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雷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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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几日，时至月中，忽的又是一场大雨至，雨声轰隆倾倒而下，又有狂风凌冽，门窗被寒风携雨拍打的噼里啪啦作响。
玉函将宫中琐事料理了完毕，抱了被褥过来世兰的房里。
恰巧她进门时，世兰正一身白睡衣坐在桌前剪着灯芯，豆大的火光倒映在她幽黑的眼眸中，灼灼。
世兰斜睨了一眼玉函，道：“你抱着被子是要做什么？”
玉函甚贤惠的将世兰的一床被褥铺叠好，又将自己抱过来的一床被褥铺在床边略凌空架于地面上的一张横板上，笑吟吟的回道：“进宫前二少爷来找过奴婢，说是打雷夜里小主会怕，所以让奴婢多留心着些。”转过头来望着世兰，又道：“奴婢今晚陪小主睡可好？”
世兰头也未回，顾自挑着灯芯，道：“谁说我怕打雷……”
“轰隆——”
屋子蓦然被一闪而过的雷电照的花白，雷声乍起，呼啸着往远方奔去了。
原本漫不经心的挑着灯芯的纤手微微顿住，玉函麻利的收拾起自己的被褥：“那好吧……既然小主不怕打雷，又烦奴婢，那么奴婢只好收拾一下回自己房里睡去了，方才奴婢出门之时素然还拉着奴婢的手说她害怕呢！哎……其实怕打雷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么！”
说罢，便抱了被褥委屈的往门口走去。
世兰单手托着下巴，将灯火挑的更亮了些，火光映红了她精致的面庞，默了默，开口说：“留下吧。”
走到门口了的玉函便欢快的奔了回来。
终究只是一场春雨，酉时棒子敲响时便已经小了下去，只是春寒料峭，寒意更为袭人。玉函在屋里点了些银炭，驱散了些许的潮气。
窗边的暖榻之上整齐的叠了条白虎皮的毯子，三年前世兰从后院假山上失足跌落下来，伤了一双膝盖，此后每逢雨天便会隐隐作痛。那条白虎皮的毯子便是二哥从山中猎回来的，世兰喜爱的很，总是喜欢搁在膝盖上靠在榻上看书。此番进宫，便将那件白虎皮也给带了回来。
前些日子被世兰翻过的话折子还摊在白虎皮之上。
玉函凑过去翻了翻，未能看懂，便捧了书送到世兰面前来，讨好道：“奴婢认识的字不多，瞧不懂这些书，小主给奴婢念念呗！”
世兰依旧是望着灯火，灯火芯儿跳两下，她扇面般的睫毛便轻轻的抖两下。听了玉函的话，连头都未曾转一下，目不转睛的道：“那不是个什么好故事，过些日子我差人去将从前府里头看过的书卷都拿过来，给你念念。”
玉函唔了唔，见世兰一直盯着灯火，不由的好奇起来，也凑过去同世兰挤在一起，询问：“这油灯有什么好看的？小主这般瞧着做什么？”
世兰侧过头来，煞是严肃道：“我小时候遇见过个白须白衣的高人，那高人同我说，闲来没事时应当多瞧一瞧明火，这样子可以令我长寿。”
玉函略惊讶的转过脸望着世兰，奇道：“奴婢虚长小主几岁，进府时小主才一岁多一些，自小奴婢便同小主一起长大的，可没听说小主遇见过什么白须白发的高人啊……”
世兰将脑袋转向另一边，以手掩嘴，唇角的弧度扬了扬。半晌，又甚为严肃的转过头来同玉函道：“唔，你那个时候同含翠出去给我买药了，那时我不是生了一场病么？”
玉函拉长了声音唔了一声。
夜过半，玉函出去从小厨房里顺了些瓜子，顺便提了壶茶回来。
世兰同她两人闲聊了会儿，剔牙唠嗑了会儿，将一碟子的瓜子磕了个干净一壶茶水饮了个空，睡意才渐渐浮上眼皮。
将两旁的驻地灯笼给吹灭，只留了一盏微弱昏黄的油灯，各自洗漱了一番爬上各自的地界盖被子睡觉。
世兰将被子往上扯了扯，正欲翻个身睡去，却蓦地想起了什么，忙撑起半个身子，对玉函道：“我忘了问你了，我特地安排你同素然住一屋子，她可曾同你说过她的家世？”
玉函用被褥将自己团团裹住，正背对着世兰准备入睡，听见她开口，便转了个身，面朝着房梁仰面正躺着，答道：“说过一些的，我按照小主说的同她说了一遍，她便真的将我当成了她半个姐姐。她好像说她家中爹爹迎娶了好些房妾侍，她娘便是其中一房的妾侍，颇受宠爱，几年前不知怎么的过世了。”
灯火摇曳，在床幔上拖曳出世兰纤瘦的身影。
世兰略略扬起唇角笑了笑，道：“后来呢？”
“后来，她爹也跟着去了，她大娘便伙同她大伯，将一家的财产给霸占了，发了些散伙费，将几房妾侍同妾侍生的孩子都给遣散了，所以她便进宫当宫女了。”
世兰随口应了声，平躺了下来。
玉函好似正聊到兴头上，仍是乐呵呵的道：“小主可真神了，怎么就能知道素然的身世呢？那小妮子还以为奴婢真的同她有相似的遭遇，一口一个姐姐，喊得别提有多亲热了呢！”
世兰唔了一声。
玉函面上的笑渐渐淡了下来，目光间略显出些愤恨来：“只是……这小妮子嘴硬的很，奴婢怎么问她都只说从前是伺候良元娣的，不肯说出真正背后指使之人，想来她对奴婢还是心存芥蒂的。”
半晌，未听见世兰有何回应，爬起来看了看，才发现世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去了，睫毛微颤，好似睡的并不太安稳。
轻轻的叹了叹，又将世兰的被角往里头捻了捻，才躺下去了。
世兰朦胧从睡梦中惊醒，梦里是一片开的似火般的夕颜花，遥遥的蔓延开去，是夕阳西下时分，暮色未起，有火红的烟霞从天边伸展而来。
乍一望去，好似是那夕颜花开到了天尽头。
马蹄声渐进，眼前有明黄衣角晃过，她抬头望去，只瞧见了一望无际的花海。
手腕忽的被人拽住，世兰回头，入眼的是那熟悉的一张脸，无数次的在环境之中瞧见过，是温如玉的神朗少年。
他拽着世兰的手，眼神温柔缱绻的好似能掐出水来，可另一只手却慢慢的探到世兰的脖间，骤然狠狠的扼住她的喉咙，温柔的眼神温柔的声音，在她耳畔轻声细语：“慕容世兰，你可知我多想除掉你？你嚣张跋扈，你父亲兄长目中无人，妄图夺走朕的江山，你们都该死！你们全家都该死啊慕容世兰！”
世兰呼吸一滞，蓦地睁开眼睛。
外头的雨不知是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天色未亮，仍是漆黑一片。油灯未息，想来她也没有睡太久。
躺在床上回想了一遍方才做的梦，摸一摸脖子，好像那种想要将自己掐死的触感仍残留在脖间。
回想完毕之后，骤然觉得嘴里有点干，正欲起身去倒杯茶润一润喉咙，却瞧见了桌前端坐着的人。
窗外的风起了，带了些许的雨气从窗缝间灌进来，灯火摇曳不已。
玉函披着外衣坐在桌前，忙用手去护住灯火，轻声喃喃道：“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小主是好人，佛祖一定保佑小主能长命百岁，命中无忧…..”
世兰动作顿住，作出睡累了随意翻身的模样来，将身子转了回去，于一片黑暗中，将自己眼角的湿意揩去。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雷雨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