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局》锦小一

3、第 3 章

　　看起来雷瑟果然是一个很冷漠的家伙，顾言希这样想着。
　　“也许……是失忆的关系吧？”雷瑟开始推卸责任，他现在有一个很好的盾牌，他失忆了。
　　“肯定是失忆的关系啊，”蕾塔长长叹了一口气，“也许等哥哥想起以前的事情，大概就会变得和以前一样了……”
　　“不会的……”
　　“这样说起来，哥哥连这里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了吗？”蕾塔走过来站在雷瑟的身边。
　　“……安迪亚，特纳医生告诉过我，”雷瑟露出一副忧伤的表情，“我的记忆一片空白，如果不是现在下了床，我都不知道这里是三楼。”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痛苦：“我醒过来的时候不知道自己的名字，那种感觉很糟糕，没有人会想要经历一次的。”
　　“我明白……”蕾塔伸手握住雷瑟的手，“没有关系的哥哥，现在开始把回忆都补起来吧！”
　　看到蕾塔闪闪发亮的眼睛，雷瑟感觉那是一个巨大的工程。
　　“啊，对了，特纳医生告诉父亲大人，说哥哥的身体已经可以走动了，所以晚上要一起吃晚饭噢。”
　　对于贵族家庭来说，晚餐时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时间，只要没有特殊的事情，所有的家族成员都应该在晚上一起进行晚餐，在大贵族家庭中尤其如此。所以雷瑟现在即使是个病号，也没办法得到豁免权。
　　“好的，”雷瑟忧伤地答应，事实上，他连餐厅在哪里他都不知道。
　　托蕾塔和这个房间书籍的福，雷瑟总算是弄清楚一些事情了。
　　他原本还以为这座宅子叫安迪亚，原来是这座城市的名字。安迪亚在古代语中是光明之神眷顾的土地的意思，这座城市被用作皇都已经有三百多年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的确是光明之神眷顾的土地，虽然在国家建立之前，这里只是一个破破烂烂的小村庄。它四季如春，交通发达，远离有自然灾害的地方，事实上，安迪亚作为皇都非常合适。
　　雷瑟的家族是这个国家的三大贵族家族之一，原本应该呆在自己领地上的一家子因为国王打算宣布继位者以及举行生日庆典所以都被召唤到了皇都安迪亚。
　　跟随艾洛特公爵来到安迪亚的是安娜夫人，在这个国家，并非原配的女人全被称为情妇，就如同中国古代的妾室一样，而由情妇生下的孩子都是私生子。安娜夫人就是艾洛特公爵——或者说是雷瑟父亲的情妇。至于原配沙华夫人则因为身体孱弱而在领地修养，长子安德森也陪伴在母亲身边，并且负责领地内的日常运作。
　　说到底真是复杂的一大家子啊，雷瑟一边翻过书页一边听蕾塔讲解自己的家族。
　　“哥哥真的连这些都全部忘记了吗？”蕾塔眨着蓝色的眼睛看着有些心不在焉听着的雷瑟，“失忆真的会连常识也忘记吗？”
　　这是常识吗？
　　“下次特纳医生过来的时候，我会这样问他的……”雷瑟结结巴巴地回答。
　　送走蕾塔以后，雷瑟松了口气。
　　没想到连蕾塔也是身份尴尬的私生子，她的母亲是安娜夫人，这样一来，她虽然可以继承父亲雷克家族的姓氏，但是得不到任何实质性的遗产。雷瑟的情况也是一样。
　　不过……雷瑟看看衬衫袖子上精致的袖口，这样奢侈的生活大概是普通家庭无法企及的吧，虽然在父亲死后可能会要求离开雷克家，但是也不至于身无分文地被赶走吧，好歹贵族家庭都是在意形象问题的。
　　想这些事情似乎早了一些，现在就只希望艾洛特公爵能够长命百岁，在自己做好被赶出去的准备之前，千万不要发生什么意外。

　　“看起来身体已经恢复地差不多了，”特纳医生在给雷瑟换绷带的时候说，“我已经吩咐仆人在之后几天会给你定时换绷带的。”
　　雷瑟愣了愣，看着面无表情的特纳。
　　大概是感觉到了雷瑟奇怪的视线，所以特纳停下手上的动作：“我是宫廷的御医，因为这次的事件特殊，所以才会负责你的伤势，之后会由你们家的医生继续接手你的身体状况，不用担心。”
　　“啊……好的。”雷瑟点了点头。之前蕾塔似乎也说过特纳医生是宫廷里的医生，可是现在按照特纳医生的说法，他们雷克家本身就有医生，但是为什么会由特纳医生来接手自己的伤势呢？是因为宫廷里的医生医术特别好吗？
　　“这么重的伤，即使好了以后也会留下伤疤，”特纳医生的手熟练地一圈圈地将雷瑟手臂上的绷带解开。
　　绷带下面是更加苍白的皮肤，大概是因为这段时间都没有接触到太阳的关系，而在这苍白的皮肤上是狰狞着的伤疤，即使现在已经愈合了，但是这种伤口还是让雷瑟感到触目惊心，天知道那天晚上到底遭遇到了什么样的事情。现在这具身体里的灵魂换成了顾言希，那么说，真正的雷瑟已经在那时候死去了吗。
　　特纳医生给雷瑟上了一些药粉，然后又将伤口小心翼翼地包扎起来，白色的绷带遮盖了那些丑陋的伤口，雷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伤疤存在着仿佛总是在提醒自己已经死去了的事实。
　　“完全不记得受伤时候的事情了吗？”特纳医生沉默了一会问。
　　雷瑟的后背也有一道长长的伤口，所以现在正背对着特纳医生，听到对方的询问，他立刻回答：“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房间里也没有能唤起回忆的东西吗？”特纳继续问。
　　即使有，那也不是自己的回忆，这样想着的雷瑟回答：“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
　　“是吗……”特纳沉默了下来，隔了一会他才开口，“虽然站在医生的立场这么说有些不负责任，不过也许现在是一个新的开始也说不定。”
　　“……什么？”
　　“你对过去的自己一点印象也没有吗？”
　　“是的。”雷瑟老实回答。
　　特纳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才说话：“我之前只见过你几次面，但是每次都是非常的冷漠，好像将自己隔绝在了世界之外一样，那种感觉……很不好。不过看到你醒来的时候那样，也许这次失忆是个人生又一次的转机也说不定。”
　　雷瑟低垂着眼帘，他这几天只是想着该做些什么不让别人发现自己的不一样，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他会来到这里——听到特纳说这些话，他忽然发现自己这几天所苦恼着的事情原来完全没有答案。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会来到这样一个构成复杂的家庭里，但是特纳刚才说的话仿佛给他迷雾般的生活指引了方向。
　　也许那是一个新的开始也不一定。
　　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也许现在他就可以开始用自己的眼睛来看清楚。该怎么样做才能不让别人发现自己的不一样？也许从现在开始他可以试着融入这个世界。因为他已经无法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了。
　　在这个世界他会感到饥饿和疼痛，会感到寂寞和烦恼，会感到风的吹向和阳光的温暖，他已经在这个世界而无法改变什么，这，已经成为一个开始了。
　　“……您说的话对我很有用呢，”雷瑟轻轻地说。
　　“我也希望这样，对一个病患来说，医生希望治愈的不仅仅是他的身体。”特纳医生在雷瑟的背后说着，然后又用白色的纱布绕过他的肩胛。
　　“我看起来……很糟糕吗？”雷瑟问。
　　“也许别人不这么看，但是在我看来……”特纳似乎在斟酌用词，“在我看来，那感觉很糟糕，你是一个漂亮的年轻人，孩子，大多数人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都是一个快乐的人。但是你……在你的眼里，我看不到任何东西，什么也没有，那很糟糕。”
　　最初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样子的时候，雷瑟就有这样的感觉，不过特纳这样说的话，以前的雷瑟肯定很糟糕。怪不得在之前对蕾塔和特纳笑的时候，他们都会是那么惊讶的表情，原来的雷瑟是一个那么奇怪的人吗？
　　“我很高兴看到你的转变，”特纳剪掉纱布，拍拍雷瑟的肩膀，示意对方可以转过来，“不过我还是很担心那天发生的事情，我是指你受伤的事情……”
　　雷瑟愣了愣：“蕾塔告诉我，那是一伙劫匪，除了我以外的几个随从都被杀了……”
　　“那是对外的说辞，他们对你也这么说吗？”长期面无表情的特纳难得皱了皱眉头。
　　“对外的说辞？”雷瑟茫然地看着特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