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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原创 ...

  •   我家住在三环不太热闹的金华区,C栋三楼,这里距离市中心挺远,如果不堵车的话搭公交需要一个多小时。我要搬家了,搬去未婚夫肖明的住宅,他在市中心有一套公寓,那房子挺大,还能把他的父母接过来住。

      这些天我一直在收拾东西,也有和邻居告别过,我要搬去肖明家的事情在意大利的爸妈都知道。我妈是个特别理性聪明的女人,不少人都赞叹她有眼光、有远见,她为人也是潇洒的不得了。但我的性格多半是随了爸爸,没那么放得开,也是个念旧的人,这次搬家也是思索了很久才决定的。老住宅距离我上班的地方着实太远,肖明也不想让我每天这么辛苦的倒腾。

      这次从老房子搬出去,我妈竟然每天给我打一个电话来询问进度,这让我感到不可思议。要知道她以前一个月才主动打给我一两次电话,这阵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忽然关心起我搬家的事情。

      下午的时候最后一车物品被搬家公司运走,肖明从公司过来接我,在附近一家老馆子里吃了晚饭。将车子停在了收费处,我和他饭后去散步,就当是我在这里最后的告别了。

      “行了你,搞的像是要出国一样,什么时候想回来看,我就送你过来转转。别舍不得了。”肖明看我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笑了出来,一把将我的短发揉乱。

      “每天都那么忙,一个城市里的朋友有时候也见不上几面,何况……哎呀,就陪我走走吧。”

      牵着他的手开始仔仔细细地走遍这片我最熟悉的区域,我在这里出生的,也是在这里长大的。忽然要走了,这不舍是不能言说的。我妈说她也是随着外婆搬到这里来的,就在她十五岁的时候。当时这栋商品房里住满了人,还挺热闹。

      和肖明转悠了两圈后天色就暗了下去,路灯闪烁几下就全亮了起来。我仰头看着眼前的两层楼老图书馆,心里生出几分复杂的感情。这个图书馆在我妈妈搬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离我家就两条街,会经常路过,估摸有五六十年的历史了,中途也补修过几次。但因为前几年新图书馆的修建完毕,这座老图书馆就开始清冷了,也搬出去了不少书,现在更是没多少人来阅览了。

      小时候我会偷偷跑来这座图书馆玩耍,不过我妈不准我来,每次看到我偷偷跑来看漫画就会脸色发黑地抱着我直接离开。回到家以后她就会告诫我不要再去这座图书馆。久而久之我也就不再来这里了,从此这个老图书馆就从了我路边的风景,只会路过,不会再进去。

      现在我要搬走了,我就想着进去看一眼。门口守卫是个上了年纪的老爷子,他说如果借书就要给押金和登记身份证号码。我点点头就要拉着肖明进去,恰巧这个时候肖明来了电话。是老板打来的,他推不了。

      他说老板的钥匙在他这,他必须亲自去给一趟,最多两个半小时就来接我。我也表示我能在这里逗留一阵,他这才急匆匆地离开了。

      待到肖明离开,我就走进了一楼的馆内,还是木质的旧书架,有的书架上甚至蒙上了灰尘。不过分类还是很清楚的,我随手拿出一本手工艺类的书,泛黄的书页和带着霉味的封皮都让人感到不太舒服。尽管这样,我也在慢慢地浏览着。

      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在吸引我一样,整个图书馆只有我一个人在徘徊,管理员老爷子在门口打起了瞌睡,略微暗沉的灯光显得馆内更加的孤寂清冷了。逛完了一楼我就小心翼翼地走上二楼,如果一楼还算有点图书馆的样子,那二楼就逊色了很多,几乎一半书架上的书都没了,空气中都漂浮着淡淡的灰尘味。

      我朝着还放有书的地方走去,那是靠近窗户的位置,从窗口这里能看清街道上的行人。

      靠在窗口的时候,我忽然感受到一股气息在靠近,身体一凉,我猛地转身看向身后,一排排的书架沉默地立在两旁,并没有谁靠近我。我刚放下心,突地,虚空中一股力量将我制住,我一下子就被推到了窗口处。

      有冰凉柔软的触感在脖子上蔓延,我吓得张嘴就要尖叫,张开的嘴唇被堵住,喉咙里所有的呐喊被这个莫名其妙的吻给封住,我双手胡乱地抓着。明明面前只有空气,可我却像被隐形人给押住那般动弹不得。

      渐渐地,我的瞳孔里倒映出了对方的模样,空气泛起微弱的震荡,虚空中显现出了压住我的东西。

      是个十七八的少年!还是个黑色长发的少年,他睁着一双浅金色的眼眸凝视着我,这么近的距离我无法感受到他的呼吸,他也没有温度,那条在我口腔中肆虐的舌头也是没有温度的!他富有技巧的吻技让我脑子都迷糊了,我心里叫着肖明的名字,双手还在乱推着,但对方就像石头一样推不动。

      我见鬼了!活了二十四年我真的见鬼了!我会不会死?

      [你回来了。]

      对方磁性低柔的话语在脑海里响起,驱散了几分惧意,我稀里糊涂的,少年轻吟一声,那挠人的尾音还在耳边萦绕。可是,这是什么意思呢?我回来了?

      一时间脑子里乱糟糟的,反而忘记了害怕,他在离开我嘴唇的时候还惩罚似地在我的鼻尖小小地咬了一下,我吓得灵魂都要出窍了。

      “你、你是什么东西?”一被他放开,我就吓得往角落里缩,出路都被他堵住了。他留着及腰的黑发,皮肤很白,长得很好看,身上穿着白色的长袍,看起来完全不像是鬼,反而像是欧美电影中的精灵。

      我的话让对方愣住了,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似地睁大了眼睛,他一下子凑近我,伸手钳住我的下巴,我被迫扬起脸迎向他。对视中,他眼里的震惊和失落是那么的明显。片刻后,他眼里火热翻滚的情绪冷却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你是方小雨的什么人,回答我。]

      “你认识我妈?”我惊讶了,方小雨是我妈的名字,当然,这名字那么普遍,说不定是个巧合。

      对方蹙着眉头,打量了我几秒,眸光中闪过一抹狠厉,我有点怕,但遇到鬼了尖叫有用么,我身上也没有大蒜糯米之类的。等等,他到底是不是鬼,可刚刚发生的事情都是真的,并不是做梦。我果然还是看到鬼了吧?类似于古代里样貌媚眼的狐狸精去勾搭书生什么的?也不是没有长得好看的鬼了。

      不过他至少不是血盆大口也不是两眼血窟窿,这让我好受得多。

      [她是你妈,怪不得有几分似,从背影来看还真差不多。不过你怎么没你妈漂亮?]

      “……”

      [哦,我有印象了,你小时候来这里玩过。都这么大了,你妈呢?]

      “……”

      [小姑娘,你妈妈呢,不说不准你离开哦。]

      我才应该问你这玩意儿和我妈是什么关系吧!这急转直下的剧情是怎么回事?可直觉告诉我这肯定和我妈有关。

      然后我就了解到了,眼前的少年与其说是鬼,不如说是幽灵或者书灵什么的。

      少年说自从他有意识起就是在这座图书馆里了,而他无法离开这个图书馆,能看到触碰到他的人就是他的有缘人。而他的有缘人就是我妈妈,所以他和我妈妈发展出了一段超出常理的感情,这比我看的小说还小说。

      当然了,这个幽灵没有温度没有呼吸,像吸血鬼那样,而且肯定不能传宗接代,否则我就要怀疑一下我亲生老爸到底是谁了。

      妈妈十五岁的时候搬来了这里,和朋友发现了这座图书馆,在和初恋分手后她躲到图书馆的二楼里哭,就是在那个时候她看到了这只幽灵。起初她是害怕的,但渐渐的她发现了这个家伙的没常识和脱线。

      于是这个图书馆就成为了她一个人的小秘密。

      在高中的三年里妈妈没有和任何一个追求者在一起,因为她心里装着的只有这只没常识的少年幽灵。他丰富了她的内心世界,给予了她在少女时代最需要的安全感和呵护感,全心全意。那个时候的妈妈不在乎对方能不能给她未来,不在乎他能不能走出图书馆,她傻傻地相信着只有两个人很爱就够了。

      妈妈和他的第一次吵架是在考起大学,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他不想让妈妈离开她去另一个城市,而妈妈太想去看外面的世界了。一人一幽灵争吵不休,他头一次遇到这种事,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他的生命中只有妈妈,可妈妈的生命中不可能只有他。

      于是,他们之间产生了缝隙,随着时间、距离、阅历的拉长改变,这条缝隙也终究变成了大裂痕横亘在他们中间。

      年少时期的爱情被生活与物质冲淡,终于在妈妈大二暑假回来的时候她做出了抉择。和这个年少时期最亲密的存在说了再也不见。

      他的世界里只有我妈,可我妈计划的未来里却没有他。

      他苦恼他纠结他悔恨他嫉妒他发疯,在发生了争吵以后,他终于使用了力量将妈妈强行留在图书馆。他说他囚禁了妈妈两天,虽然我略好奇他怎么让我妈一大活人被关两天的,不过他过程没有说。最后这少年心软,到底是放了妈妈。但我能肯定的一点是,他这么做绝对让妈妈心凉了。我了解我妈的性格,她和这少年幽灵闹掰是必然的,不然哪里来的我。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接触到,打死我也不敢相信我妈还有一位这么与众不同的男友。

      不过从这以后妈妈和他的关系就彻底地断了,走出这座图书馆以后,妈妈再也没有进来过。可奇怪的是,我妈遇到我爸以后也没有搬家,她依旧住在了这里,我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直到我读大学后妈妈和爸爸去了意大利,我觉得……妈妈对这家伙是有感情的。

      我依稀记得,妈妈带我路过这座图书馆时的神情,小时候不知道,现在懂了,那表情叫做遗憾与不舍。

      “我觉得我妈是对你有感情的。”老爸对不住了,我可真没想到会挖出这么一件事情。现在想想,妈妈不让我来这图书馆,就是不想让我看到他吧。

      [是么。]

      “她是我妈,我知道。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和我妈能彼此触碰甚至成为恋人,可你给不了她什么,你永远走不出这座图书馆,她在外面受伤了委屈了你都不会知道。而且你的容貌永远不会改变,我妈妈今年五十岁了,她已经从一个婷婷少女变成了煮饭婆。”

      [就算她变的满脸褶子我还是会爱她啊,我每次都能在窗口那里看到她买菜路过,或者是回家的时候。一天天,一年年,她的变化我都看在眼里。]

      “你没问题,不代表我妈也没问题。一个巴掌始终拍不响的。”

      [她没离开的时候我还能在窗口这里看到她路过的身影,但现在我每天站在这里,都看不到她了。]

      “这是必然的,她在我大学的时候和我爸去了意大利。”

      这话刚出口我才惊觉说错,这个时候把自己老爸捅出来一点都不好,万一对方发怒把我弄死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是我妈曾经的情人,还是不一般的情人。不过我的担心并没有成真,他听到我的话,只是抿唇笑了笑。

      [我是你爸爸就好了。]

      他这么说的。听起来好像是占便宜的话,可我却听出了他的无奈和羡慕。是啊,如果他是我爸,那么守在我妈身边的就是他了。可也只是如果了。

      “刚刚的事情我就不记仇了,你想开点。”

      [如果是你,你愿意和我一直这样在一起么。]

      “这个啊,这问题没实际发生在我身上,我暂时想不出。不过如果是我未婚夫忽然变成幽灵了,我也不会离开吧。但这事情假设起来没意义啦。”

      [你性格比你妈妈可爱多了,虽然没她漂亮。]

      “没我妈漂亮就不用再强调了吧。”

      [总之,能再见到你也很开心呢,你这么好,她肯定也会幸福的。]

      “嗯,妈妈她现在过的很充实,所以你也要快快乐乐的。”

      [我应该早点注意到你是她女儿的。]

      “得了吧,你眼里只有我妈,哪里还有别人呢。我们一家后来生活好了也没有搬家,你觉得是为什么?”

      [大概是……你妈妈舍不得我吧。]

      ※

      从图书馆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挺晚了,我在路灯下站着,我给妈妈打了一个电话过去,说我明天就能住进肖明家里了,让她放心。她也和我说了些有的没的,就是嘱咐我别熬夜,多吃点这些。我几次张口都想问她那段奇异的少年恋情,可每次话到了喉咙都说不出。

      [你支支吾吾个什么,这么大个人话都说不清吗?]

      “才没有,倒是你自己的普通话说的都奇怪了吧。妈,我去了家里这块的老图书馆,不是新开的那个。就是我小时候你不准我去的那个图书馆。”

      实在忍不住,我还是说了出来,我这边一说出来,电话那头的老妈就沉默了。过了好半会儿,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用一种理解的口吻再次说道:“妈,我也到这个年纪了,我懂的。我不会告诉爸的。”

      我听到电话那头的叹息,她说:[你想问什么,好奇鬼。]

      “我、我就是觉得很神奇来着。你,你有没有喜欢过我爸?”

      [我现在一心守着你爸,走哪都把他揣着,你说呢。]

      “那,你当时选择了离开对方,那为什么又不搬家呢?只是警告我不准靠近图书馆。”

      我这问题一问出,那边又是一阵难捱的沉默,我心里这八卦的小火苗怎么都扑不灭,就指望老妈能解惑。我妈那性格,有了出息就一定会往外面奔的,没道理当时有钱了还留在这片地区,之所以和爸爸在这个地方安家抚养我,一定还有别的原因吧。

      [不搬家,是想让他知道,我过的很好,这样他就不会担心了。]

      “其实,说到底就是舍不得吧。”

      [哎呀,我听不到了,信号怎么忽然变差了?哎哟,闺女啊,你爸让我去陪他散步,不和你瞎聊了,挂了啊。]

      ……我晕,又这么打发我。

      ※

      肖明开车回来接我时,我就在路边傻站着。他开了车门快步走到我面前,拉起我的手,嗔怪道:“怎么像个木头一样傻站着,不知道去咖啡店等我?”

      我看着肖明,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感慨,我顺着他的方向扑过去,整个人挤到他怀里,我咕哝道:“肖明,幸好你是人。”

      “大小姐,这是夸还是骂呢。”

      “是感叹。”

      “是,那现在回去吧。”

      “国庆节假期我想去意大利看看爸妈。”

      “好啊,我陪你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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