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轻歌》韩佳

57、癫狂老道士

　　乐季山匆匆赶到风向南的住处，却见西域王铁青着脸出来，张口想问，却被西域王出声打断：“你们年轻人的事儿我从前向来不管，向南发生这么大的事儿你们没有告诉我，可是觉得我已经老的不明事理了？！”

　　“属下不敢！”乐季山一惊，连忙拜倒在地上道：“都是属下疏忽，没有看护好王爷，这才——”
　　“快起来！”西域王伸手将乐季山扶起来说道：“你们两个都是我一手带大的，你虽然与我没有血缘关系，可我早将你视作自己的亲孙子！”
　　“大王！”
　　“只是亲孙子，还有什么事儿瞒得过爷爷呢？！”西域王重重的叹息一声，说道：“我这一手打下来的江山，将来，终归是要托付给你和向南的！以后向南有什么事儿，你这个做大哥的，一定要多担待一些！”

　　“大王！”乐季山心中颇为感触，西域王为人刚烈，性格耿直，从前虽然对他也是关爱有加却也从来不言明，如今说这些，到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西域王拍拍乐季山的肩膀说道：“进去好好劝劝他吧！若真是有缘无分，不如就此放手吧！”说罢，转身出去了。
　　乐季山深呼吸，推开了风向南的房门。

　　“你出去吧！”风向南坐在床边，握着莞儿的手，并没有回头，却对乐季山说道：“玲珑伤的不轻，你去好好照顾她，我这里，一切都好！”
　　“昔日好友伤的不轻，生死不明，我来看看，你又何必着急赶我走！”乐季山皱眉，搬了把椅子走上前来，放到床边坐下来，看了一眼神志恍惚的风向南，又转头看着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莞儿，此时，她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了。

　　良久，风向南忽然黯然问道：“季山，你说，我是不是不该心中有爱？”
　　“怎么了？”
　　“我曾经心仪云瑶，可不想我大哥也喜欢云瑶，为了云瑶，不知道做了什么荒唐可笑的事儿。如今我爱莞儿，可没有想到，你对她也……为什么，每一次，每一次都会如此呢？！”
　　“这一切不过是个巧合罢了！也不过是两次而已！”乐季山不为所动。

　　“那还要几次？！”风向南冷笑一声：“云瑶嫁给我大哥之后，我就发誓，此生定要断情绝爱，可是断情绝爱，哼……真是说的容易，真遇上了那么一个，我却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自己了，遭遇这几经磨难，我已经有些糊涂了，到底爱是什么？为什么那么苦，那么累，几次三番九死一生，却戒不掉呢？”

　　“若是轻易能够戒得掉，就不叫爱了！现在要紧的是将莞儿救醒！”
　　“怎么救？”风向南红着眼睛转过脸，盯着乐季山说道：“就算别人看不出来，难道你真当我是傻子么？她如今这是一心求死，你让我用什么救她？！”

　　“你既然知道她是一心求死，那你有没有想过她是为什么一心求死？！”乐季山亦回头，冷冷的看着风向南道：“我原本请了枫溪老道给你看病，可你知道为什么，那一剑刺进莞儿的身体，你就可以不药而愈？你有没有想过，你们历经磨难，到现在还没有死，是为了什么，又是因为什么？”
　　“……”
　　“也许，从青鸾峰一前一后坠崖开始，你们的生死就已经连在了一起。她中长相思，危在旦夕，是你舍弃修为救得她；我不知道你们在迷境中发生了什么，可你那一掌将她打下忘情潭，她不但自己受了重伤，就连腹中你们的骨肉，也没活路，可她非但没有怪你，反倒日日担心你的魔症是否好了；如今，她虽然是一心求死，可她心底里，必然是舍不得你的！”

　　“我们的骨肉……”风向南的眼睛有些干涩，心中绞痛异常。
　　“我告诉你，并不是想看到你悔恨，你若一味悔恨，又怎么救得了她呢？”乐季山收回视线，站起来拍了拍风向南的肩膀说道：“向南，她能救你，你也可以救她！也只有你，能救得了她！”
　　“怎么救？”风向南眼中含泪：“方才是我手中的剑，刺进她的身体，她必然恨极了我！”

　　“她是恨你！却也是爱你，否则又怎么会在守卫森严的云城被阮玉带到这里来呢？她不过是想看看你的境况罢了！”
　　“……”
　　“她在云城，没人肯将你的事说与她，一是因为你已入魔障，不辨是非，二是你已经不记得她，云城众人恐她知道难受，自然都不肯说。”
　　“我……”
　　“更何况，要戒掉爱，那是谈何容易？！一个断情绝爱的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她看你一步步深陷泥潭，却又无力帮你，被她人蛊惑，真信了以身练剑的鬼话也未可知，更何况，她毕竟还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女孩儿，就算信你、爱你、可心底里，却也恼你、怒你！否则，怎么会愿意死在你的剑下呢？”
　　“……我……”
　　“这一半是爱，一半是恨！可爱就是恨，恨也是爱！你既然已经好了，不防自己想想吧！”
　　“季山……”
　　“我言尽于此！”乐季山说罢，起身出去了，房内再一次陷入沉寂。

　　一半是爱，一半是恨，爱就是恨，恨也是爱……风向南伸手，轻轻附在莞儿的面颊上，手指在她的脸上轻轻摩挲，喉咙几次滚动，难咽口中气息，喉中干哑酸涩，眼中的泪终究是没忍得住，落了下来。
　　往事一幕幕又回到他的脑中，是朦胧青涩，亦或是刻骨铭心，可眼前人，却沉睡在混沌之中，迟迟不愿醒来。

　　“莞儿，求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莞儿，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没关系，听不到也没有关系！”
　　“你说得对，我是个混蛋，胆小鬼，我拿自己的性命和最珍爱自己的人开玩笑，我不得好死……你知道吗，现在我才懂得，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爱的人在自己眼前离开，却没有半点办法救她的心情了，我爹当时，一定心痛极了！可是我再也没有机会尽孝了……”
　　“莞儿！你快醒来好吗？你醒来看看，我好了！我认得你，我看得见你，我感受得到你……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只求你，能够醒来……我宁愿是你不记得我……”
　　“无论是爱也好，恨也罢！我只求你，快点醒来！……”

　　门外，乐季山听着里面风向南断断续续的倾诉，心也有些绞痛，却也只能摇摇头，转身走了。
　　除了风向南和莞儿，还有一个人，是他此时此刻，心内挂怀，必须要去照顾的,那个人也许有些圆滑世故，有些爱卖弄风姿，可那个人，却在不知不觉之中，住进了他的心房。

　　雪域城中，因为阮玉携剑叛逃、玲珑重伤、莞儿的昏迷和风向南的不寝不食，一时间陷入了可怕的沉寂之中，就连一向心不在焉，爱玩闹的枫溪老道，也找不到调趣解闷儿的人了。
　　三日一过，更因为莞儿没有醒来，西域王一早就提着剑冲进枫溪老道的房中，伸手将枫溪老道的拂尘扔得老远，尔后一把将躺在床上的枫溪老道抓了起来，吼道：“臭道士，怎么人还不醒？你给本王起来！”

　　枫溪老道被拎起来，十分无辜，却连忙解释道：“这不是还没到午时么？！这最后的定数还没到呢！”
　　“本王等不到午时了！”西域王拖着缝隙老道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本王现在就要你去看，一刻也等不了，若是你救不了人，本王让你一道跟着一辈子都醒不来！”
　　“你快松手，我不跟你去！我不去！”
　　“哼！你这老儿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什么一世三面之缘，扯淡，通通都是扯淡，我现在就要你去给本王救人！！！”
　　“使不得使不得！”枫溪老道连忙挣扎道：“修道之人最忌讳的就是妄自谈论世道，我们讲究的是缘法，缘法不到，强力去改变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你快松手！”
　　“送个屁！”西域王忽然骂道：“你说这些有的没的，还是不愿意去救人，免得耽误了你修行是不是？！本王今儿偏要让你破戒！你再敢说一句不见，本王里肯命人挖了你的双眼！看你还怎么修仙！”
　　“我说你怎么还是这么宁顽不灵啊？这都三十年了！本道说不能见就不能见，说不能救就是不能救！”枫溪老道忽然涨红了脸，猛的从西域王手中挣脱出来。

　　“我宁顽不灵？！”西域王一脸鄙夷的看着枫溪老道、哈哈大笑了很久指着枫溪老道的鼻子骂道：“臭道士，你还有理了？！当年是哪个王八羔子将自己才出生的儿子丢掉去修道的？！你是哪根筋中了邪了？你老来得子，老婆难产而死，你不知道珍惜，倒把你那活生生的儿子丢在雪山里，自己去求仙道！若不是被我发现，你儿子早死了！你现在连个后人都没有！”

　　谁知，那枫溪老道听到西域王这么说，竟然一点儿都不觉得心中惭愧，只不耐烦的叫道：“修仙之人是不会被这些俗物缠身的！你少废话，我说了不去就不去！”说罢转身要走。
　　“你难道一点儿也不好奇，你儿子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