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权心为君倾》花鸢幽落

64、第六十一章

　　许久，久到西珏以为那人不会做出任何回应时，轻柔的声音打破了周遭的寂静。
　　“西珏……我其实……”
　　一句话还未完整说出，便被一声闷闷的咳嗽打断。白若缓了缓又继续说：“我其实，对你，有真心。不管你信，还是不信，当初在这里，在潭水边，我写给你的丝绢，是我真的想做的事。”
　　与君初遇，见之不忘，思之如狂；与君欢好，情之所至，心之欲往。
　　西珏看着白若的背影，觉得可笑，一心想要利用他的人，居然说，曾经的甜言蜜语是出自真心？！
　　“白若，谎话说得再真……也终归是谎话。”西珏捂着心脏，觉得那里疼得要命。
　　白若微微侧头，只留给西珏不及半面的容颜，“西珏，有的时候，我真的想杀了你。”
　　这话白若说的隐忍，说完便是猛烈的咳嗽。
　　西珏看去，此时才发现，白若原本洁净的白衣上，染上了一滴滴的血迹。他猛然下床，大步迈了过去，面对白若。
　　眼前的白若，苍白的手掌捂着嘴，指缝间渗出了血水，他的睫毛颤抖得厉害，眼睛半眯着，眉头紧锁，一副虚弱痛苦的模样。
　　如果不是痛感想通，西珏此时定要说他装模作样。
　　可他清楚的知道，白若的身体是真的出了问题。
　　“怎么回事？！”西珏握住白若的手腕，将他的手掌从脸上拿下，“你为什么会吐血？”
　　白若咽下血水，咬紧牙关，瞳孔一下下缩放，满脸隐忍，“每次压制噬心，都会让我血液逆流。”
　　“噬心之痛……”
　　白若手掌攥拳，“不然，你会很疼，很疼。”
　　“你！”西珏气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血液逆流，你想死吗？！”
　　白若不说话，却是咳嗽的更加厉害，咳出的血水也越来越多。
　　西珏开始着急，蹲在了白若面前，仰头看着眼前的人，毫无血色的面容看起来毫无生气：“你的噬心多久犯一次？还是同我一样，灵力使用过度便会发作？！”
　　白若不回答，西珏急的不断给白若擦嘴角的血，“你说，如果发作频繁，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别特么压制，老子宁可承受！！”
　　白若推开了西珏，起身跌跌撞撞的走到床边，“皇上……无须担心……您应该感觉得到，并不是很疼。”
　　“我呸！！不疼，死了就不知道疼了！血液逆流，会让你没命的！”
　　“主子！！”“白若！”
　　两道声音从门外同时响起，西珏皱眉看去，红韵和景月竟然出现在这里！
　　红韵看了一眼西珏，确认他无事，急忙跑到白若身边，不敢相信的说：“主子，您怎么能这样对自己？！”
　　景月则是飞速拿出了一排排银针，快准狠的刺进了白若的背部的穴位，“你居然用血液逆流的方式压制噬心，你怎么不直接自绝经脉，那样多快！！”
　　“你能救他！”西珏看向景月，期盼道。
　　景月等着西珏，冷声道：“西珏，你最好理他远一点！”
　　西珏怒火蹭蹭蹭的窜了起来，他特别想动手，可看见白若那摸样，又不能动手。最终，一团复杂又复杂的情绪在他心头烦扰着，导致他大骂了一声，转身拍碎了桌子，然后不看白若一眼，出了竹屋。
　　白若垂着睫毛，视线模糊，瞳孔中看不出一丝情绪。
　　景月用银针稳定着白若的情绪，看着气急败坏而走的西珏，也恨得牙痒痒。却还是强忍着心境，稳住施针的手。
　　红韵笨想都猜得到，西珏知道了白若就是苍的事儿，后果就是这样。可他不明白，白若向来谨慎，怎么就能在西珏这里出了差错。此时二人闹成这样，实在是糟糕。
　　见白若已经闭上双目，渐渐冷静下来，红韵则犹豫着，走出了屋子。
　　屋外，西珏坐在瀑布边上的凉亭里，身上穿着单薄的里衣，怕冷的他竟穿得这么少，看来怒火足以让他忘记寒冷。
　　听见脚步声，西珏回过头去看，红韵一身淡红色小袄，脖领处的茸毛随着寒风微微扫动着他雪白的下巴，一双大眼睛看了过来，眸中映着星光，总是那么神采奕奕。
　　红韵见西珏回头，咧嘴一笑，大步走进了亭子：“皇上。”说话间，已经在手中变幻出了一件厚厚的披风，“这个时候皇上倒是不怕冷了。”
　　西珏感受到背部贴来一丝温暖，下一秒鼻息间便萦绕起了花香，他抓住披风，紧了紧，拍了拍身边的地方：“坐下。”
　　红韵乖巧坐下，刚落座，西珏便直接打横，躺在了红韵的腿上，把披风当成了被子盖。
　　“皇上，你……”
　　“你早就知道白若用苍的身份接近我吧？”
　　红韵咬了下嘴唇，点头。
　　西珏重重出了口气，闭上了眼睛：“何必呢……”
　　“什么？”红韵不明白。
　　西珏嘴角勾起无奈的笑：“没什么，现在想想，我也不知道该气什么了。”说着他又眯起了眼睛，看着红韵垂着头看向自己的脸庞，伸手摸了摸，又说，“你们想要的，无非就是白若坐上这个王位而已。你们怎么知道，和我直接说了，我会不给？”
　　“西珏，主子他原本可以不出任何差错，将你利用得彻底，可你知道，为什么他败在你这里了吗？”红韵说话的时候，移开了眼神，他不想说这些，可又不忍心看见西珏那副不再信任任何人的表情。
　　西珏不说话，等着红韵继续下去。
　　红韵：“因为，他，真的对你动了心。这份心对于不缺爱的人来说，或许太过少太过渺小。但对于主子来说，却是他这么多年以来的第一步。”
　　西珏嘴角扯动了一下，“还真是意外，我不觉得我有什么能够让高高在上的白大人垂青的。”
　　红韵：“那你觉得，我也爱你，你意外吗？”
　　西珏愣了愣，心中有些堵挺，侧了下身子，将侧脸留给红韵，烦躁的闭上了眼睛。
　　红韵的感情，西珏信，面对眼神清澈的人，他无法不信。来这里半年了，一直陪在身边的，出了折佩，就是红韵和伏云清，白虎虽然少言寡语，西珏接触不多却也是挺喜欢那个小孩儿的。
　　和红韵睡了那么久，有些感情已经在无形中酝酿出来，习惯也好，舒服也罢。他最不希望的，就是红韵的背叛，可也正是因为他是红韵，所以西珏明知道他是白若安插过来的人，却也还想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西珏，如果有一天，主子要杀你，你会怎么样？”红韵又问。
　　西珏冷笑一声：“我不想死，也不能死。”
　　折佩换来的性命，他怎么能轻易的让他人来结束？
　　红韵的手放在西珏的身上，低下头，黑色的瞳孔渐渐发出红色的光芒，他用意念传达给了西珏一句话。
　　西珏张开眼，双目清明，看着前方，心里回荡着红韵的话语。西珏握住了红韵的手，紧紧地，他嘴角勾起，说：“你是白若的人，你这么说，你不怕吗？”
　　红韵甜甜一笑，低头亲了下西珏的脸颊：“臣妃也是皇上的人。”
　　脚步声缓缓传来，西珏和红韵同时看去，白若和景月已经前后脚走出了竹屋，向着凉亭而来。
　　西珏从红韵的身上坐起身来，将披风抖了抖重新披在身上，瞧着白若走进了，面色也恢复了一下，便问道：“好了吗？”
　　白若点头，倾身行礼：“让皇上担心了。”
　　景月在白若背后，眼神里还带着怒气，一记眼刀就送向了红韵。红韵接收的完完全全，轻咳一下，急忙起身说：“皇上，臣妃和景大夫先回去了。您今晚在这里休息一下，明日我等便在之前的宅子里候着。”
　　西珏点头。
　　景月草草行了礼，待着红韵离开了。
　　红韵走出几步，回头看了眼西珏，心中有些不是味道，可却没法说其他的，抿着嘴随景月离开了谷里。
　　红韵带着景月遁地而行，回到宅子，刚要悄悄回屋子，却被景月拽住了衣袖。
　　“嗯？”红韵疑问的看向景月。
　　景月笑笑说：“我不回去了。”
　　红韵：“啊？！白若叫你回来，你这会儿要走？去哪儿？”
　　景月抿嘴，脸色有些不佳，沉声道：“白若和西珏痛觉相通了。”
　　红韵大惊，紧紧捏住了景月的胳膊：“什么？痛觉相通了？！”
　　“是，白若的噬心之痛换做常人都会禁受不住选择自杀了结，如今他们二人痛感相通，白若这一次用血液逆行的方式压制了疼痛，下一次呢？西珏不死，白若却是要鬼门关门口坐上一坐。”
　　“景月叔叔！那你，你要离开，是去要解决这种情况？有切断相通的药？”红韵心里乱作一团，期望的看向景月。
　　景月皱眉，说：“我……我找我父亲。”
　　“不行！他只会让你们杀了西珏。”
　　景月扯开红韵的束缚，坚定道：“我只知道，孰轻孰重。红韵，我并不想西珏死，所以，我会尽量找到两全的方法。”说完，便转身离开。
　　“白若知道，他会先杀了你！”红韵站在原地，声音有些哽咽，“西珏，不能死。你也，不能……”
　　景月顿住脚步，笑了，问：“红韵，还记得我们重逢后，我问你的问题吗？”
　　“不记得了。”红韵别过头去，心里难受的厉害。
　　景月摇摇头：“不记得，就算了。无牵则无挂，小韵儿，我只希望，你们都能快活。”
　　红韵看着景月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视线中有一丝白英飘过，他仰头看去，原来，又下雪了……
　　“白若赐予我灵魂，而西珏，我在用这个灵魂爱着你。”
　　雪越下越大，红韵的眼角湿润，眼眶红红的，仰头看着天空中飘下来的雪花，眸子里没了星光，一片黑暗。
　　而另一头，白若还站在雪中，飞舞的鹅毛大雪只一会儿工夫便落满了他的肩头，“回屋里吧。”
　　西珏绷着脸，也确实是真冷了，站起身，抬脚就走，路过白若身边，顿了顿，说：“走吧。”
　　白若脸上恢复了温柔的笑意，点点头，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