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同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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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药师一人独居一隅，三间打通的厢房还附带一个小院，着实是太优待了些。但，环视一圈，只瞧见光秃秃的石板地面以及东边角落植了一簇紫竹，以及空落落的一方石桌及凳椅，青花又顿觉，还是自己住的院子里的花开得热闹些。
管家甚是贴心，已经将床褥铺好。
屋里一切陈设大约是依照黄药师的脾性而布置下来的，只有寥寥几件字画，窗边置了张竹榻，翠玉珠帘高高悬起，一张木桌，文房四宝。这是文人墨客最为中意的陈设，但说白了其实就是骨子里的逆反性在作祟。在人人推崇华丽奢靡的现下，文人墨客皆认为清新脱俗才能托显自己的出淤泥而不染之情。
可以试想，有一日达官显贵开始推崇清廉之风气，开始寄情于山水，于鸟兽，于……好吧，这个假设完全不成立。
这么几样东西，青花扫两眼便看完了，便再提不起丝毫参观欣赏之意。
黄药师负手立在桌案前，正提笔描一副丹青，笔尖墨干，他伸手去蘸取墨汁，瞥一眼青花：“若是看完了，就先睡下吧。”
青花顺从的爬进被窝。时下虽已六月，山中夜晚却尤为清冷，是以，这床被子有些厚实。青花费力的将自己埋进被窝里，折腾了半天，又费力的将自己的脑袋探出来。裹着被子，露出个小脑袋瓜，眼睛溜溜的望向正在作画的人：“哥哥，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吗？”
黄药师笔下正描着一角极为精致的花盏，头也未曾抬：“你方才不是嚷嚷着困了么？怎么现下还有心思来关心我何时睡？”
大约是脖子露出来的有些多了，她便扭了扭，钻进去几分，青色棉被将正个脖子全部捂住，露出个下巴尖儿：“其实我想说的是，我习惯睡外边，哥哥你睡里边可以吗？”
蘸了墨汁的笔停在半空中，黄药师抬起头来，望了一眼珠帘之后的床上裹着棉被的小姑娘。半晌，道：“我睡竹榻。你安心的睡吧。”
小姑娘唔了唔，将脑袋缩回被窝里去了。
这间院子大约是整个庄园最为寒碜的一间了，先是院子里的一簇拇指粗细的紫竹让人瞧着伤眼，接着又是空荡荡的一间屋子，偌大的房间之中只摆了零星的几幅书画，且还是寥寥几笔的山水模样。进门之前，青花在院门边看到了一座娇小可爱的石碑，刻了极为秀气的两个字，空窗。
思及白驼山庄的主人是个何其妖娆的少年，青花觉得他大约不会做如此附庸风雅的事情，自然也不会是黄药师做的。大约，这间院子的旧主人，是位有才情的女子。
这个想法一直维持到了她进入这间屋子，瞧见了竹榻边上无比宽敞的一扇窗户。空，确实是空。青花还从未见过谁家会在屋子里凿这么大的一个窗户，且还不添窗扉，只用两卷竹帘遮住。窗外大约是一片竹林，夜风渐大，风过树梢，簌簌之声不绝于耳。
青花觉得，喜欢竹子确实是可以理解，但是喜欢竹子喜欢到要在屋子附近种一大片的竹子，或者是要搬到有竹子的地方盖房子的人真是有病啊！刮台风的时候岂不是要夜夜失眠。
在床上翻来覆去，但心中依旧烦躁无法入眠。青花开始怀疑自己这几日是不是瓜子吃的有些多，所以上火了些。翻来覆去了几番，她又开始抱着脑袋从床头滚到床尾。
黄药师落下最后一笔，抬头道：“你在做什么？”
苏青花从被窝里探出个脑袋，答道：“太无聊了，在滚被窝。哥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滚被窝？”
黄药师收笔的手顿了顿，狼毫毛尖之上的墨汁太过于饱满，便滴落了一滴在已画好的一副画上。他瞧着那滴墨汁，半晌：“换个方式排解你的无聊。”
苏青花说：“我无聊的时候还喜欢唱歌。”
黄药师：“你唱吧。”
苏青花开口唱：“听我一曲歌，倾我一世情，却道是、今夕何夕，归路遥遥不见君。举杯共销千古愁，挥刀欲断百年恨，杯中无酒，手中无刀，心中有他……”。
黄药师手中的狼毫笔“啪嗒”一声被折断，小姑娘投过来疑惑的眼神。他随手将断笔丢到一旁，取过一只新笔蘸取了墨汁，提笔时，淡淡道：“别唱了。”手中的笔却是行云流水的将方才那一点墨滴描成了一只展翅的广翼蝶，恰好飞过花中姑娘的脸侧。是月色朗朗的背景，姑娘立于花海之中，微微侧首，额角不经意滑落一缕青丝。
是一副好看的画。
他略为满意的置了笔，抬头时却恰好对上了床上小姑娘投过来的视线，一双盈盈剪水眸似是要掐出水来一般。她作出如此可怜的一副模样，可他却毫无反应。于是小姑娘便大声的抽泣了两声，嘴唇固执的抿成了一条线。
黄药师只好道：“怎么了？”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道：“从前都是师傅抱着我睡的，没有人抱着我睡，我睡不着……”
黄药师悠悠的打量她一番，悠悠道：“唔，那你就别睡了，反正都快天亮……”
小姑娘接过话头：“这个，哥哥，你说我现在脱光衣服跑出去大喊非礼，会不会引过来很多人啊？连八岁小姑娘都不放过，啧啧。”
黄药师操手望着她，她也坦然的裹着被子同他对视着。
良久，立在桌案之前的青衫少年笑出声来，绕过桌椅撩起珠帘站在了她面前，将她连人裹着被子往床里头推了推，坐到了床沿之上。低头看着她，似笑非笑道：“我抱着你睡，倘若被人知道了，你可就没什么清誉了。”
青花低头极为认真的思忖半晌，觉得他说的很对，便裹了被子靠在他身边，同他道：“其实，我师傅也有的时候不会抱着我睡的。”
黄药师颔首。
青花仰起头望着他，续道：“他不抱着我睡的时候，会给我讲故事。”
黄药师：“……”
青花继续道：“或者唱歌。”
黄药师：“……”
他帮她掖了掖被角，指尖擦过她的鼻翼，嗓音清冷：“睡吧。”她便觉得睡意重重浮上眼皮，好似有一只手在拽着她要将她拉向一处黑暗孤寂的深渊。
青花费力的想要睁开眼睛，想要听这个人给她说个故事再睡去，可是她无能为力。四周的一切在归于一片漆黑之前，她忽然想到，这个人简直太可恶了！他根本是下了迷药嘛！
接着，她便睡过去了，且睡的深沉。沉到她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了久违了的苍夷山。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同床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