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局》锦小一

29、第29章

　　雷瑟还没反应过来，月色下，恶魔伊夫缓缓地伸出手，他的动作让雷瑟想起来以前陪客人去看的某场音乐会。在人员纷杂却始终安静的乐队里，一个音乐指挥官缓缓地抬起手，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优雅与力量，然后他就像一个世界的主宰一样，开始控制庞大的人群与声音，显示一种你无法抗拒的力量。
　　现在伊夫给雷瑟就是这样的感觉，不过显然除了优雅的感觉，还有另一种压倒性般的诡异和危险同时弥漫开来。
　　银色的月光似乎更加明亮了，而伊夫手上出现了一个拳头般大小的黑色球体，雷瑟还能看到里面有些黑色的影子在快速地涌动着，如同此起彼伏的汹涌浪花互相倾盖着。其中的涌动越来越快，周围没有一点儿声音，周围似乎连风也停了下来，雷瑟看到伊夫手上的黑色球体缓缓地升起来，然后像颗带着不详的黑色星辰一样升到了半空中。
　　雷瑟抬起头惊讶地看着那一幕，那团圆体中升起一双枯瘦的黑色手臂，当风吹过来的时候，那双黑色的手臂抖了一下，随即就像张满风的帆一样，黑色纤薄的翅膜一下子被风灌满。原来那并非枯瘦的手臂，而是一对黑色的骨翼。
　　就是那对黑色的骨翼遮住了洒在雷瑟身上的月光，雷瑟睁大眼睛看着那东西缓缓从高处降落，然后站在草地上，当它的翅膀拍动产生的风吹起地上的草屑的时候，雷瑟才意识到，那真的是条龙。
　　老实说，雷瑟已经觉得自己的神经够强韧了，但是当魔法时代的特别代表就这么站在他的面前，金色梭子状的瞳仁就这样看着他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自己像是触及了某种已经消失的文明或者是过去瑰丽时代的边缘。
　　“这样我们就不用去和别人挤一块了，”站在雷瑟身边的另一个人理所当然地说，并且做出一副招呼他走的邀请姿态。
　　“我绝对不会坐这个东西去的……”雷瑟发现自己的声音轻的很，于是他又重复了一遍，最后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并不好奇地加上一句，“这是……龙？”
　　“龙？”后者直接忽略了雷瑟的第一句话，而直接接上了第二句话，“这当然不是龙，龙可比它大多了，这是龙族的一类亚种，在龙族消失之前，它们迁移到了黑暗深渊，我抓了一只作为坐骑。”
　　虽然对不算有钱的雷瑟来说，有种如同世界顶级跑车般的诱惑，不过权衡利弊之下，雷瑟再次申明：“我不会坐这个东西的，不管你在黑暗深渊怎么用它，反正我打算洗洗睡了，贝塔尼节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
　　雷瑟一边说着一边向后退，打算马上离开这个令人怀疑的是非之地，尤其不想让路过的仆人看到他和一条龙在一起。
　　“等会……”伊夫拉了他一把，雷瑟没有防备到，差点扑进伊夫的怀里，于是郁闷地看着他。
　　“它是黑的，”对面带着面具的男人认真的说。
　　雷瑟嗤笑了一声：“所以这么个庞然大物就算出现在人们头顶，因为它是黑的，不会有任何人发现吗？”为了增强语势，雷瑟本想抬手指一下那条龙，无奈面对那么个传说中的庞然大物，他抬了手，但是怎么样也指不下去。
　　伊夫似乎对于对方如此激烈的反应有些困惑，对方明明是一名法师，但是自从失忆之后，伊夫立刻从一名战斗暗杀人员成了解说人员：“黑暗生物之所以是黑暗生物，那是因为他们源于黑暗，而在黑暗中能更好的隐匿自己。即使在魔法时代人们对他们的认识也不深，而黑翼型龙几乎没有出现在人类的视线中。”
　　“你是说，即使有人经过这里，那他们也看不到这个……龙？”雷瑟困惑地看着那条巨大的龙，完全没办法想象黑暗怎么将它“藏匿”起来。
　　“在魔法时代的时候，这种龙常常被用作偷袭，”伊夫将雷瑟拉到那条龙的面前，“除非是魔力比它强的人，否则不会有人看到它——它会在周身形成一个天然的结界，我们坐在那里不会有任何人看见。”
　　看到雷瑟将信将疑的目光，伊夫的声音轻柔而令人心安：“我保证。”

　　那家伙一定用了什么魔法，要不然我怎么可能就这样坐到这条龙的身上。
　　当黑翼型龙展开骨翼开始升空的时候，雷瑟猛地跳出这个想法，太疯狂了！他想，他居然真的能看到这样的生物，如同站在华丽的高科技电影中，身临其境。

　　坐在龙背上的感觉很奇妙，伊夫从背后搂着他以帮助他保持平衡。雷瑟看着脚下的雷克家变的越来越小，很快就变成黑暗中的光点，反而有种跟月亮更近的感觉。
　　雷瑟以前只作为飞机，那跟坐龙飞就是不一样，隔着玻璃只能看到白白的云层。而现在坐在龙背上，迎面吹来的风虽然被结界化解去不少，但是那种完全没有隔阂的感觉，既带着那种令人不安的心跳，又带来一种过去从未有过的刺激。
　　龙的翅膀充满力量，它挥动的时候带动身体微微往下沉，这时候你能感觉到它的生命——并不是由人类制造出来的机械，而是活生生的生命，就像这个世界一样带给他不可思议的感受。
　　有时候半夜醒过来，他还是会习惯地去开床头灯，等他发现那是很久以前的习惯的时候，那种失落和茫然只有他自己清楚。
　　云层高处的风更大，但是黑翼型龙天生自带一种阻挡这种强烈气流的结界。为了便于高空飞行，许多鸟类都有流线型的身体，能更好地减小空气阻力，增加飞行与俯冲的速度。不过显然龙不适合这样的进化，而魔法生物之所以是魔法生物，大概就是有这种自带结界的好处吧，用伊夫的话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正是因为这样，黑翼型龙在战争年代多被运用到战场的空袭上，尤其黑夜更好。
　　当然，现在伊夫将它运用在参观贝塔尼节上，好像有些大材小用了，不过自从魔法时代结束以后，这个国家还没发生过大范围的战乱，反正不用白不用。只不过雷瑟虽然有了伊夫的保证——绝对不会被人类看到！但是他还是有些担心，可当他看到下城区热闹的场面的时候，那些担心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下城区的广场上挤满了人，他们载歌载舞，围着一个巨大的火堆。大多数人都穿着绿色，这与贝塔尼节的习俗有关，另外广场上还布置了大量的五朔节花柱和花环，空气中的火焰燃起了木头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连他们在半空中都能闻到。
　　“真怀念贝塔尼节啊……”身后的伊夫本来就挨地他很近，这会儿更是将下巴搁到了他的肩膀上，带着伤感的自言自语般的叹息，让雷瑟都不好意思抖肩膀甩开他了。
　　“我以为这是人类的节日呢，原来恶魔也过贝塔尼节吗？”雷瑟没办法甩开这块年糕，只好在伊夫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能更好地看到广场上热闹的场景。
　　“贝塔尼节不是人类的节日，”伊夫轻声说，“这是从精灵族里流传出来的，用精灵语来说，贝塔尼就是精灵女王，所以贝塔尼节真正的名字是精灵女王的庆典。”
　　“精灵女王？”
　　“在魔法时代，人们一年中需要过八次主要的节庆，人们将之称为魔宴。其中四次就是夸季的魔宴，而贝塔尼节就是其中之一，它代表着夏季的开始。”伊夫为雷瑟解释，这些在雷瑟的书本里找不到的知识，只好由伊夫来传达，“从四月三十日——也就是今天晚上开始到五月一日的凌晨，贝塔尼节才告结束。”
　　“噢，原来如此，这是从精灵族里传出来的节日啊，”雷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抬头向伊夫看去。
　　雷瑟这会儿这好倚在伊夫的怀里，向后仰起脸正好能看到伊夫面具下的脖子。跟人类一样的脖子，他甚至还能就着贝塔尼的火焰看到他线条分明的下巴，然后脸上的面积全被银色的面具覆盖。尽管伊夫的声音温柔而充满友好，但是带着这样的面具始终没办法让人产生好感，在火焰的光明下，阴影从银色的面具上掠过，带着某种雷瑟不懂的森冷与诡异，他忽然有种想把对方的面具摘下来的冲动。他想看看面具下的伊夫是什么样子，那个天天对自己温柔细语的男人究竟在面具下隐藏着怎么样的一种表情……
　　“‘色|欲之月，五月，”伊夫忽然开口。
　　“什、什么？”雷瑟似乎像正在打坏主意的小孩被惊吓了一样，忽然被伊夫开口说话吓了一跳。
　　后者的声音有些困惑，显然不知道对方的反应为什么那么大：“贝塔尼节所代表的意思，从凌晨开始就是五月，而五月则代表着热情的夏日，是性放纵的时机。”
　　雷瑟马上冷静下来，跟客人交流的时候转移话题是他擅长的：”啊……我是该好好放纵一下，要不然三年后跟你的契约一满，命都没有了，那就太吃亏了。”
　　对方那双被火焰照亮的红色眼睛闪过一丝寒意，而开口的声音依然温柔：“契约可不是这样定的，作为交换，我只是三年后从你身上得到一样东西，而你不能拒绝。”
　　“反正凡事呢，得从最危险的情况考虑，”雷瑟一副说教的口气，当然内心也知道，如果不是伊夫在，他恐怕还活不了三年呢，“做最大的努力和做最坏的打算。”
　　雷瑟正这样说着的时候，伊夫的右手忽然抬起来，冰凉而白皙的指尖轻轻抚过雷瑟的脸颊，在他的脖子处停了下来。雷瑟愣了愣，对方的动作显得暧昧而危险，在他看来这类似温柔的动作却充满了威胁。
　　“也许交出性命并不是最坏的事情，”对方的声音如此温柔，伏在雷瑟的耳边轻声细语，“有很多事情比死亡糟糕的多。”

作者有话说

　　上周开始住院保胎，住院太恐怖了，抽血挂水，手上被扎N针，呜呜……现在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