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权心为君倾》花鸢幽落

55、第五十二章

　　西云皇宫内。
　　西珏睡到正午依然昏昏沉沉，最后被轻微却不间断的敲门声叫起。侍卫来报，伏贵妃已经在正殿等候多时。
　　起身梳洗时，伏云清已经踏进了内室，顺手接过了西珏手中棉巾:“臣妃来吧。”
　　西珏点头，坐在椅子上，让伏云清伺候着。
　　“近些日子都忙了些什么？”西珏看着伏云清，笑着开口。
　　“在这深宫大院里，还能忙什么。”
　　“好吧，你最近没怎么来找朕，朕……”
　　“皇上每日同红贵妃在一起，臣妃本就不该随意打扰。”
　　西珏笑了:“这么说你今儿个来，是有事咯？”
　　“嗯。”伏云清倒也不含糊，放下棉巾，直接问道，“昨天是怎么回事？”
　　“花青轩吗？他……受伤了……”西珏没有想到伏云清会来问这个，一时间脑子里没有应对的话。
　　“你没事吧？”
　　“没事，他救了我。”
　　伏云清握住西珏的手腕，重新那是面巾擦拭，同时暗自探查他的脉搏。
　　心下一惊，竟是几番细细探查才发现西珏微弱的心跳。
　　西珏注意到伏云清的手，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手腕：“云清，朕没事。”
　　“那臣妃便放心了。皇上这几日可知白大人那头战事如何？”
　　“朕也不甚清楚。”
　　西珏背过身，摸向自己的脉搏，眉头紧锁。
　　思忖间，一双有力的臂膀抱了过来。西珏感受到身后结实的胸膛，微微一愣，伏云清主动抱自己？！
　　“云清？”
　　伏云清搂着西珏，下巴搁放在他的肩窝。缓缓闭上了眼睛：“没事。起得太早，有些累了。”
　　西珏笑了下，抬手拍了下伏云清的头：“像个孩子。这会儿我倒是相信你只有17岁了。”
　　伏云清撇嘴：“17岁在民间都能是两个孩子的爹了！”
　　西珏接受得倒也快，古代男女成婚的年龄都是很早的。女孩儿十四岁就嫁人，也很正常。西珏笑着点头应和着伏云清，然后系好腰带，走出了内室。
　　伏云清跟在身后。
　　吃过午膳，西珏照常去御书苑，听花青轩授课，顺便学习审批奏折。
　　说来奇怪。这一整天，伏云清都在西珏身边守着。虽然御书苑他进不去，可也是坐在轿子里，披着厚厚的袍子，等在大门口。
　　西珏奇怪的问了几次原因，伏云清的回答是，白虎不在，他不放心。
　　今日课业结束的很早，花青轩大量失血依然有些疲惫，临走时，西珏犹豫半天，说了一句：“喝点红糖大枣水吧，补血。”
　　到了夜晚，西珏有些头疼了。
　　看着眼前红韵和伏云清大眼瞪小眼的样子，他按住太阳穴揉了揉，“朕，想一个人睡……”
　　“不行！”
　　很明显，两个人都很坚决的否定了西珏的意愿。
　　红韵天一黑就过来了，听说伏云清要侍寝，说什么都不是滋味儿，也要跟着一起睡。自然，三人一起做有爱的事情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况且，西珏最近是一点那个的意思都没有的。
　　心里面揣着苍，对其他人嘴上说说情爱，可心里身体上却变得意外的忠诚。
　　这种事情，西珏从未遇见过。就是上辈子，有了女朋友，可看见美女波霸，还是会有点儿反应的，毕竟，男人天性就是下半身思考。
　　说远了，回到正题。此时西珏看着红韵和伏云清各不相让的坐在了床的两边，都挎着胳膊，挑着眉头等着西珏睡到床上去。
　　“你们的意思是，你俩都要陪我一起睡？”
　　俩人点点头。
　　“朕身体怕是吃不消……”
　　自然，吃不消指的并不是西珏一次解决两个热血腾腾的少年。而是因为，之前三人有过一次一起睡的经历。那次西珏的回忆并不美好。
　　那一次让西珏险些此生不举……
　　回忆到此刻，西珏注意到了伏云清的目光已经移到了西珏老二，抿着嘴，语气不好的开口：“放心，我会注意的。”
　　西珏下身一抖，双腿夹紧：“我拒绝。你们要是坚持，就我睡床，你们睡地上。”
　　“好”“同意。”
　　烛灯熄灭，折佩缓缓出现，躺在西珏身边，看着床下面的两个人，噗的笑了：“床是我和公子的~”说完顺便做了个鬼脸。
　　西珏翻身，看着折佩在黑夜中发着白光的面颊，无语一笑，内心说着：“睡吧。”
　　折佩倾身上前，贴着西珏的嘴唇停住，仿佛在亲吻一般。
　　西珏笑着闭上了眼睛。

　　伏云清听着西珏和红韵的鼻息，确认两人都已经熟睡。缓缓睁开眼睛，适应眼前的黑暗。三更准时，一道白影缓缓出现，在黑暗中晕染出一片光晕。
　　伏云清没有动，看着那抹白影双手缓缓舞动，却不知他做了什么，西珏和红韵的呼吸显得更加沉了。
　　“他们已经陷入了深度睡眠。”
　　伏云清枕着胳膊，撇了撇嘴：“下次我若是失眠了，就找你帮忙。”
　　邢子天面无表情的点头：“好的，我可以让你一直睡下去。”
　　伏云清翻身跃起，呵呵笑了下:“子天你不适合开玩笑。”
　　邢子天的身体渐渐实体化，身上的光晕也随之消失。他单膝跪在床上，附身看向西珏。
　　“你想怎么做？”伏云清问道。
　　邢子天没回答，而是剥开了西珏的衣领，拿出了血玉。
　　“这块玉佩，是西珏的护身符。”伏云清把自己知道的说出。
　　邢子天轻轻笑了，吐出两个字:“艳鬼。”
　　翌日，西珏最先醒来，莫名的觉得有些腰酸背痛，坐起身，一边揉着腰一边看着地上睡得规规矩矩的两人。
　　屋里还是漆黑一片，他穿着袭衣走出内室，开门的一瞬，阳光倾洒进来。西珏看着清晨的天空，深呼吸了一口气，下一秒打了个寒战。
　　“真特么的冷！”
　　正准备回屋穿衣服，耳边却产生了幻听。模模糊糊听不真切。折佩幻化出来，看向了远处:“有人叫你。”
　　“什么人？”西珏皱眉，在内心问着折佩。
　　折佩摇头。
　　那声音却渐渐清晰了。
　　喊的确实是西珏。
　　“走，趁着红韵和伏云清还没醒。”
　　西珏隐了身形，顺着声音的方向往前走。出了夜阳宫，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的枯叶林中，一处的阳光格外耀眼。
　　西珏站住脚步，看着树下那抹身影。
　　一身雪白的狐领外袍，长及拖地，覆盖住了脚下的一寸土地。
　　一头漆黑的头发上编着两条银白色的丝绸，与发同长，在秋风中纷飞。
　　背影仿佛嵌入画中……带着冰冷清新的气息……
　　“你是？”西珏看不出眼前的是妖是灵。
　　那人缓缓转身，眉目中带着某种悲伤，却依然露出笑容:“明寒，我的名字。”
　　“公子，他是雪狐。”
　　“精灵？”
　　折佩身子漂浮着，缓缓摇头:“不，他是神。”
　　明寒的目光看向了折佩，一双漆黑的眸子变成了银灰色，他浅浅一笑:“有趣，你是艳鬼？”
　　西珏震惊的看向明寒:“你，竟然看得见他！！”
　　明寒点头:“神明，都能看见他。对吗？”
　　折佩咧嘴笑了笑，是啊，无常也是神明，他们都能看见他的。
　　西珏打了个哆嗦，深秋的清晨实在是冷。
　　明寒抱歉的笑笑，将一缕柔光笼罩在西珏身上:“这样你或许会暖一些。”
　　“谢谢，所以你是神明？不好意思，由于你们的气息和精灵一样纯净，我分不出来。”西珏搓了搓手，直接问道，“可是你找我做什么？”
　　明寒垂下眼眸，“我，来接重瑟。”
　　西珏瞬间警惕更甚，审视着明寒:“你为风昭皇效力？”
　　“把重瑟的遗体交给我，风昭国便会撤兵。”明寒的嗓音清冷，像极了冰雪的味道。
　　西珏皱眉:“重胤要的？”
　　“嗯。”
　　西珏冷笑:“他亲手把重瑟送来我这里，让他死在我这里。如今，该做的都做了，又要把人要回去？！人已经死了！！！他还想怎么样？！”
　　西珏不免有些激动，因为他清楚的看见了重瑟的记忆，所有的记忆，点点滴滴。在梦中，他清楚的感受着重瑟的痛苦，也感受到他一丝恨意都没有，即便是死的最后一刻，他都是平静的。
　　如今，重胤如愿了，两国开战了！他要后悔了？！不打了，想把人要回去？
　　“重瑟已经死了，要回去做什么？继续欺辱他？还是给他应有的尊敬？”
　　明寒苦涩的笑了，走到西珏的面前，插放在袖口里的双手抽了出来，一只布满血丝的手出现在西珏的视线里，那只手的掌心里，平摊着一只羊脂玉的镯子。
　　“什么意思？”
　　“这是胤送给瑟儿的第一个信物，如果你能从重瑟的灵魂中看见他的记忆，那么你应该也能看见这只镯子里，胤的记忆。”明寒苦笑着，“我会帮你强化你的灵魂追溯，看看吧。然后决定，愿不愿意，把重瑟交给我。”

　　绿明村内，重胤很快就找到了白若，这是他第一次见白若，却远远地就能认出，这个人便是白若。
　　而对方对于他的到来丝毫没有惊讶，这让重胤有些意外。
　　“风昭皇请坐。”白若有礼的请着重胤落座，同时自己也坐在了一张破旧的木椅上。
　　重胤扯扯嘴角，给不出像样的笑容，脸上的寒气却是如何都是去不掉的。
　　面对白若脸上的平静柔和，重胤感觉自己仿佛一张白纸，无法掩藏。
　　“解药。”
　　“什么？”白若微笑着，仿佛不懂重胤在说什么。
　　重胤：“白若，绿明村的瘟疫不是天降灾祸，是你，是你下的毒！所以，朕要解药。”
　　白若挑眉，点头，又问：“条件呢？你拿什么交换？”
　　“我撤兵。”
　　白若笑了，仿佛重胤说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撤兵？”白若重复着重胤的话，“我为什么要给你们逃生的机会？”
　　重胤被白若的话激起怒气，风昭国的撤兵被白若视为逃生？！
　　“白若！你现在在我风昭国境内，门外就是我风昭数十万精兵，朕此时给你条件交换，放你一条生路，你可不要太过分！”
　　白若拂了拂衣袖，深情平淡：“重胤，你以为，你还有生路吗？”
　　话音刚落，在重胤眨眼之间，一双手已经架在了他的喉咙之上。
　　重胤瞪大双眼，看着眼前这张绝世容颜，如此美人，却能在瞬息之间取人性命，心如蛇蝎。
　　“你要杀朕。”
　　白若眉目舒展，嘴角勾起笑容：“我想方设法都没能靠近你的营帐，却不想，你自己送上门了。擒贼先擒王，风昭皇一死，风昭国便是我西云的了。”
　　重胤眼神一紧，瞬间出拳，白若一拦，松开了对重胤的挟持。
　　几番出招拆招，不过十招，重胤再次被白若按在了地上，同时，一块儿白玉牌子也掉了出来，发出清脆响声。
　　白若眼神一紧，看着那块儿牌子愣神几秒。
　　下一刻直接幻化出匕首，抵在重胤喉咙，划出一道血痕：“说！你的玉牌哪里来的？！”
　　重胤脑子里想起了明寒所说的话，黑着脸说道:“明寒。是他给我的，他说，你看见这牌子，便不会杀我。”
　　白若收回刀子，捡起了玉牌，沉默许久:“你们是什么关系？”
　　“你若认识他，便该知道，他的身份，不是吗？”重胤站起身，摸了下脖子，伤口的灼烧感有些无法忽视。
　　白若:“呵，你就是二十多前的那个婴儿……”
　　重胤皱眉:“你说什么？”
　　白若收起玉牌，清冷的开口:“解药我会派人投放在井水中，让村民喝了就会康复。至于你，我今天不杀你。”
　　重胤没有想到，一块牌子竟然能让白若瞬间改变主意:“我也想问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这世上，只有死人知道我和他的事。”

　　一场战事，两军对峙了一个多月，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各自撤兵了。此事，九国之中有些人冷笑嘲讽，有些人不解，也有些人淡漠的看待。
　　明寒那头还是成功的说服了西珏，将重瑟接了回来。
　　不再将重瑟的灵魂封印在水晶之中，看着虚弱到几乎透明的他，明寒清楚，重瑟留在人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一个没有任何执念的灵魂，如果还不投胎，可能会就此魂飞魄散。
　　“明寒。我是否害了他？”重瑟望着明寒，声音微弱的出口就消散在风声中。
　　明寒摇头，青白的手发着朦胧的光晕，握住了重瑟。
　　重瑟一惊：“你，可以触碰到我？”
　　明寒点头，握着的手紧了紧：“别怕，他没有事，以后也不会有事。”
　　“谢谢。”
　　明寒抿着嘴，眼眶红了起来。由于情绪的波动，双手再次生长般延伸出血丝，这一次，甚至从勃颈处缓缓延伸到耳后。
　　重瑟抬手，摸着明寒冰冷的皮肤，看着那些血丝，笑了：“明寒，谢谢你。”
　　“你本可以不必死的，可我，终究还是救不了你。”
　　“不怪你。只是，我没有想到，人死了，竟然还会有意识存留在这个人世间，还记得那些苦痛，却比生前，更加无力。”
　　寒风吹袭的荒野中，脚下早已没有一寸绿土，方圆百里都是凋零的模样。
　　明寒站在高高的枯树下，抱住了重瑟，那个更加脆弱的灵魂。
　　“瑟儿，你真的不后悔吗？”明寒垂下头，将重瑟抱得更紧，“你不后悔……将皇位让给了他？”
　　“他想要的那么多，人，我给不了，不如，把天下给他。至少，他会好过一些。”重瑟站直身体，仰着头看向明寒身后的一片萧瑟天地，身子飘渺的感觉不到任何实物。
　　明寒选择的帝王，从来不是重胤。
　　可是重瑟拒绝明寒的辅佐，皇位，他不需要，可是重胤需要。那个位置，这么多年来，一直是重胤想要得到的。
　　“瑟儿，我接你回家。胤，他想要见你。”
　　重瑟点头：“好，我们回家。”
　　重瑟消失在明寒的面前，与此同时，明寒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孤单的身影，站在广袤的荒野中，如此悲凉。
　　明寒闭上眼睛，仿佛又能听见，许多年前。瑟儿懦弱却那么温柔的声音……
　　‘小兔子，你怎么也是一个人？’
　　‘瑟儿也没有人理，我们做朋友好不好？’
　　‘小兔子，你叫什么名字？’
　　“明寒。”
　　一抹低沉却悦耳的嗓音想起，明寒没有睁眼，嘴边勾起了苦笑：“好久不见。”
　　如画的凤眼缓缓睁开，明寒的银眸如同冰雪：“司徒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