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苏婉（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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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婉喜欢那个人。
很喜欢，很喜欢。
当她开始发觉这个念头的时候，被自己吓了一跳，呆怔在原处，久久木然着表情不能言语。
什么是爱？
她这般问自己，可是她没法回答自己。
她从来未曾接触过那样的东西。
旁人都说苏侍郎待自己的这个独女如何如何的好，旁人都说苏侍郎同他的正妻感情如何如何的好。可那都是旁人说的。
旁人不知道的是，自幼爹爹便不喜欢娘亲。
很不喜欢。
不喜欢到可以好些年不去见她，不愿意搭理她。
可旁人也有些话说的是对的。
爹爹很疼自己。
因为自己长得同爹爹死去的心上人极像。那是娘亲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幼时，娘亲总是抱着苏婉，同她说起从前的往事来。其实娘亲并不是个不能容人的女人，她嫡亲的妹妹想嫁过来也并非不可以，就算是平妻也是可以的。
只是那姑娘自娘胎里便是处于下风的那一位。
她巴望着能嫁过来同自己的心上人白头偕老，却不知自己没有那个福分未能活到那个岁数。她穿上红嫁衣的那一日，梳妆台前，明妆动人，抿唇笑着问喜婆，你看我今天好不好看？
窗外枝头喜鹊熙攘，日头很好。
一切都在朝着一个好的方向进行下去。
可那明媚的姑娘却忽的呕出一口血，死了。
苏婉被自己的娘亲搂在怀里，她的脸贴着她的。在苏婉耳边轻声叹道：“娘胎里的不足，就好比是自己做下的孽，你说是不是？”
苏婉没有出声。
这件事本不能怨娘亲。
可爹爹却将一切都怨在了娘亲身上。一直到娘亲死去。
后来，旁人便知道了，苏侍郎一直不愿意续弦，是同她嫡妻伉俪情深。嫡妻留下的女儿，他也视若掌上明珠。
后来，她便遇上了那个姑娘。
那个笑的如同蔷薇花一般的小姑娘，终日穿着红色的衣裳。
那个姑娘名唤慕容世兰。
娘亲过世的那一年，她遇上了慕容世兰，那是此后的年岁里最能聊以□□的回忆，仿佛只要心中还有着那个姑娘，所有的一切都能被沾染上蔷薇色的暖意。
那一日，她同爹爹一起过慕容府。水榭花厅中，她端坐在一旁，静静的望着慕容迥同他的妻子相敬如宾。
那是位极温柔的女子，面容姣好，一颦一笑，都有着自己的风情。她端了点心给苏婉吃，声音温柔而美好。
慕容世兰便是从这个时候出现的。
其实苏婉并未瞧见慕容世兰的模样，只瞧见了一个身穿红色夹袄的小姑娘嗖的奔进来，嗖的抱住端着点心的自家亲娘。
半晌，才松了手。
慕容迥摆着一张脸呵斥了几句，她便抬起头来，笑嘻嘻的道：“爹又吓唬世兰了！”
苏婉从未这般同自己的爹爹说过话。
那叽叽喳喳闹腾的姑娘忽的又发现了自己，扑了上来，一双眼睛亮的可怕：“咦，这位小姐姐不会是世兰失散多年的姐姐吧！”
又被慕容迥呵斥了两句。
严厉的台词，温柔的语气。
苏婉这才留意到慕容世兰。这位欢脱的小姑娘同自己长得七分相像。
此后的年岁里，苏婉日日同世兰厮混在一处。
那黑发红衣的姑娘成日聒噪的很，她会说：“哎呀！你的手怎么那么凉？”然后将她冰冷的手放进自己的手掌心中。
那姑娘时常上蹿下跳，教苏婉瞧得心惊胆颤。
后来，姑娘迷上了打猎。
苏婉才知道了她原来并不是家中的独女，她有两位哥哥。
世兰命人在后院的榆树上架了只秋千，同苏婉日日在那秋千上玩耍，那发丝荡过微风中的感觉令苏婉很是开心。
慕容世柏回家那日，苏婉坐在秋千之上，被世兰推过墙头，放肆的笑开来。别院的一角，她不知道还会有旁人进来。
而且还是个男人。
秋千从墙头往下荡时，她才瞧见了慕容世柏，顾不上一切，纵身从秋千上摔落了下来。世兰未能料想到她会突然跳下来，未能成功的上前将她接住。
而普遍发生在戏折子中的事情未能发生在她身上。
慕容世柏站的太远了些，没法奔过来接住她，且两人中间还隔着一段石子路一汪清泉池以及一座小桥。
苏婉跌落在地上，脚腕处传来一阵一阵的钝疼，她有些想哭，可是她从小便从来未曾哭过，是以，哭这种东西对于她来说太过于陌生。
一时间，她捂着自己的脚腕，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慕容世柏从这个空档踱步而来，蹲在她面前，一副好看极了的面容，眉头微蹙，小心翼翼的挪动了一下她的脚腕，疼的她直吸冷气。
他抬头同她道：“你方才荡地挺好，怎么这么急着要下来呢？你的脚怕是崴了，我送你去看大夫。”
说完，便未由苏婉出声，一把抱起她匆匆的走了。
他只是将她当成小妹妹。
可她却忽然间觉得自己长大了。
后来的日子里，便莫名其妙的多了这么一个人。世兰去掏鸟蛋，世柏便在树下做那个让人踩脚的垫脚石。世兰下河去摸鱼，世柏便在一旁为她削竹子。
那段年岁里，苏婉每次抬起头便能瞧见那两个人笑着的面庞。
她想，这怕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一件事情了。
两个你最爱的人，日日陪同着你。
她以为这样子的日子会一直过下去。
可是，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什么时候开始，原本美好的一切忽然间转了个弯，空留下她一人孤单的停在原地？
是了。
一切都要从那个名为世芍的小姑娘开始说起。
她从来不晓得世兰还有一个妹妹，一个身体孱弱的年幼妹妹。那个名为世芍的小姑娘有着同那两人最为亲近的血缘，她尚未长开的小脸上依稀能辨认出来世兰的模样。
自然，她同那个人更为相像。
她以为自己能待这位小姑娘很好。可那只是她以为。
自打她瞧见这位小姑娘第一眼，她便晓得她们怕是不会相处的很好。可是她想，这没关系，这个小姑娘迟早是要嫁出去的。
她一直将自己当成是慕容二公子的夫人。
凭着她这样子的容貌才情身世，怎么能配不上呢？
她为自己的聪慧高兴了一把。
只是这个想法只维持到了她八岁那年。
那年，天凉的那么快，她自幼带来的病忽然一发不可收拾。她爹爹便将她送去了江南祖母家养病。
那是个同京城全然不同的世界。
那里的姑娘从来不会像世兰那般将自己裹得同一只黑熊一般，可她觉得这些姑娘都没有世兰可爱。
那里的少年生的都很温润，面容英俊精致，作风是一派的风流倜傥。可她觉得这些少年都太轻浮了。
留在江南的第二年，她开始想念京中的世兰，以及那个人。
想念那人将调皮捣蛋的她与世兰一只手一个的扛起来时的那个笑声，那豪迈而又轻快的笑声，以及他那张令京中女子都思慕不已的俊美面容。
她病的下不了床的那些日子里，唯有念着那人的名字，才能聊以入睡。
江南三年。
她终于是好了些。
她于一个晴朗明媚的日子收到世兰的来信，洋洋洒洒十几张纸，透过那娟秀的小楷仿佛能瞧见世兰那叽叽喳喳的模样。信的最后，世兰提及了那个人。
他将要成婚了。
可世兰说，他并不开心。
她忽然间慌了，命人将厨房里那苦的难以入口的药端了过来，一碗接一碗的灌下去。一旁的饮绿劝她，可她全然不听。
那一日，她呆坐在窗边许久许久，眼泪落入了空碗之中。
几日后，她收到世兰的另一封信，信上依旧是洋洋洒洒的娟秀小楷，可她全然没有心思去看，将几张薄纸翻来覆去，想要在字里行间寻找到那人的一点痕迹。
世兰说，他没能成婚，那家的姑娘不肯嫁过来，而他也不愿意娶。
她将几张纸缓缓的贴上脸颊，手抖了抖，又抖了抖，终于是露出了个笑来。她想，那个不愿意嫁给他的姑娘真是傻。
可她又想，为什么他不愿意娶呢？
是不是
是不是他心中也有我？
这是许多姑娘曾有过的想法，而她并不是个圣人，自然也有这种想法。那一晚，她躲在被窝里，将她与他的相遇以及相处的过程都回忆了一遍，越发的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是了，一定错不了了，他那样的男子，对旁人都是那样的冷漠，可他愿意对着自己笑。
那一晚，她梦见了一片红罗帐，满天满地的嫣红铺天盖地的蔓延开来。
入眼的是罗帐上那连绵的芙蓉花，高烛灯火中，他压在她身上，有力的臂膀紧紧的搂着她，那么强劲的冲撞着她。她将脸缓缓贴上他结实坚硬的胸膛，心中满满的都是开心，那是十串糖葫芦都换不回来的甜蜜。
第二日，她起身时，素色的被褥上红了一大片。
祖母同她说，这是葵水。她祖母笑着摸着她柔软的头发，告诉她，你从现在起，便是个女人了。
她红着脸坐在一边，心中却是极高兴的，她同自己说，你瞧，连老天爷都想让你嫁给他。
她终于是好全了。
祖母劝她开春了再回来，可她等不及了。
那是个隆冬，她在马车里颠簸好些日子终于回到阔别数年的京城。她爹爹来接她，想要带她回府，却被她推开了。
她想去见世兰，还有那个人。
爹爹扭不过她，只能答应。
她将自己最好的衣裳穿了起来，用上了从江南带来的胭脂，将自己画成了一幅温婉动人的山水画，她想让那人瞧见她最好看的模样。
慕容迥告诉她，世兰同世柏进山打猎去了，怕是要过些时候才能回来。
她便笑吟吟的坐在花厅里等那人，双腿紧靠，略略低头，那是她最好看的一张侧脸，她被冷风吹得脸都麻了，可她依然坚持着这么笑着。
不知道等了多久，她终于等到了世兰。也等到了那人。
她听见他的笑声遥遥传来，那是她听过的最好听的笑声。
可这一切，都被毁了。
这一切她精心准备着的重逢，便这样子被世芍给毁了。
那个她从小便讨厌至极的小姑娘，从小便是这样子，明明已经弱的不能下床了，却还是要笑着和世兰说她没有事。明明怕冷怕的要死，却还是要日日缠着世兰嚷嚷着要一起去吃火锅。
而这个小姑娘现在想要一只白狐狸。
这只白狐狸在她手中，可她不想送给那个小姑娘，她宁可丢到角落里去让家丁当踏脚布也不愿意送给那个小姑娘。
再后来，她陪同着爹爹过堂兄府中相聚。她路过堂兄的房门口，便听见了他的声音。他同堂兄争吵着。
喧闹的争吵过后，是一片寂静，唯有急促的呼吸声在寂静中响着。
许久许久，堂兄终于出声：“你可知道这是不伦？你怎么能对自己的妹妹有这种龌龊的想法！”
他默了许久，才开口：“我自然知道这是不伦，可我控制不住，每每见到她，我都想要将她揉进我的身体。”
声音是她陌生的颓然和疲惫。
她站在风口，猎猎北风将她的衣襟吹散头发吹乱，可她好似完全没有感觉一般，脑海里轰的炸开，不知为什么就想起了那个小姑娘。
那个令人厌恶的小姑娘，她名唤慕容世芍。
他每次见到她，便会将她抱起来搂在怀中。
那一日，父亲同她说，京中形式大变，皇上怕是要疑心他了，所以要将她纳入宫中为妃。
院中风很大。
下了一场大雪，白茫茫的一片将来时的路所覆盖，一切都好似在往着一个很差的方向进行下去。
可她无能为力。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苏婉（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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