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权心为君倾》花鸢幽落

87、第十六章

　　西夜笑了，笑声清清淡淡，犹如云烟顷刻消散，他将视线从苍渊的身上移开。云雾不知何时散去，洁净的空中幽幽飘起了白雪，细碎的白色将大地晕染开一片清冷的白，正如西夜此时脸色清冷的神情。
　　雪花落在他的发丝之上，细长的睫毛也承载着片片白霜，他垂着眼眸，反问道：“世间本就正邪异道，阁下觉得，我，会弹琴给你听吗？”
　　苍渊不以为然的摇摇头：“大善即大恶，大恶同样也是大善。人间历代君王，他们手中的冤魂亦是无数，高位自古都是踩着无数牺牲者爬上去的，如此说来，他们也是恶。可若他们做了皇帝之后，勤政爱民，待民如子，成为一代明君，被史书夸赞传扬，你说，他们是恶是邪？”
　　西夜向苍渊看去，那人此时迎风而立，黑色的袍子在白雪之中那般威严，他嘴角噙着无赖的笑容，眼神的笑意将那王者的锐利抹去了棱角。
　　西夜没有想到，人们口中的大魔头竟是这般样子。
　　“为何？”
　　苍渊一愣，“什么？”
　　西夜问道：“你为什么去破解生死棋局？”
　　苍渊挑眉，奇怪道：“想就去做，哪有什么理由。要非说的话，恩……我的确是对你的琴声很好奇，世人将你的琴声描绘的太奇妙，我有些不信却也有些期待，不知，你与明寒比起来，谁更胜一筹。”
　　西夜不禁笑了，苍渊莫名的看着他。

　　西夜轻轻一叹，长袖一拂，山巅之上，白雪之中，枯藤老树之下，千思琴随着流光浮现。苍渊朗声一笑，也是拂袖坐下，一桌酒菜出现在眼前：“这一壶酒可是我年少时从天宫里偷出来的，如今藏在冰山下数百年，此时借着你的琴声喝来，必然是极其妙哉。”
　　西夜淡淡看了苍渊一眼，一语不发，低下头，细长葱白的手指抚向琴弦，沁入心脾的优美琴声，在风雪中飘扬开来。
　　苍渊双眼愣住，不禁缓缓闭上，酒香，仙音，犹如梦境。
　　云雾再次迷离了双眼，飘落的雪花消失，苍渊随风飘散，西夜按住琴弦，看着眼前再次化作一片空无的天地。
　　出神之际，耳边传来了高声传报，西夜一惊，犀利的琴弦将他的指尖割破，一滴殷红的血液落入琴中。
　　意识变得模糊，只有愤怒是那般清晰，他起身，白色的身影飞出了西家大宅。
　　西夜找到苍渊时，看见的是一双让人无法忽视的血瞳，和那巨大身影，尖锐的獠牙正将一人活活撕成两半。
　　这是西夜第一次见到苍渊的原身，远古的魔物，麒麟之身，黑龙羽翼。
　　西夜唤出残云剑，持剑怒喊：“苍渊！你可知，今日你魔爪之下，有多少生灵枉死！！”
　　雄厚低沉的吼声仿佛从天而降，苍渊仰天长啸后，大喊道：“他们都该死！！该死！！！！”
　　“魔性不改！”
　　“西夜！你口口声声为天下苍生！我且问你，你又为你爱之人做了什么？！”
　　西夜长剑挥起，无数剑光将苍渊的身体划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他没有躲，任由西夜攻击他的身体，“你说啊！！！！”
　　西夜怒眼呵斥：“荒谬！我西夜，此生从未爱过任何人！”
　　苍渊大笑起来：“是啊，原来你没有爱过，你当真是个只会修仙救世的无情之人！今日，我就要看看，你能救得了多少人？！”话未落，麒麟掌下四五名修士顷刻间丧命。

　　又是一场大雪，西夜的周围横尸遍野，那触目惊心的红被雪花慢慢洗礼。他看着天空，越降越急的雪花让他睁不开双眼，手中的残云剑已经消失，一身白衣染满了鲜红。
　　天地肃静，轻轻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可他却没法回头去看，待脚步声近了，那人的容貌才出现在视线之中。
　　“是你啊……”西夜的声音微不可闻，短短几个字，嘴角便已流出血色，缓缓划入发中。
　　那人蹲下身，轻轻地将西夜微乱的发丝捋了捋，颤抖的手，道尽了他的情绪。
　　“你……杀了他……”
　　西夜缓缓闭上了眼睛：“只有他死了，才算还了天下公道。”
　　“可，你也……你也杀了自己……”
　　“只有我死了，我才能……咳……才能……”西夜抬起手，抚向那人的脸颊，“还我自己一个说法……明寒……对不起……”
　　明寒双眼通红，将西夜抱入怀中，睫毛眨动之中带下两行泪水，他声音哽咽，“西夜，不要死。”
　　西夜躺在明寒的怀中，那里比冰天雪地还要冷，他染满血迹的手抓住了明寒的衣袖，在他耳畔，说了最后一句话……
　　明寒犹如被抽走了灵魂一般，坐在雪中，抱着渐渐冰冷的西夜，没有了呼吸，没有了温度。大雪很快地淹没了一地血水，天地间，除了白色，只有西夜的发丝如墨。
　　然而，那一抹颜色也渐渐消失了。
　　冰封的天地间，明寒双眼无神，缓缓一动，抬起头时，无数血丝从他的脖颈处蔓延而出，双手之上也早已密布血丝，触目惊心、，一头白发顷刻间染上了黑色，不再纯净。
　　他嘴角动了动，哑着声音，幽幽道：“他欠你的，我定会帮你讨回来！”

　　一句话犹如警钟一般，在西珏的脑袋里贯彻天地般的响起，他赫然睁开双眼，一片漆黑却反而让他莫名的安稳下来。
　　他撑起身子，按了按头，只觉得眩晕的感觉一波又一波的袭来，“我这是睡了多久啊……嘶……”
　　西珏勉强的站起身，过了片刻，头晕的感觉才渐渐消失，他走到门边，推开门，夜空中的月挂的正高，想来已经将近午夜了。
　　他靠在门边，脑子里慢慢想起了梦中的一切，他梦到了，想必正牌西夜也应该看见了。
　　断断续续的，西珏也摸不清这故事的始末。
　　不过，有两点倒是让他很为震惊，一，西夜认识魔君，曾经也和谐相处过。二，西夜和明寒关系很要好。
　　只是，西夜临死前和明寒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西珏无从得知。
　　西珏看向夜空，皱起了眉头，“明寒说的最后一句话……‘他’是谁？魔君吗？”
　　讨债，对于已经死了的魔君，明寒如何去讨？
　　西珏头疼的摇了摇头，之后的事和他有没有关系，不去想了，他只需要帮主西夜找回之前的记忆就好了。
　　这一场梦，已经揭露了谜底的一半，另一半，只能指望着巫战在一个月内结束，摩陵可以帮他找回记忆。
　　“啊！”西珏一惊，这才反应过来，“已经这个时辰了！摩陵怎么没来叫我？！”
　　西珏一路急行，在皇宫回廊上正好遇见了摆驾不知道去哪里的刘威，“皇上！”
　　刘威正坐在轿子上昏昏欲睡，听见西珏的喊声一惊，十几名护卫急忙护驾上前，拦住了欲靠近的西珏。
　　刘威瞪大了眼睛，看清了来人急忙叫唤道：“退下退下！都退下！”
　　护卫们互相看了看，缓缓退后，刘威跳下轿子，跑到西珏面前，惊讶道：“高手！你怎么出现在这里？！”
　　“皇上，国师呢？”
　　刘威眨了眨眼睛，“在南云国，打了半个月了，奇怪，高手你这些日子去了哪里？”
　　西珏愣住，傻傻重复道：“这……些日子？”
　　“是啊！当日出兵之时，寻不到你，护卫将皇城翻了个遍也没找打你，国师大人以为你着急先去了南云国那头，可是带他带兵去了，也没见到你的踪影。国师以为你已经和南云国谈好了同意巫战，却不想，南云国什么都不知道，好在他们也不笨，国师一提，他们立马就同意了。”
　　西珏只听见自己的心脏是越跳越快，大有高考却迟到错过的感觉，他急忙问道：“现在战事如何？”
　　刘威笑道：“风昭虽然并未加入巫战，可是他们也没有干涉，南云国皇帝失踪了，可臣子们还是很配合的，现在已经将大齐打退了大半，想来再有个十来日，大齐也就老老实实回去了。
　　“还好。”西珏草草拜别刘威，身影顷刻间消失在众人眼前。
　　刘威撇撇嘴，“高手真是来无影去无踪。”
　　一梦数日，西珏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在睡梦中消失，梦醒才再次出现。
　　好在没有因此害了雨茗国，巫战还是开始了。
　　而另一头，折佩已经随着西云皇妃臣子们在龙船上度过了半月潇洒日子。
　　这半个月，若是问红韵的感想就是，累！
　　在臣子宫人们的眼里，他成功抢夺了伏云清的盛宠，现在，西云皇只和他红韵一个人好，其他人一概就是客气不多言不多语，伏云清和邢子天大有被冷落的架势。
　　白若大半月来未曾露过面，大小事务，花青轩一人说了算。
　　折佩倒也因此轻松自在，白若不在，他也不用担心害怕，虽然他只见过一次白若，可光是想象他的样子，他就觉得有点儿毛骨悚然。
　　红韵没了往日的嬉笑开朗，总是紧张的跟在折佩身边，防止他多和别人接触，以免露馅。
　　“喂！红韵红贵妃，您笑笑啊，伏贵妃可是看你好几次了，你再这么愁眉苦脸，会引起怀疑的！”折佩喝着葡萄酒，眯眼挑眉和红韵说着话。
　　红韵一瞪眼，咬牙切齿道：“那你就给我消停点！”
　　“我怎么不消停了？”
　　“朕，是朕！”红韵压低声音提醒道。
　　“哼，朕怎么不消停了？！”
　　红韵按着太阳穴，闭眼恨恨的说：“你要是消停，就不应该刚才去和邢子天说那些话！”
　　“是他先和我说话的，我接着话而已。”
　　“朕。”
　　“是是是，你好像欧巴桑！”
　　红韵皱眉，“什么？”
　　“你放心吧，邢贵妃不会发现什么的，他区区一个凡人，怎么可能会想到我……其实是一只鬼……唔！”
　　红韵捂住折佩的嘴，“真希望你做个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