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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   颜玉舒是神医门的弟子,这件事知晓的人很少,他的师父就是现在名满天下的神医慕容泠烟的父亲,慕容珏。
      当年在雪原被冻得久了,寒气入体积聚成毒,被慕容珏救下的他缠绵病榻整整五年,在这五年里,他读完了慕容珏所有的藏书。幼时落下的病根无药可医,此生习武已无可能,幸而后来慕容珏倾囊相授,他对医术天分极高,不过三年半就出了师。
      他平日里畏寒,寒毒常年流走在五脏六腑,每半个月就会发作一次,在慕容珏的指点下他配制出了能缓解病症的丹药,每日需合着酒一同服下才能发挥药效的极致。

      年满十六岁时,他离开了神医门,并非是神医门人容不得他,而是有人在一夕之间灭了神医门。
      若非那日他带着慕容泠烟上山辨认草药,只怕也得魂归九泉。慕容珏与其夫人死在了自己的院子里,待到他们归家时,尸身已寒。
      一剑封喉。没有任何多余的伤口,干净利落。颜玉舒蹲下身去,慕容夫人死时定是惊骇无比,那双漂亮温柔的杏眼睁得大大的,已经失去了生时的熠熠光彩。他抬手给她合上眼。一旁的慕容泠烟像是刺激过大,愣愣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泠烟,过来帮我。”颜玉舒淡淡说到,声音里没有丝毫变化,就仿佛是在谈论着日常的事情,“要给师父师母换身衣服,你知道他们最喜欢的衣服罢?去拿来。”
      慕容泠烟呆愣愣地点头,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向慕容珏夫妇的房间。
      不一会儿,里头传来了慕容泠烟抑制不住的抽噎声,而后越来越大声,最终变成了嚎啕大哭。
      颜玉舒没有进去安慰伤心不已的慕容泠烟,只是站在那里,看着那就是猝然死去,也要挨在一起的慕容夫妇。轻轻皱着眉,他歪过头去,像是想到了什么,但很快就摇了摇头,不愿再深究下去。
      慕容珏一死他没有了留在这里的理由,更无需继续所谓的报恩,至于慕容泠烟,他也无意照顾。
      痛快地哭过之后,慕容泠烟像是一夕之间长大成人,再不见平日里的笑容,那漆黑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灰,朦朦胧胧看不清情绪。
      颜玉舒和慕容泠烟亲手葬了慕容珏和慕容夫人,而后他将神医门所有的财物都交付与慕容泠烟,而后与其分道扬镳,各走东西。

      九陵城郊,官道旁的酒肆里,颜玉舒买了一坛酒,将之系在马背上,翻身上马之后,马儿小跑着行远。
      他此次的目的地是江城,距离九陵还有几百里,他要储备好酒才行。
      远远的有一阵马蹄声急急地响起,渐渐近了,颜玉舒眼也不抬,只是驾马往一旁让了些许。
      为首那人经过颜玉舒身边时,侧头扫了他一眼。颜玉舒半垂着眼睫斜乜了眼对方,兀自慢慢骑着马。
      那队人很快就消失在前方。颜玉舒远没有他们那么焦急,悠哉无比地空出一只手摸出自己放在怀里的酒壶喝了一口,深灰色的眼睛微微眯起。

      “蔡允,去查查刚才那人什么来历。”敢孤身一人在此时去往江城,不是不怕死就是没有性命之忧。陆砚笙这次虽然是胜券在握,却也半点不大意。
      蔡允朝后看了一眼那就快看不见的苍青色人影,颔首,“是。”
      江城此时正有瘟疫横行,朝廷派来的御医也大多束手无策,只勉强控制瘟疫不向江城外蔓延。
      陆砚笙此时亲至,不过是为了亲手铲除他对头的总据点。即便此行凶险异常,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多年布局,还不如一场瘟疫来得干脆利落,如此时机他怎会白白错失?

      颜玉舒抵达江城已是三天后的午时,城内街道上空无一人,家家户户门闭锁窗,隐约有哭丧声随风传来,这个江城看上去萧索无比且死气沉沉。官兵把守住了出入江城的大门,见颜玉舒独身而来,抬手拦住。
      “你不知道这里疫病正厉害着么,进来是出不去的。”
      “我是大夫。”颜玉舒说。
      “你当真想好要进去了?里头大夫也死了不少。”那官兵见颜玉舒年纪轻轻,又面貌清雅俊逸,不免多嘴劝了几句。
      颜玉舒点点头,刚想牵马入城,想了想又松开了缰绳,他拍了拍这匹温顺的母马,在其耳朵旁不知耳语了什么,那马甩了甩尾巴,打了个响嚏之后,转头小跑着离开。
      官兵看得目瞪口呆,而此时,颜玉舒已经踏入了江城之中。

      一名妇人跪在灵前哀声抽泣,素衣绢花,眼睛哭得红肿不已,三四个孩子围在一侧,小声地抽噎着,不合身的孝衣让他们看上去更显得瘦小。
      颜玉舒走进灵堂时,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妇人停止了抽泣,疑惑地打量面前的青年男子,哽咽着声音问:“请问——”
      “你丈夫的尸身可是要火化了?”颜玉舒问。
      妇人闻言又不禁垂泪,她用袖子轻轻拭泪,边点头,“是。”要不是官府勒令染疫病死的人必须火花了去,她也不至于这般难过。她的丈夫死也没有个全尸下葬,她怎么能不心酸?
      “可否由我来做?”颜玉舒取出一锭金子,“我需要一件东西,不会动他骨灰分毫。”
      “这——”妇人略有些迟疑,回头看看因为近来缩衣节食而变得越发消瘦的孩子们,她咬咬牙点头,“好罢。”
      几个孩子中最为年长的一个帮着颜玉舒开了棺材,而后远远地推开。去世三日的尸首已经开始腐烂,散发出的恶臭混合着灵堂里燃烧着纸钱的焦味,形成了让人避之不及的恶心气味。
      仿佛完全没有闻到那股味道,颜玉舒走过去,手腕半抬,洒了一些粉末在尸身上。不一会儿尸身燃起了幽蓝的火焰,瞬间化作了一堆骨灰,几点幽火在骨灰间闪烁着明灭不定。他取出一支瓷瓶,小心地将那几点幽火收入其中。
      瘟疫的毒种已经取得,颜玉舒凝着冰似的面容也稍霁了些许,又给了妇人一锭金子,他收好瓷瓶离开。

      把早已空无一人的客栈大门踹开,蔡允与几名分舵主先行上楼清理了一间上房再将自家的教主请入内。
      “派人去查了么?”
      “是,稍后就会来报。”蔡允跟随陆砚笙多年,陆砚笙这飞来一笔他也能迅速明白意思。
      将带来的茶具摆放在桌上,蔡允将随身携带的水壶里的水倒了出来,迅速用旁人准备好的炉子烧开了水为陆砚笙沏茶。
      “你们下去休息罢。”陆砚笙用指尖捏着茶杯,轻轻转动,碧色的茶水微微晃动。
      几人依言退下,唯有蔡允站在门口似乎有话想说。
      陆砚笙扫了他一眼,“说罢。”
      “教主,那人似乎也入了城,是否需要直接‘请’来见您?”蔡允的想法一贯直接,但若是没有先前细致的观察,也提不出这样的建议。
      闻言,陆砚笙笑了笑,“倒不失为是个好主意。”
      蔡允把低着的头低得更低了,“教主赎罪,属下只是想替教主分忧……”
      “下去罢,等查清了那人的底细,我要亲自去会会。”陆砚笙道。
      “是,属下告退。”

      颜玉舒找了一户农家住下,付了些银两后还换得了一壶酒。
      这户人家有不少的孩子,最小的孩子才五岁,却是家里唯一染上了瘟疫的人,没钱请大夫,只有在家等死。
      颜玉舒被安排住在了一间原本用来堆放杂物的房间里,现在已经清理干净放了一床半新不旧的被褥,时至二更天也未能入眠。
      整个江城弥漫着腐朽的气味,若不是想取得毒种,他根本不会来这里。
      门被轻轻推开,颜玉舒警觉地绷紧了身子,深灰色的眼睛慢慢睁开。对方的脚步声轻飘,略有些踉跄,他开口问:“谁?”
      “大哥哥是客人吗?”细细的童声回应到,并逐渐走近,“已经好久没人来我们家了。”
      颜玉舒起身点亮了油灯,看见了一名身穿红袄的女童,娇小可爱,脸颊带着病弱的苍白,越发显得眼珠漆黑。估计这就是那得了疫病的孩子。颜玉舒心想,看着女童并不说话。
      女童怯生生地站在离床不远的地方,看清颜玉舒的长相之后,甜甜地笑了起来,“大哥哥好漂亮。”她伸出小手想拉住对方看上去纤细修长的手,又停在了半空中,慢慢收回,她捏住自己的衣摆轻轻揉着,“爹说城里好多人都病了,所以没有外城人敢来这里,春桃也生病了,哥哥姐姐们都不敢碰春桃,说只要碰着了就会染上病。春桃、春桃不是想害大哥哥,只是春桃真的好久没跟人好好说话了,爹娘和哥哥姐姐都睡了,春桃溜出来只是想看看大哥哥。”
      深灰色的眼眸在油灯昏暗的光线下透着昏黄的光彩,意外的让人觉得柔和,颜玉舒动了动唇,清澈而干净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只是肢体接触,不会传染。”况且他自幼服药无数,百毒不侵,只要注意些,瘟疫也伤不了他的性命。除非停止饮用药酒,不出半个月,他就会寒毒流散四肢筋脉,药石无用。
      观其色,颜玉舒觉得女童尚未病入膏肓,或许尚有一线生机。
      春桃的目光一下子亮了不少,“那、那春桃可以抱抱大哥哥吗?”她怯怯地问。
      颜玉舒看着她的表情很是淡漠,看不出正在想些什么,既没有点头亦没有拒绝,春桃的神色逐渐黯淡了下来,“不行么……”
      “只能一会儿。”他不喜与人有肢体接触,大多数时间里都在独处中度过的他,并不习惯这种亲昵的触碰。
      春桃立刻跌跌撞撞地迈开步子,像是怕颜玉舒会反悔一样,迅速扑入了颜玉舒怀中,“大哥哥人真好!”
      颜玉舒单手把玩自己从不离身的酒壶,默然不应。

      “大哥哥要在江城待多久呢?”春桃仰头看颜玉舒精致的侧脸,“会很久吗?”
      “不会,明天就走。”颜玉舒瞥了眼神情纯真的春桃,灰色的眼眸波澜不兴。
      春桃小小地失望了一下,旋即又露出了笑容,“那也好,大哥哥就不会像春桃一样得病啦。听爹说,春桃是喝了城南的一口井里的水才得了病的,大哥哥不要去喝哦。”
      那口井他进城时似乎看见过,早被人用石头封死。只是春桃已经有许久没出过门,自然是不知道了。颜玉舒淡淡应了声,“该休息了。”
      “嗯,好。春桃明天送大哥哥出家门好不好?”
      他敷衍般地拍拍春桃的头,权作回答。春桃高高兴兴地跑回去睡觉,临走还不忘小心地给颜玉舒关上门。

      第二天一早,颜玉舒拒绝了在春桃家用早饭,预备直接启程离开。春桃一家子全来送行。颜玉舒给的银子比他们种地十年挣得银钱还要多许多,又坚持不肯收他们给的碎银找钱。现在瘟疫盛行,有这些钱在,春桃也可以去看大夫了,夫妇两人对颜玉舒感激不已。
      春桃昨夜睡得晚了,醒来时,颜玉舒已经站在大门口预备离开。她披上衣服,也顾不得兄弟姐妹们露出的惊惧表情,直接冲到了门口,“大哥哥!”
      颜玉舒回头,“春桃。”他破天荒地唤了女童的名字,“将我那房间里的那杯茶去喝了。”
      春桃听话地跑进房间,一眼就瞧见了那杯色泽奇异的茶,迟疑了一下端起一口气喝了下去。等到她再度跑到门口,颜玉舒已经不见了踪影。
      后来春桃由双亲领着到医馆就医,大夫惊讶的给春桃反复把脉,最终捻须道:“她的疫病已不药而愈,实乃罕见之事。”
      双亲不明就里,春桃的母亲喜极而泣,“春桃,祖宗积德,菩萨保佑啊。”
      可春桃知道,那不是什么神明显灵,是大哥哥救了她。也许,大哥哥就是神仙变得也说不定啊。春桃在心里偷偷地想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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