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权心为君倾》花鸢幽落

89、第十八章

　　白若醒来时，天色已经黑了。红韵汇报完这些天的情况后，就跪在地上，在无声的沉默中煎熬着。
　　白若脸上看不出喜怒，但他的沉默足以让红韵感受到对方的情绪，见白若不说话，红韵再次低着头说道：“主子，如今皇上不知所踪，那个折佩也消失了……”
　　“红韵，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白若的脸色还有一些苍白，此时靠在床被上，轻声感叹。
　　红韵心中一颤，头低的更沉：“红韵该死，擅自欺瞒主子。”
　　白若微微闭眼，挥了挥手：“回去吧，我明日也会回去。至于皇上的去向，你们不必担心，我会带他回去的。”
　　红韵一喜，不禁抬起头忙问道：“主子知道皇上在哪里？！”
　　白若睁开眼睛，目光中满是锐利，他倾下身子，凑近红韵，沉声警告：“红韵，我能饶你一次，不见得会饶你第二次。你最好也关心关心自己的性命！”
　　红韵忙缩回身子，不敢再多问。
　　一旁的景月不乐意了，一把抓起红韵，拽到自己身后，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后才道：“你倒是知道让他关心关心自己的性命，可你呢，你自己的性命可还关心着？”
　　白若沉着脸，起身皱眉道：“我还死不了……”说完嘴角一勾，“西云还没姓司徒呢，我怎么能死。”
　　巫战首战已经告捷，大齐终于从南云国退了出去，而此时南云国无主，倒是成为了几个允巫之国的肥肉，东吴的手没法伸这么长，一战结束后，摩陵率领巫师们踏上了回程。
　　就在雨茗国想着吞并南云试图巩固自己国家的时候，失踪的国主却再次出现，事情却是风云万变。
　　夜幕降临时，南云国趁着雨茗国放松警惕，一夜间，屠了整个雨茗皇宫。
　　翌日太阳初升，雨水洗刷着一夜的罪恶。
　　雨茗皇和女祭司死在了皇宫大殿之上，当西珏赶到时，看见的就是那惨烈的一幕。
　　他站在暗处，看着一位华服玉冠的男子，嘴角带着阴森的笑容，坐上了雨茗皇位，殿堂之上，数百名战士无视雨茗皇和祭祀的尸体，跪地高声吾皇万岁。
　　这是西珏第一次见到南云皇，却不禁皱眉愣住，南云皇浑身的灵力黑浊妖邪，一个凡人竟然修炼成了半妖半人的状态。
　　西珏正要离开，却听见了一句令他心头一跳的话。
　　南云皇怪异的语调，阴森森的自语着：“白若，离你的死期，又近了一步。”
　　***
　　西珏走在雨茗国的边境，不再御风而行，而是一步一步的沿着内海前行。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海面上是那般祥和，他踩着碎石，看向海天一线，心里不禁有些烦躁。
　　雨茗国千算万算，绝不会想到，自己会灭在南云的手里。
　　雨茗皇和祭祀的惨死，让他心中百味具杂。
　　人们常说，杀一人，是罪，杀千人为雄，杀万人为雄中雄。
　　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吞并，屠杀，侵占，你说不出他的错。过程中，或许还会有人阻止，有人去苛责。可等一切尘埃落定，又有多少人会去计较曾经的对错。
　　就如同雨茗国的国民，他们照常日出而作，日落而归。
　　除了雨茗皇宫里的惨变，宫外，还是如往昔般。
　　南云国无声无息潜入，没有动民分毫，国民也只有等天亮后，看着官兵们换了新的军服，看着城墙上的旗子换了南云的图案，才知道。
　　一夜之间，自己已经从雨茗人变成了南云人。
　　西珏忍不住长叹一口气，等到白若做了皇帝，西云人，根本也不会记得，还有他西珏这么一个皇帝吧。
　　突然，有些想念自己在现代的家。
　　从初中开始，西珏便从祖宅中搬了出去，老爷子出钱，给他在市二环买了一栋别墅。在那里，西珏住了十年，房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是他自己精心设计，每一寸，都让他熟悉，让他安心。
　　接了一些驱魔生意后，西珏拿着挣来的钱，给自己收集了很多老电影的海报。一楼的墙上，便挂着霸王别姬在国外发行的初版海报，每日里，西珏总会有几分钟，端着咖啡，在海报面前站上一会儿。
　　西珏回想中，不禁笑了。
　　回不去了，自己的一方天地，已经没有了。
　　“珏儿？”
　　熟悉而温柔的嗓音在身后想起，西珏一愣，还未回过身便已经被轻柔的抱住。耳边是温热的鼻息，在海风中给人一种莫名的安稳。
　　“果然是你。”
　　白若的怀抱紧了紧，一头青丝被海风吹动，撩动着西珏的心。
　　西珏张开一抹笑意，“你认出我了？”
　　白若在西珏耳边落下一吻，笑道：“自然，你现在的模样，倒是极为配你。”
　　西珏：“不想问我什么吗？”
　　白若：“你想说些什么吗？”
　　西珏摇摇头，有些疲惫，在白若的怀里放松了身体，“我什么都不想说。”
　　白若笑了，语气中有些纵容，“那便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西珏转过身，看向白若。
　　每一次目光的接触，都会让西珏心头跳动，白若的容貌，白若的眼神，都是那般摄人心悬。此时的他，嘴角含笑，眼中含情，好似精美的雕琢有了颜色，叫人沉迷。
　　“这样子的你，我，有些不适应。”白若看着西珏，不禁抬手抚摸。
　　西珏握住白若的手，轻笑道：“用不了多久的。”
　　指尖相触，白若脸色闪过一丝震惊，而后眉头轻微皱起。
　　西珏侧头，猜到了白若的心思：“你在奇怪，我的灵力为什么强了吗？”
　　白若心中的惊讶如波涛般汹涌，何止是强了，恐怕，此时的他都抵不过西珏。短短半月，西珏如何做到的？
　　难道……他已经将西夜的灵力纳为己用了？
　　西珏傻笑起来，伸手挠了挠自己的脸颊，“这灵力，我此时用得，却不知道，等我变回去了，还能不能用。”
　　“是西夜的灵力？”
　　“恩，我与他做了一笔交易，能不能继续拥有，怕是不好说的。”
　　白若并不知道西夜的长相，虽然认得西珏灵魂的样子，却不知道，那也是西夜的样子。此时，更是想不到，西珏所在的身体便是西夜的遗体。
　　西珏：“你怎么会来找我？”
　　白若看着西珏傻愣的模样，不禁笑了，“西云皇失踪了，你以为，我还稳得住不来寻你吗？”
　　西珏这才反应过来，恨不得敲自己的脑袋：“我！哎！我一着急，给忘了！”
　　“此时的花青轩，怕是要急疯了。”
　　西珏懊悔的坐在了石头上，“现在怎么办？我这几日还回不去。”
　　白若低下头，看着西珏的背影，“你还要忙什么？我帮你。”
　　西珏回头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放弃的转了回去，继续看着海面，“你帮不了的。你不如帮我想想，怎么能安抚皇宫里那帮人，让我能再多些时日。”
　　白若伸手抚向西珏的头发，劝导道：“怕是不行的，你要知道，西云皇失踪，可非同小可，上一次你的失踪，你应该明白轻重。我若帮你去说……事情只会更大。”
　　西珏叹了口气，“那……再一天，就一天，我明日一定回去。”
　　白若妥协了，摸着西珏的头发，有些爱不释手，“好，我陪你。”
　　西珏按住白若的手，反对道：“不，你回去，你陪着我，不太方便。”
　　白若皱眉，西珏的不顺从令他心头生气一丝怒火。
　　西珏眼尖的看见了男神的不悦，急忙起身，一把抱住了白若，“我不会有危险的，你也有很多事要忙，不用陪着我，真的！”
　　白若不说话，西珏继续努力劝说：“你想啊，我失踪了，你也不回去，花青轩花老师知道了，怕也是会把事情闹大的。你呢，先回去，起码让花青轩消停一些。”
　　“珏儿，你我，半月不见了。”
　　西珏抱着白若，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却觉得这句话语气极为复杂。
　　西珏抬头，刚想开口，白若的吻已经袭来。
　　海风中，他们衣衫翻飞，白若将西珏搂进怀中，炽热的吻已经沿着嘴唇缓缓向下。
　　西珏见白若要解开他的衣带，急忙伸手将他推开。
　　白若不适应西珏的力气，却在被推开时，怒气大盛。
　　西珏心惊肉跳，连忙解释：“白若，不行，不行。这个身体，不行的！”
　　西珏心里哭号，老祖宗的遗体啊！白若你就算是男神，我也没那个胆子用着老祖宗的身体和你做那件事啊！
　　白若沉着脸，但也放过了西珏，“明早我便要见到你回来，若见不到你，别怪我将你擒回来！还有，你的样子……”
　　西珏讨好的笑：“会变回去的。”
　　白若眉头微皱，将西珏从上到下看了一遍，“我习惯了你灵魂和躯体不一个样子，不过现在，你的灵魂和容貌完全吻合，倒也是不错。”说完，不等西珏回答，直接转身飞远了。
　　西珏叹气一笑，自语道：“我真像个没有家的乞丐。”

　　另一头，无常已经用勾魂铁爪将折佩的灵魂从身体里勾了出去，朝思魂冒着耀眼的光芒，在无常一段咒语后，朝思魂飞入了折佩的灵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二者融为一体。
　　无数灵力化作萤火，从折佩的灵魂中穿进穿出，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安稳下来。
　　无常双手急忙结印，将整个屋子罩住，不让灵火飞出。
　　折佩的灵魂紧闭双眼，表情渐渐痛苦起来，灵火乱飞穿透折佩身体的速度越来越快。
　　这一刻，无常猛然睁大双眼，“生死魄！！”
　　折佩的生死魄竟然不在！！
　　无常想要立马收手，却不料，一股强大的灵力反弹，让他胸口猛然一震，喉咙一甜，鲜血从嘴角涌了出来。与此同时，无数灵火闯破结界，飞向天空。
　　无常起身，心中有些乱了，灵火见到阳光，顷刻间消失了。
　　而屋内的折佩也身子一软，跪在了地上。
　　无常急忙将他抱起，放回床上。
　　放下那一刻，无常震惊的说不出话，折佩的身体，竟然实体的并不完全！脸上有一小半是透明的！
　　他的身体也有一大半没有实体，触摸虽然有实感，可却看不见。整个人透明与实体交杂，加上他微弱的气息，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
　　无常闭眼，双手驱动灵力，将折佩的身子再次实体化，却意料之中的，几次努力下来，折佩依旧是这副模样。
　　此时即便是找回生死魄也于事无补了。
　　无常找出自己的衣服，搭在了他的身上，而折佩也缓缓醒来。
　　睡眼惺忪，仿佛只是安稳的睡了一觉，睁眼看见无常，不禁两眼一弯，笑了：“无常~”
　　无常冷着脸，抿着嘴角。
　　折佩坐起身，伸了个懒腰，视线清晰时，看见了自己的身体，一小半是透明的，看起来丑陋又诡异。
　　折佩愣住了，没有无常想象之中的尖叫和哭喊。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床上，看着自己的身体，就在无常想要安慰他时，却见折佩抬起了头，红着眼眶，笑道：“无常，我有身体了，是摸得到的……”
　　一句话，无常心中有着压抑的痛，如此人不人鬼不鬼，他为什么会那么开心……
　　折佩站起身，身体透明部分的边缘燃着微弱的光，右眼眼眶红着，可是左眼……却是一片空无，此时的折佩，像个破碎的娃娃，身体如此不堪，可脸上却挂着天真的笑容。
　　无常低下头，不忍心再看，“你的生死魄不在，所以，朝思魂只能帮你拥有这样的身体。而且，你不能见阳光，若是白日里出门，带着这把伞吧。”
　　清冷的嗓音消失之际，一把红色的纸伞出现在了折佩的眼前。
　　折佩握住纸伞，抱入怀里，脸上的笑容不变，可是右眼已经流下了眼泪，“无常，你说，我这个样子，公子，公子他会不会害怕？会不会……会不会嫌弃我……”
　　无常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语气竟然是前所未有的重，“他没有资格嫌弃！”
　　折佩抬起手，擦掉眼泪，“其实，穿上衣服，戴上面具，也看不出来什么，对吧。至少，摸起来，是真实的。”
　　无常不再说话，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折佩听见院子里传来了劈柴的声音，他了解无常，无常心情烦躁的时候，就会去自己劈柴，斧头一下下劈下去，他才会好受。
　　折佩穿上无常的衣服，有撕下一块儿布条，对着镜子，将透明的左眼包住，发丝披散，将脖子后面的一小块儿透明也挡住了。
　　他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左手，手背上也有一小块透明，他笑着叹了口气：“等会儿去集市，买个面具，再买一副手套吧。”
　　折佩照着镜子，伸手摸着左眼包裹的布条，自嘲的一笑：“我真笨，这是透明的，面具，也不管用，总不能让人看见，我左眼连眼珠都没有吧……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