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仙剑四】玄霄 ...
-
这一日春光正好，凤凰花开的盛极，只见一树一树的绯色，燃不尽的红尘往事。
玄霄想着攀折一枝把玩，也权当全了那么一份念想，手臂已然抬起，却又放下了，“出来。”
话音落，便见少年笑吟吟自花树间而出，一样是白衣蓝沿道袍，着在玄霄身上清冷孤傲不可言说，而他穿来偏便随性的很，却也是逸兴风流。
怎么哪里都有你……这句话在玄霄舌齿间滚了几遭，到底也没说出来，只哼了一声了事。这当然不可能是顾及他师弟的心情，而是那云某人面皮实在太厚，轻易也说不动他，又何必费这口舌！
也不得不夸赞一声云天青愈挫愈勇、迎难而上的心性，饶是玄霄一张冷面摆明了是不想言语，他也能毫无压力的再把话题挑起，打破这尴尬静默，“从前我还道师兄是只喜欢那些清静风景呐，原来你也会欣赏这热闹鲜艳。”
玄霄一愣。喜欢么？厌烦么？
却又闻他继续笑着道，“这样才好呢，人生吗，总该有些繁华颜色，师兄你总一副无欲无求的摸样，我可担心得紧，只怕哪一天突然就寻不见你，还要从旁人耳中得知你早已经羽化登仙啦。”
……或许吧。也的确，他平生二友，都是热闹人儿，也只有同他们一道，他才开始真正感受这个世界。玄霄一甩广袖，转身向醉花阴外而去，只听得傲然道，“成仙，如今我玄霄却是不屑。云天青，走了。”然他步伐却又渐渐慢下，落在跟上的云天青之后。他最后回首，深深望了一眼那如火如荼的花海。
其实凤凰花单看来并不如何好看，可远望去便是叫人心惊的美，仿佛把一切遗落在时光里的绝望都无声的呐喊了出来，烨烨煌煌，至极盛大。
但从相见便相思，相见争如不见时。他想，这一次何必再多纠缠，不过妄生缘孽。待得拿到羲和剑，便离开琼华，带走了这祸端，也免了琼华日后大劫。曾经囿于责任，不曾见证这大好河山，这一次再不必留遗憾，偌大天下，不知多少绝艳之辈，若皆得一战，岂不快哉。
云天青见他落后，便也放缓脚步，与他并肩，“师兄，怎么了？”
“无事。”玄霄已回过头。
~~~~~~~~~~~~~~~~~~~~~~~~~~~~~~~~~~~~~~
是夜。
玄霄已经被挤得紧挨着墙，隔着薄薄一层中衣，墙壁上凉意丝丝缕缕的沁进肌肤里。饶是这样，云天青整个身子还在往里拱。他身上倒是暖和的很，可这泛着人气儿的暖意却比冷意更让玄霄不适。东海下五百年，再远些还有剑窟中那十九年冰封，陪伴他的只有孤寂清冷。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玄霄翻身而起，打算扯把椅子便打一晚上坐，心说不记得从前云天青有这等毛病啊，前几日他躺在外头，几次险些被他挤下床去，这一夜他躺里面，这家伙便又往里头拱，都睡着了方向还找这么准，合着是就不让他睡个安稳觉了。
他却忘了，从前他一心只扑在修炼上，晚上基本都用来打坐了，而少数几次与云天青同床共枕，都是累的极了，云天青自然小心再小心只怕扰了他难得的休息。如此下来，他自然没有那个机会领教云某人的“床上功夫”。
运功片刻，玄霄蹙眉停下。说到底重生一事太过无稽，再怎么淡定的人总也逃不过迷惘无错，心绪不宁之下运功，有害无益。此时月光打在地下床头，洗白了目光，云天青总算消停了下来，大咧咧平躺床上，流光一捧，将他五官细细雕琢打磨，长睫既阖，他面上狡黠尽褪，更显出一张温雅面孔，虽精致处稍欠玄霄，却是观之可亲，分明没什么表情，可总叫人感觉他正浅笑翩然。
玄霄就真么静静打量他，少顷收回目光，垂眸默默。
他问一次问自己清晨时候的那个问题：喜欢么？厌烦么？
他想，他大抵是将他一生的矛盾都用在这人身上了。
冰封十九年，贪嗔痴、怨憎会，心中只万般癫妄翻搅不休，往日种种当时再看去，蕴着的细小欢喜皆作了讽刺，兄弟阋墙、朋友反目，现实如此。如何苦苦的挨了过去，免遭心魔吞噬，又是如何艰难的自创凝冰诀以压制下阳炎焚身，此中滋味至今仍清楚记得。
怎能不痛狠？！
可闻得他身死的那一刻，眼前依稀当年意气飞扬的不羁少年郎，他如何的挖空心思嬉皮笑脸逗他一乐，又怎么依从心意上蹿下跳将琼华搅得鸡犬不宁，心中千里苍茫、一片荒凉——怅平生，交游零落，只今馀几。
后又闻得他执意不赴轮回，辗转鬼界一心要向他道歉。那时他是怎样反应？是冷笑罢。要等变随你等去，他只等飞升仙界。然而又怎会全无动容，旧日情谊一一在目，他原是故人里最洒脱者，从不拘泥，如何却成了最放不下的那个，倒比夙玉一女子更显得犹游了。东海下，五百年何等漫长，修行之余，亦会想这混世魔王还不知会将鬼界闹腾成什么样呢……
这比谁都看得明白的傻子啊……又怎么能不惦念。
是厌烦的。也是欢喜的。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仙剑四】玄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