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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Go into the Good Night ...

  •   走进良夜

      “Have A Sweet Dream,”
      “My Scarlet Knight.”

      ***

      缠在眼睛的眼带并非全遮光,隐约能看到一些家具的朦胧外廓。只是现在室内没开灯,集中精神观察很消耗。

      试图活动双手和双脚,果不其然听到手铐清脆的金属声响。

      活动范围还行,没束得很紧。
      雷克特·亚兰德尔轻吸气,在心里默默叹息。

      倒是没戴口枷。
      但这种氛围依然让他有些本能不自在。

      袖口抖了抖,把别针置于内袖暗处做好准备。
      来的路上有听闻圣母公园的瀑布声,根据地理位置来说是在圣母公园的西北方,那么……

      “放轻松,少校。”
      对面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女子清澈调侃的声音随之响起。“不要忘了你的目的。”

      应该是有意,对方靠近他时脚步声轻巧明显。感受到热息贴近他的耳畔,女子似是俯身从后面勾住他的手指和轻拂手腕。

      “不愧是有职业习惯的人,随身携带这么多措施。”

      轻微抗拒后他想起自己的本意果断选择放弃,女子并没收走他的袖针,在他面前站定。

      “那么我最后再确认一次。”
      “你已知晓一切并且自愿接受吗?”

      “嗯,我确认。”

      发顶传来温暖的触感,女子笑了笑。

      “好孩子。”

      一股力道加在领巾,轻柔慢条斯理地逐步解开除去领巾和领口最上面衣扣。原本被繁琐衣物完全覆盖住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然而还没来得及从清凉感带来的不安抽离,下一秒有新的东西束缚并且刻意收收紧。

      一时之间有些微难以呼吸,和无法言喻的颤栗。

      “你随时都有权利叫停。”

      他用沉默表达自己的意愿。

      敏锐察觉到对方有一瞬的叹气,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很快,对方的手指顺着领口继续解开,时不时轻拂过身体,被划过的地方起了些微的鸡皮疙瘩,似是注意到他这点,女子左手揽住他肩膀拍拍。

      “放松,放松,少校。”
      她语气里有几分无奈,“你太紧绷了,平时没好好放松过吧。”

      哪有这时间。
      他嘴角翘起苦涩的弧度,又不动声色隐去。

      不过她说得对,至少在现在他得努力去放松。

      深深吸气调整呼吸,女子配合揉捏肩膀和后颈,相当有节奏地抚弄他的发梢,“对,就这样,现在什么都不要想…”

      ——“那我们开始吧。”

      ***

      索伦娜·朗奈特静静坐着观察对面。

      双手背对椅子的红发青年双眸被黑色的眼带环绕,由于没系紧有些松垮露出左眼一角,索伦娜不由把手搭在小桌的开关微调灯光集中方向,被猝不及防闪了下的青年微蹙眉后睁开。
      他生了双好看的绿眼睛,就像公都巴利亚哈特出品的上等翡翠玉石,此时蒙上雾气,他试图让眼底恢复些许清明,可惜没太大作用。

      青年双颊和眼角都泛着不自然的红,也难怪,毕竟现在他双手双脚都被绑缚,上衣敞开一览无余,微耸的两点在精致的夹子束钳下微微抖动。

      能听到他有意控制的喘息,却收效甚微。

      索伦娜用左臂枕着脑袋,调动手中的导力遥控器加大力道。

      呼吸一瞬加重,很快恢复过来。

      “该说你很能忍吗…”
      索伦娜歪了歪头,颇为惊叹,“按理讲初次经历不会坚持那么久。”

      青年闻言一怔,忍不住轻笑。
      他调整姿势让自己坐坐正,习惯性想抬手系领结,下一秒察觉目前的状况放弃,清了清嗓子。

      “如果算上类似的训练不是第一次。”

      “我国的情报局还会做这种员工训练啊?”索伦娜眨了眨眼,略微拖长音意味深长。
      “自由想象。”

      声音沙哑了很多,但还能保持一定清醒和表达流畅度着实非常人。
      只是…
      她下椅来到他面前,青年下意识紧绷,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迅速凝起一层细微的疙瘩。

      他真的好敏感…

      目光落在青年露出的部分,或许是他穿衣服严谨保守的关系,虽说工作基本都是外勤人却挺白,也衬得身上那些伤痕更显眼。
      哪怕是文职也曾是「那个人」的心腹之一,身经百战不意外。

      如果都是因为「战斗」留下的话。

      在心里暗暗叹息一声,索伦娜抬起左脚轻轻踩在他的肩膀,后者似乎没想到会忽然来这一出,惊愣抬头。

      “什…”
      “说出你的名字。”

      他可能还没反应过来有些懵,索伦娜一边感慨这人果然是处一边缓缓移脚用脚趾轻柔勾住他被夹住的地方,成功听到他倒吸一口冷气。

      “名字,少校。”
      她语气坚定而不耐,“别让我说第三次。”

      “…雷克特,”他轻吐气,“雷克特·亚兰德尔。”

      “很好。”索伦娜扬起笑意夸奖,丝毫没有放松脚上的动作,察觉他呼吸越发急促掐好时间及时放下,而后伸手止住即将解放之处。

      “不行哦,少校,现在还不行。”
      “索伦娜小姐…”青年露在外面的左眼眼睫湿漉漉得很,脸颊和脖颈不正常的苍白和红润相映有几分可怜,被扼住的快感让仅剩的理智一点点从中剥离,他张了张口。

      ——“……露娜…”

      一瞬思绪仿佛飘回遥远的过去,索伦娜愣了愣放手,心情复杂地看着对方释放后沉沉睡去,不由抬手轻抚他的额发,早已被浸湿,热度褪去后和指尖的温度差使得青年睡梦中仍在蹙紧眉。

      又或者是别的原因。

      “大叔…父亲…”
      他低低呢喃,索伦娜轻声叹息揽住肩膀拍拍青年的后脑勺,同样以轻不可闻的声音感慨。

      “笨蛋。”

      ***

      索伦娜在帝都海姆达尔经营地下酒吧。
      表面上是普通酒吧,实际会满足部分客人的特殊需求,当然不是违法的那种——现代社会压力繁重,有些人需要非正常的方式才能释放压力,正是为了这类人创立。

      铁血宰相吉利亚斯·奥斯本去世后帝国动荡持续了一段时间,他在国内褒贬不一,部分人因他欺骗民众倡导大地之龙战争怨声载道,部分人因他在职期间设立的利民政策至今感恩戴德。
      无论如何他已经不在了,现任实际掌权者是四大名门之一的海恩斯侯爵和帝都市长卡尔·雷格尼兹,许是从内心赞同宰相阁下生前的政策,绝大部分都没怎么修正继续实行,宰相确实多方面真心诚意为帝国考虑,打下的基础坚实,很快让帝国从元气大伤的状态中迅速回血。

      如今的埃雷波尼亚重新以奇迹般的速度走上正轨,因赔偿卡尔瓦德巨款造成的经济萎靡似乎只是昙花一现。

      经济恢复后政策随之抓得更紧。之前是忙于重振经济无暇兼顾有所放松,如今又开始严抓。
      埃雷波尼亚帝国明令禁止黄毒黑,好在他们的业务游走于律法边缘,但没有实际性的本垒行为,再加上明确拒绝未成年和各方面手续都很完善,就这么安安全全一直存续下来。

      虽然还有别的麻烦事。
      调酒时眼角余光瞥见熟悉的身影步入,原本正和客人调侃的索伦娜笑容一滞,看着他驾轻熟路来到面前坐下。

      “星空之月。”

      红发青年看都不看一眼菜单,如同熟客毫不犹豫点单。

      “少校莫非工作很闲?”索伦娜按照要求熟练调制店内的招牌,听到这句青年弯了弯眼睛,他五官秀气笑容弧度温和,任何人看来都是毫无攻击性的乖巧模范生长相,极容易取得他人的好感和放松戒备。

      那双不复昨夜朦胧的眼睛深不见底,让人有些烦躁。

      “还是说想再体验一次?”
      “如果我不否认呢?”

      青年笑得诚恳,从他本能抬手揉额发的动作读出掺杂的哀伤,索伦娜舒了口气压低声音。

      “我说,你真不怕被拍照录像传出去啊?要你把柄的人可太多了,以你目前的立场会更麻烦吧。”

      “如果你有这心思,昨晚就不会帮我收拾了。”
      他的语气无比笃定,垂眸接过她推来的鸡尾酒,扯了扯嘴角扬起更灿烂的笑,“况且还会提醒我,索伦娜小姐很温柔呢,是对儿时玩伴的情谊?”

      “…怎么,不装不认识了?”
      “因为我发现这样更快。”

      一如既往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索伦娜冷冷看向青年,后者依然恳切温和,无懈可击。

      确实昨晚的样子要来得顺眼太多,她很不喜欢维持明面模样的他。

      “既然你是「客人」没不应的理由,”刻意忽略刚才的对话,索伦娜淡然应允,“和昨天一样可以吗?”
      “如果有其他不是不能尝试。”青年的回答自然无疑。

      ……他该不会其实很有这方面的潜质吧,上瘾了?

      诡异地看了他一眼,依稀能从青年的眉眼间看出几分小时候的模样,心里微微一动,她从善如流收回目光,“老时间等我吧,雷克特少校。”

      “好的,索伦娜小姐。”

      雷克特·亚兰德尔目前的状况很微妙,他曾是铁血宰相吉利亚斯·奥斯本的心腹之一,和其他人合称「铁血之子」。任职于埃雷波尼亚帝国的情报局,和同为铁血之子的克蕾雅·利维特所带领的铁道宪兵队一文一武相辅相成,堪称埃雷波尼亚背后的最大守护神。
      与此同时他还兼任外交部的工作,曾多次代表帝国和其他国家和谈避免战争。

      但宰相阁下始终是大地之龙战争的罪魁祸首,他离世后作为首席的卢法斯·艾尔巴雷亚总督认罪自首,前段时间听说在巴比伦之塔事件中死去,雷克特·亚兰德尔和克蕾雅·利维特获得皇室和现任执政者的宽恕,目前两个机构以其他形式重组保留两人职务戴罪立功。

      她有台面下的人脉,自然清楚目前有不少人敌视宰相阁下的旧势力,明明是罪人的心腹却没得到应有的惩罚,明贬暗升使得部分人对此极为不满。

      想必他压力肯定很大,这么一想能理解他会选择这种方式解压。
      倒不是因为被他人针对…

      看着斜靠在椅子上再次陷入沉睡的青年,索伦娜走过去轻轻从后面解开眼带,指尖拂过眼边的红痕引得对方不自觉低吟,不变的呢喃让她深呼吸。

      对儿时玩伴的情谊……吗。

      在外交部最为优秀的外交官,铁血宰相的心腹,情报局少校这些唬人的名号前索伦娜·朗奈特所认识的雷克特·亚兰德尔是父亲好友的独子。
      亚兰德尔叔叔是军方的人,时常要忙于工作,会把雷克特拜托给他们家——妻子之前离家,只剩他们父子。亚兰德尔叔叔性格冲动,却相当疼爱和重视雷克特的教育。

      雷克特是故乡远近闻名的天才儿童,教区长说生涯中都从未见过如此天赋异禀的孩子,将来定能出人头地。他们家是没落骑士家庭,亚兰德尔叔叔对此很期待和上心,努力给儿子创造最好的生活条件。

      当然,他确实如同教区长所说。

      雷克特学什么都很快,大脑构成仿佛和同辈孩子全然不同。当大家还在学习书本上的内容时他已能举一反三,只是偶尔说出来的话会让人听不懂。

      “那孩子有看到因立刻推断出果的天赋,太聪明了也是双刃剑。”

      她曾经见过客厅里父亲一边抽着烟一边和母亲的对话,彼时的她什么都不懂,噔噔噔跑回房间拉住正在看书的雷克特,歪着脑袋询问。

      “小雷,什么是看到因推断出果?”
      “这是谁跟你说的?”几岁的男孩合上书,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爸爸跟妈妈在讲!”
      “…不愧是叔叔。”他叹了口气摊开手,“是呢,简单来说…就是露娜马上就会被阿姨训斥。”

      “哈?”

      ——“索伦娜!你是不是又在偷吃!跟你说几次了!”

      从楼下传来的怒吼让索伦娜一抖,随即双眼发光看竹马,“小雷好厉害啊!你是怎么做到的?”

      “学习途中厨房传来烘焙的香味让你鬼鬼祟祟下楼,这是因。但不问自取必定会被阿姨训斥,这是果。”雷克特颇有耐心解释道。
      “这好像预知。”
      “某种意义来说能等同,不过有区别。”他把手中的书重新打开推到她面前,“如果预知那么好得到能避免很多事吧,这种不切实际的事还是别想了。继续今天的内容,上次讲到C·爱普斯泰恩博士……”

      “啊饶了我吧小雷!”

      听到她的哀嚎他忍俊不禁,察觉到楼下的大人有动静,咳了几声一本正经小声开口。

      “等这部分学完了我教你桌面策略游戏。”
      “哇真的吗,好!”抵不过诱惑,索伦娜乖乖坐在桌前听他继续讲述导力的发展史。

      朗奈特家从商,她是独女,父母对她宠爱有加要求同样很高,他们希望能把她送到帝都的圣亚斯特莱亚女子学院,帝国的第一名校是狮子心大帝德莱凯尔斯·莱泽·亚诺尔一手创立的托尔兹士官学校,圣亚斯特莱亚女子学院则为培养帝国风格完美淑女千金的最佳地。
      说来好笑,童年时代的托尔兹士官学校和圣亚斯特莱亚女子学院正式招生仅限皇族贵族,以及为帝国做出过贡献之人的孩子,对平民来说几乎是遥不可及的肖想。

      当时的商人大部分税收会直接上缴给当地负责管辖的贵族,再然后给四大名门,她的父母本想着多给当地贵族好处挂上贵族陪读将来送她去女子学院。

      为此在这之前,她自身得挑不出任何短板才行。从小到大父母给她全方位请了不少老师指导,除去学业还有每一名帝国淑女都理应学习的礼仪,艺术等等。
      索伦娜不怎么喜欢读书,于是为了监督她,夫妇俩委托年纪相近的雷克特帮忙——幸好他只是看着乖巧模范生,全然不像父母所认为的那么循规蹈矩。

      他们感情很好,她也很喜欢雷克特。他聪明开朗,总能带她玩很多有趣的游戏,小孩子本来就没太多烦恼,她又被保护太好,哪怕童年实际处于很紧张的环境都没自觉。

      彼时的埃雷波尼亚帝国不像如今,和邻国的卡尔瓦德长期处于激化对立,导力技术走在塞姆利亚大陆最前端的利贝尔王国亦是巨大的威胁,而内部阶级制度明显,贵族针对平民的税收越发苛刻,整日处于一触即发的氛围中让人提心吊胆。

      她还记得那天刚从主日学校下课回来,父母昨晚说要出门,因此她急着回家早点完成功课可以痛痛快快玩一场,飞似奔回家,在门口的台阶看到蜷缩成一团的身影。

      “小雷?”
      她试探着喊了声,确定是竹马笑着上前拉他,“怎么来我家,亚兰德尔叔叔又出门了吗?算了算了,我爸妈出去了,今天一起吃晚饭吧!”

      他没动。
      应该不是错觉,拉着他时一阵颤抖从对方那边传来。

      “…小雷,你还好吗?”

      左边臂膀被猛地抓住,从他竭力调整的呼吸中感受在努力转换情绪,索伦娜也好脾气地耐心等待,但当看到他抬头还是吓了一跳。
      第一次看到自己这个竹马这么惨白的脸色。

      他试图开口,然而话到嘴边什么都说不出,环抱住双臂不断发颤。
      索伦娜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可此情此景让她不免心里一动,本能永远快于理智,她弯下腰抱住竹马,有节奏地拍拍对方的后背和后脑勺安抚,“没事的,没事的小雷,外面很冷,我们先进去吧,好吗?”

      好半天感受到轻轻点头的回应,索伦娜舒了口气把他拉进家里。

      让家里帮忙的女仆先上热汤,雷克特一直没动,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如说那天晚上他一直是这样的状态,只有拉着他时才会给反应,整个人都失魂落魄。

      难道亚兰德尔叔叔出事了?
      昨天有听爸妈说最近局势紧张,亚兰德尔叔叔压力很大。

      但这话题太敏感不好意思追问,只能好好陪伴安慰。

      担心竹马的精神状态,她坚持让他留宿。头一次感觉两人立场颠倒,因为他年长自己一岁的关系平时都是他照顾自己,难得有照顾他的时候。
      莫名有种成为姐姐的兴奋感,晚上睡觉时掖好被角平躺,抬头往外能看到窗头璀璨的星夜,然后是沙哑的童音。

      “谢谢,露娜。”
      “睡吧,小雷。”

      隔着被子握了握他的手,索伦娜挨近雷克特轻声回答。

      明明到这里都很亲近,为什么会改变呢?

      ——“那你呢,是对儿时玩伴的愧疚吗,雷克特?”

      意识拨回到现实,她看着青年干裂的唇角,声音低到只有自己能听到,自嘲一笑。

      ***

      积攒许久的压力在短时期释放,所带来的结果就是比寻常更汹涌的生理疲惫和清爽。
      寻回意识时从咽喉传来干渴,使得他不由自主轻咳。

      腿部的重量微微一动,耳侧蓦地被冰凉的指尖轻抚,随即是女子刻意压低的嗓音。

      “别动,抬头。”

      她用的是命令的口吻,他便乖乖照做。
      听到她似乎拿过一边的玻璃杯,正好奇她想做什么,唇瓣相贴轻柔的触感和滑入喉间的清凉令他下意识睁大双眼,下一秒发现眼带早被解除,昏暗的灯光也足以让雷克特看清眼前之人的模样。

      女子坐在他腿上,月白色的及腰长发垂落在他的脖侧,微痒。她化着淡妆,唯独唇上的口红鲜艳无比,和长发同色的双眸倒映着台灯,看着朦胧暧昧。

      察觉到他的不自在她轻笑出声,将头发捋到耳后,自然而然单手搂着脖颈啄吻下唇角。

      “真意外,少校没和人接过吻?”
      “呃…”

      虽然是事实,被从小的故交当面询问还是有些窘迫。
      …而且明明更擦边的事情都做过了,居然还会为这个动摇。

      “那算额外赠予吧。”索伦娜起身调整姿势重新坐回他身上面对面,双手放松地搭在后颈和肩,顺着曲线亲耳廓,最后重回最终目的地。

      “别咬到我哦。”

      她俏皮地眨眨左眼,左手飞快解开他的领巾探入锁骨用指腹磨蹭,撬开唇齿的力道温柔又不失强势,她一边细细吻着他一边不安分地把右手附在下方。

      “少校,你又兴奋了呢。”
      “…我姑且是个正常男人。”

      雷克特哭笑不得回应道,心里暗暗感慨她的熟练度。

      索伦娜不由莞尔,“正常男人可不会到我这来。更何况…”
      她侧身贴着他的耳畔弯腰,伸手将绑缚双手的手铐往上收收紧,手指触及手腕处的红痕轻按,听闻意料之中的隐忍低呼嘴角弧度更甚,“你,喜欢疼痛吧。”

      ……他确实多少有这种自觉。

      摇摇头忽略被绑缚太久的余麻和酸痛,倒是索伦娜看出他的不适笑着为他解开,“但你适应能力真的很好,既然清醒着接下来自己解决好了,今天就到这里。”

      “露…索伦娜小姐,”他活动手腕,“下次也可以吗?”
      “当然,你是客人嘛。”

      微蹙起眉,他并不是很喜欢这个词。
      不过他们目前只是这样的关系就是了。

      雷克特挽起袖口撇过手腕上的几圈淤痕,看了眼堆积在地上的外衣和手套领巾,思忖手套的长度是否可以完全覆盖这些痕迹,抬眸望向正在房间另一侧喝水的女子身上。

      她背对自己,左手拿着最新的赛法翻阅信件,单薄的内衣勾勒出女性独有柔美的曲线,室内开启暖色的灯光,使得原本冷色调的发色都衬得温暖许多。
      后背到腰间有一道浅淡的长疤痕,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眼神暗了暗,他缓缓吐气。

      “索伦娜小姐,借一下浴室。”
      “出房间左拐。”

      她随意撩了把头发,头也不回地回应。
      这份无防备,到底是因为对象是他,还是一贯的工作流仪?

      “少校。”
      “嗯?”
      “你离开时可以从地下室走,不容易被发现。”

      “…多谢。”

      目光落在她光滑白皙的颈侧和脊背曲线,他在心里叹服自己的忍耐力,略有些仓促离开找寻浴室。
      醒之前索伦娜已经基本给他清理过,只要解决目前的状况就好。说来奇怪,独自处理反而有种说不上的羞耻感,明明在她面前更羞耻的样子都暴露无遗。

      或者说正是因为如此?
      很久以前她就看过自己最狼狈的模样,事到如今完全可以暂时抛却自尊和羞耻。

      借着温热的水流用最快的速度整备,慢条斯理对着落地镜穿好外衣和手套,搭配袖口基本能遮盖住那些经历的证明,只要别挽起来。
      颈侧有她刻意留下的吻痕,氤氲的水汽中似乎还能看到唇角残留的口红印,下意识去触碰,盯着旋开的水龙头若有所思整理领口和系好领巾。

      反复确认仪表后离开浴室,发现她私人的房间已然关上,没锁。
      没再打扰,他缓缓下楼环视内部,客厅通往地下室的玄关处倒扣着相框,大致能猜到相片是什么样,雷克特打开地下室的门。

      这条路直通附近刚修不久的停车场,不过是单向门,进门需要指纹锁。感慨科技日新月异和发小竟有人脉和财力搞到最新技术,他站在停车场舒气。

      脑海内构建这片区域的地图,确保自己和索伦娜的房子相隔有一定距离才打电话给部下让他们开车过来。

      以那天为节点,他们开始了心照不宣的长期来往关系。

      索伦娜每周四晚上都会留给他,他不一定次次都能赴约,但笃定这时间段去她肯定在。

      次数一多他也不免感慨自己大概真的不太正常,要靠这么极端的方式纾解压力。这种事很容易上瘾,他一再告诫自己不能沉沦,然而不尽人意。

      可能用强硬手段发泄过后短暂的安宁让他欲罢不能吧,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好好体会过安心睡去的感觉。

      父亲出事前不久隐约能看到一些来自未来的景象,生生把原本唯物主义的他逼得相信奇异现象——不相信不行,他早就深谙这些因会导致何种果。

      他没能拦住父亲踏出那道门。
      从此以后他被噩梦永无止境缠绕,战争期间受害者于战火中的哀嚎在脑海内无法消散,闭上眼便能看到不成人样倒在地上以各种形式呈现的残缺身躯和哭泣。

      现在进行时也好,未来会发生的事也好,这一切让当时年仅十岁的他承担实在太痛苦。

      整个百日战役期间父亲都没回来过,临近战争末期时不时会有军方的人来故乡调查父亲,朗奈特夫妇始终在维护父亲。

      要是他们知道真相会怎么想?

      「小雷,没事的。」

      一无所知的发小紧紧握住他的双手安慰,他心里一片茫然。

      父亲是导火索,迟早得为此付出代价,况且他模糊中能看到那直直下降的处刑台。

      不能连累其他人。
      想是这么想,他却开不了这个口。

      他很害怕,梦境中的断头台越发清晰,能感受到父亲的不甘,很快旁人的仇恨吞噬一切。唯一能感到短暂安心的就是朗奈特家,尤其是露娜的身边。

      是他不知羞耻地还想贪恋温暖。

      这份贪心很快得到了惩罚,某天从主日课堂下课时他和露娜一起放学回去,心不在焉的他没看到拐角处藏起来的身影,当反应过来时小女孩已经挡在面前抱住他,在巡警的怒喝和犯人被压在地上对他的质问中伸手搂住发小,对方后背的温热液体令他大脑放空。

      「露娜?」
      「没大碍,我先睡会…」

      她微弱的声音全然被后者盖过。

      「都怪你的父亲!」

      是痛恨父亲的人,他本该下手的对象是自己。

      他明明知道这一切总会发生。

      是他。
      是他的错。

      缩在外面等待医生急救,朗奈特夫妇匆匆赶来陪女儿,他们对他没任何指责。实际这么多天过去他们大概也知道父亲的事了,这种情况下还一如既往善待自己。
      甚至对连累女儿的自己都不忍心说什么。

      无处可逃。
      他也不想逃,更不能逃。

      既然如此——

      「叔叔,阿姨。」他几乎用尽所有的气力提出最后的请求,「请你们带着露娜离开这里吧,别再管我了。」

      希望至少——至少发小能够不被牵连,挺直身板继续在帝国活下去。

      意识逐渐回笼,周身被小毛毯裹着温暖笼罩,微微晃动脑袋,清醒得很。
      今天的效果还是那么好。

      “索伦娜小姐?”

      雷克特试探着呼唤,没得到回应。闭上眼感知,房间里确确实实除了他还有别人,正面不远处,正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她睡着了吗…

      拨动镣铐时从手腕脚腕都传来火辣辣的触感,双眼亦有些酸涩。许是他这边传来动静,索伦娜那边动了动,迷迷糊糊呢喃。

      “小雷,为什么…”

      他顿了顿。
      迟疑几秒后一抖袖口,从隐藏处取出袖针解开束缚,双手恢复自由时拉下眼罩,女子在床边的椅子蜷缩成一团,披着外套把脑袋埋在膝间,像极了儿时守着做噩梦的他。

      心一紧,他立刻解开脚铐,起身朝她那里走去。

      “…露娜?”

      仔细查看对方的状况,后者眼角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映衬浅浅的泪痕。叹息一声,他弯腰将她抱起来,小心翼翼放置在旁边的床,手指拨笼发丝到耳后,划过眼角。

      “别像小时候把自己折腾感冒了。”

      他轻声叮嘱,帮她掖好被角,收手时被拉住。

      “别走。”

      她双眼朦胧地看着他,多半还没清醒,偏偏这样更让人放心不下。
      想起属于她的那份档案生平,他终究妥协。

      “知道了,我不走。”

      轻声念叨一句失礼了在她身边躺下,索伦娜本能朝他挨近,和着被子将她揽入怀中,他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发顶。

      “睡吧,露娜。”

      隔着被子都能感受到她的纤瘦,雷克特左手拍拍索伦娜的后背,不知道是安抚对方还是自己,直到听到怀中人的呼吸趋于平稳沉沉入睡。

      温柔抚摩发顶,雷克特尽量不发出动静从另一侧下床,简单收拾房间后离去。

      ***

      从那天开始他们的关系又有微妙的转变。
      索伦娜不再让他被一直绑缚在椅子上,阵地转移到床。完事后会主动解开束缚,证据就是他每次清醒都好好睡在温暖的被窝。

      偶尔醒来她会躺在身边,但完全不排斥。

      他们几乎把该做的都做过了,有时甚至会有恋人的错觉,却始终没有进行到最关键的一步,他知道是她工作的原则,心感庆幸。

      不能奢望太多,维持现状已经很好了。

      睡眠状况改善了许多,虽说时不时还会梦见那些痛楚,不过时而会梦见一些好事。
      比如被奥斯本大叔带走收养,他心血来潮会亲自教导他读书和下棋。

      铁血宰相吉利亚斯·奥斯本是他这辈子见过最聪明的人,也是最傻的人。

      毫无芥蒂接受仇人的儿子抚养长大,从十岁到成年,他养他的时间不亚于生父。这么多年来他从未改变过对那个人的称谓,可他心知肚明他是最好的父亲。

      奥斯本大叔很强,让人极有安全感。儿时惶恐不安绝望的自己置于他的保护之下曾短暂显著改善噩梦状况。

      仔细想想他的确是无比懦弱胆怯的人,总是在借助他人逃避,被他人牵挂。

      克蕾雅慢慢走出来后会经常来关心他的近况,在大家眼里去世的“大哥”卢法斯偶尔写匿名信回来同样,还有那个「实际的儿子」,估摸被大叔本人最后叮嘱过,每次看到他都无比恳切。

      还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吧?

      当然现在没法放松容易被担心是真的。卡尔瓦德对埃雷波尼亚一直虎视眈眈,巨额赔款被洛伊·格兰哈特总统基本拿去大量投入军需,输送过来的卧底永不间断,他必须绷着那根筋。
      很多事只有他能完成,无人可替代。

      他想好好守护埃雷波尼亚帝国,守护这个大叔深爱,他也深爱着的国家。

      为了不再让悲剧重演只能坚持正视。

      清醒后雷克特盯着窗外发怔,马上又是仲夏节,各方面的部署早在上个月全部安排好,可还得根据实际情况调整。

      ……埃雷波尼亚帝国夏季的夜空相当美丽。
      他多想能一直守望这片星空,就像那个人一样。

      “我曾经不理解为什么你会那么狠心。”

      身侧忽然传来闷闷的话语,女子环抱毛毯,月白色的长发铺散在周围,埋在被褥的声音如同被无形的厚厚墙壁阻挡,她深深叹息后自顾自继续。

      “我看不懂你,大概是你太聪明,而我太傻。”

      “…有愧疚,但不是出于愧疚。”

      他闭上眼,沉默几秒后回答。

      话音刚落感觉到身边的人狠狠一抖,他侧过身正对抱着毛毯的发小,隔着毛毯轻轻抵额,“对不起,露娜。”

      儿时的他只能用最强硬的态度解决问题,如果再次回到那时候他还是会说出同样的话,即便这般不容反驳的模样很伤人。

      她双肩在发颤。

      “露娜…”
      “你真的是笨蛋。”

      索伦娜扯开毛毯和他对视,清澈透明,泛着水光。她用力把毛毯推至他的面前盖住他的上身,脑袋抵在他的胸口。

      “这些不该是你一个人去扛的,小雷。”

      ——“「我原谅你」,所以别一味包揽了。”

      怔愣在原地,他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说什么。
      直到毛毯被掀开,轻柔的吻落在额发和眼睛,眼角和嘴角边的咸涩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落泪,索伦娜不断地、温柔亲吻着他的五官和脸颊以及耳侧。

      “没事了,小雷。没事的。”

      恍惚间重回儿时第一次失态。当时的小女孩也是这样拥抱着他,话语都差不多。

      “…果然是一种因果啊…”

      眼眶酸涩,他伸手回抱,凭着记忆和本能停留在那道伤痕,抬头望了眼满天星辰中高高悬挂的圆月,埋首于颈间。

      “露娜,谢谢。”

      不知是谁开的头,或许只是氛围正好的顺水推舟,他们在那晚越过了最后一道线。
      室内没开灯,但窗外夜色晴朗,皎洁的月光星辰足以充当光源。薄薄的毛毯无法完全覆盖住两人,因此索伦娜跨坐在他身上,顺手拉起毛毯披好,零距离时她额角泌出细汗,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脖颈亲吻,把低喘的热息全部引向耳畔。

      她微微一顿后笑了笑。

      “小雷,你真的很敏感。”

      抬手抚摸她的侧脸和耳廓,雷克特默不作声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拉近相贴。

      在今天之前他从未想过和谁有一天会建立亲密关系,实际发生竟感到莫名靥足。
      或许只是因为是她。

      握住她搭在肩膀的手,细细亲吻指关节,他压低声音轻唤名字。

      “露娜,陪我一起吧。”

      无论如今和将来去往何处,沉沦也罢前行也罢。

      “我很乐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Go into the Good N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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