妇见识浅陋不敢妄断，所谓君为臣纲，这桩大媒还请太子殿下决断！
卓尧直接叫来正主问：“你可愿意？”
正主，陈熔，饶有兴趣地打开画像看了一番，先肯定“甄家小姐当真美若惊鸿”，又笑眯眯地表明态度：“前人早有言，莫恋美色养丹田。如此美人，吾不敢受之。”
卓尧：“……”
拒绝的理由在情在理，就是“用典”实在不合适：语出禁书《金瓶梅》。
——你但凡说个“天之所命尤物也，不妖其身，必妖于人”（出自《莺莺传》，即《西厢记》前身），都没这么欠抽！
所以说，太子嫡亲表哥，风度翩翩的探花郎陈熔“剩”到二十一岁还没娶上媳妇，就是因为好好的帅小伙偏偏长了一张嘴，忒毒！
卓尧也觉得这货太祸害了，配不上人家的好姑娘，便告诉柳芳：不合适，拒了吧。
本以为此事便告一段落，没想到请托说媒的又找上了穆梓安。
穆梓安只想躲，他想岔了：陈熔那边没希望，不会缠上我吧？
郡王世子可以纳两个侧妃，被人惦记也不奇怪，反正惨的肯定是他——雪刺猬信奉的为人处世之道是冤有头债有主，到时候第一个被戳死的肯定是我啊！
躲了两天，被竹马亲自派来逮他的陈熔一脸沉痛地宣告：别自作多情，人家姑娘没看上你。
穆梓安本能觉得比看上他还不妙：“那她看上谁了？”
“皇商薛家的嫡长子，薛蟠。”
穆梓安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谁？”
陈熔将对象掰清楚讲明白，不让他有一丝侥幸：“你大舅子，薛蟠。有名号称‘金陵一霸’。曾常驻秦淮河畔繁花似锦的花楼，也曾偶尔住一晚应天府衙阴暗闭塞的牢房。”
穆梓安：“……”
所谓凤栖梧桐，那甄大姑娘一开始的目标是做太子妃吧？
从卓尧到薛蟠，这落差……这不叫飞流直下，这叫跳崖自杀！
……
所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穆梓安因为一桩嫦娥仙子与天蓬元帅的孽缘正在怀疑人生，宝钗也因为自家的各种托媒说亲烦恼着。
头一件便是薛蟠的婚事。
倒不是因为甄家的嫦娥姐姐——穆梓安自己都觉得不可理喻的事情，怎么可能放过来给雪刺猬烦恼呢？等他先查清楚再说！
宝钗烦恼的是其他各路玉兔精蜘蛛精蝎子精，南京这头比北京更麻烦：老乡见老乡，心里都有本帐，这薛家大爷名声有多差……人就有多傻。
一言以蔽之，特别的好欺负！
这些日子，薛家的门槛儿都被各色媒婆踩搓掉了一层漆，家主薛彬偏偏又不能在家——史鼎过年前要回京复命，史家宗族的各样事故都得在过年前解决，薛彬要先去帮他站台，确保史湘云和史淑婉两个小姑娘顺利完成“祭祖”事宜。
薛彬出门前给薛蟠下了禁足令：就你这脑子，跑出去真怕被哪家的卖身葬父或绣球招亲的讹了去！
又与妻子叮嘱：蟠儿那性子只适合低娶。你找些小门小户的慢慢挑着，若遇不决，跟闺女商量便是。
当然，薛彬非常了解儿子本性，又给出重点：门户可以低些，但颜色一定要好，蟠儿那德行……不好看的，委屈他更委屈人家姑娘。
薛蟠蹲着监别提多憋屈了，爹娘想把他称称论斤卖，还不让他自己去谈价钱。别说什么“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妹子咋就能自己挑呢？
——就知道欺负傻子！
宝钗顾不上或安慰或教训傻哥，父亲不在家，母亲处理不了太复杂的事情，关键时刻她必须再次挑起大梁。一面吩咐全家人门户守紧，一面往世子府递消息：我病了，拿点药来，或送两个大夫来。
以薛家的财力，无论是请太医还是寻药材都不必劳烦未婚夫家，宝钗只是要借个虎皮：最近薛家太闹了，闹得东平王府的世子妃都病了！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里再没有涂着猴屁股脸的媒婆来吵嚷，宝钗终于有时间陪娘亲一起，慢慢给自己挑嫂子。
薛家主母的内室间，因节气已入初冬，门檐内雕窗前都挂上了暖色调的纱幔，鎏金炉里也点上了枫叶玫瑰香，熏得人心里暖融融的。
宝钗坐在绣墩上，一边给母亲奉着燕窝饮，一面仔细看着各样庚帖。
大都是南京城里适婚少女的庚帖，因父亲叮嘱过，留下的都是小户的。
薛王氏用着女儿亲自熬的燕窝，心里极为熨帖，眼睛也有些酸胀：这么好的闺女，再有两年就得嫁了，当娘的真舍不得啊！
哎，再不舍也得放手。当父母的不能陪儿女走到白头，只有夫妇方能偕老。
女儿挑了个喜欢她、她也极喜欢的，娘亲只有高兴的份儿。
薛王氏强忍着揽住女儿哭一场的冲动，宝钗看着庚帖却蹙起了眉：这是……姓夏，名金桂？
见女儿凝眸，薛王氏忙解释：“这夏姑娘也是皇商家的，小时候还与你哥哥一起玩过呢！夏家负责给皇家采买桂花树，老爷没得早，孤儿寡母的不容易，听说那夏姑娘生得美艳人也能干，我想给蟠儿寻个这样的也不错……”
寻个这样的——大错特错了喂！
后世读者早有论断：夏金桂是官配但不是良配，这人品性情配薛蟠太委屈了，她应该配孙绍祖！
宝钗在心里长叹一声，赶紧阻止母亲乱点鸳鸯谱：“孤儿寡母偏又有几分家业，万一有人说咱们家‘吃绝户’，有些难听呢。”
薛王氏当即清醒：是呢，自家又不是没钱，儿子的名声可不能再臭了！
立即换了一张，“看看这个呢？这姑娘姓秦，清寒之家出生，模样俊俏性情也温柔和顺。据媒人以前差点嫁到宁国府，不知怎么的耽搁了……”
宝钗：“……”
她只觉得胃都要抽搐——这不是秦可卿吧？这不是传说中义忠亲王的闺女吧？
甭管是不是，她那五大三粗的傻哥都高攀不起幻海情天中的美艳仙姑，哪怕此“秦姑娘”非彼“秦姑娘”，她都不能冒这份儿险！
刚好母亲喝完了甜甜的燕窝，宝钗赶紧递上热乎乎的帕子给擦手，趁机将那份儿危险的庚帖换过来，反手盖得不见天日：“不知这秦姑娘跟宁国府间发生了什么旧事，哥哥不必搅和进去，那可是个国公府，没得闹出点事来。”
荣国府获了罪，宁国府可还好端端的。目前贾薛二家算是结了怨，薛家门户低更没必要主动去得罪，特别是宁国府那边还有意“重修旧好”——
薛王氏告诉宝钗：“宁国府的尤大奶奶也来了信，说她家有两个还未出阁妹妹，都出落得水灵灵的神仙一般，也想说给你哥哥呢！”
尤二姐，尤三姐……
宝钗只觉惨不忍睹，只想说——她那傻哥罪不至此啊！
薛王氏不知女儿心中的纠结，只惋叹儿子结亲实在艰难。
又瞧见女儿扶着额，还以为是屋子里熏香太重闷着了女儿，薛王氏赶紧道：“娘再挑便是，宝钗你出去走走……哎，也去看看四丫头。之前出去上香，有两家的太太一起瞧上了她，都是高门，你三婶娘也烦恼得很。”
宝钗真的惊了：“宝琴才多大？”那么小的姑娘就开始说亲了？
薛王氏却道：“姑娘家的嫁妆要可着夫家的尺寸量的，说定了还得备个一两年。你四妹妹相貌极好，更该早点定下。”
也是呢，自己大件的嫁妆也是量好世子府的尺寸才定做的。
宝钗只能叹封建时代连小女孩都要为难，赶紧追问：“是哪两家瞧上了宝琴？”
“一个是梅翰林家，那家的小公子叫梅问鹤，今年十六岁，今年恩科中了举；还有一个是金陵省体仁院总裁甄家，那家的小公子叫甄宝玉，年纪稍小些，也在文正书院里读书，你三哥哥特意去瞧过，说是学问长相都极好。”
听自家母亲的意思，三房更倾向于甄宝玉一些。
能理解，翰林家太清贵，皇商家怕攀不上更怕攀上了两家更尴尬；金陵省体仁院总裁本质也是个管买卖的，跟自家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都更有共同语言。
可是——甄家，按照原著，是要抄家的啊！
宝钗原地做深呼吸，努力调整心态，却又听她娘道：“你三叔和三婶娘都觉得甄家小公子更好些，可耗到现在，梅家还是托人慢慢说着，甄家却慢慢冷了下来……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
若是瞧不上商户，那一开始就没必要热络。薛王氏更奇怪的则是：甄家忽然转冷的当口，刚好是自家闺女定亲的消息传回来的时候。
总不能是，人家嫌弃的其实是东平王府吧？
正常人儿都不会想不开，所以薛王氏和宝钗都绝不会想到：人家一点都没嫌弃，人家只是觉得一只“真”的宝玉还不够贵重，想换个更稀奇的月中谪仙来跟自家结亲！
作者有话说
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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