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峥嵘情劫》中华田园喵

93、第八十八章

　　永琰一声凄厉的大喊吓得纪晓岚跟和珅同时跌到了地上，但是，这下反而看得清楚：那个女人是有脚的，脚很小，很精致……正一步一步慢慢向他们走来？
　　纪晓岚抖着牙齿横着烟杆，不知道是在防身还是准备举白旗，永琰抱着和珅就差嚎啕大哭——和珅，正在努力挣扎，让自己在被这个神秘的装鬼的女人杀掉之前，不要被永琰活活勒死！

　　白衣飘飘，长发随风的女子慢慢走到他们面前，伸出骨瘦如柴但形状不减美好的手指，慢慢拨弄起了自己的头发，永琰更是整个头埋在了和珅怀里：“啊，啊啊……鬼啊啊啊啊啊！！！”
　　永琰凄惨的声音久久回荡在破屋中，但是纪晓岚不见回音，甚至和珅都不挣扎了……永琰慢慢睁开一只眼睛：他们俩不会……已经被吓死了吧？
　　结果，永琰就维持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囧状，跟另外两位，一起原地风化……

　　女人露出的是一张饱经岁月风霜的面庞，依稀可见旧时的美艳绝伦，但是那眼角再厚的粉也掩不住的道道皱纹还是泄露了她的年龄，她垂下眼帘，对着三人轻盈地行了一个礼：“小女子吓到三位了，真抱歉。”
　　永琰艰难地结巴着：“夏、夏、夏……夏雨荷？”
　　因为夏紫薇冒充皇女，他们审了案子得知夏紫薇长得跟夏雨荷一模一样，夏紫薇已经发配盛京了，所以这个女子，只能是那个传说中已经死了的……夏雨荷？

　　永琰一把抱住和珅，继续飙泪：“那不还是鬼吗？呜呜呜……”
　　女子奇怪地看着三人，语气平淡：“小女子确实姓夏，但是，小女子名盈盈，而非三位所说的‘雨荷’。三位怕是认错人了吧？”
　　“夏盈盈？！”永琰的声音又比刚刚提高了八度，震得和珅耳膜生疼，脑袋轰轰——永琰终于放开晕乎乎的和珅，冲到夏盈盈面前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捂着胸口一副恨不得痛死的模样，“你怎么会是夏盈盈？怎么会是夏盈盈？夏盈盈不是艳冠群芳的直隶第一花魁吗？她怎么会是你……”这么老，这么幻灭？要知道他在蒙古吃沙子的时候，都是依靠YY着夏盈盈这位未曾见面便已神交的红颜知己来渡过难关的！

　　夏盈盈略显诧异，伸手抚了抚脸上的皱纹，容颜黯淡：“直隶花魁……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现在的夏盈盈，人老珠黄，新人早已取代了旧人，可这世上，又能有几位司马，赋几曲《长门》？”
　　纪晓岚嘴角抽搐了：我说这位前花魁小姐，您的自我感觉太良好了吧？陈阿娇就算被幽禁了还是一代皇后，您是什么身份，跟人家比？

　　“忆过往，回眸一笑百媚生；可如今，寂寞梧桐锁清秋；每夜梦回，鸳鸯帐钗横鬓乱；泪湿觉醒，布衾多年冷似铁……”夏盈盈似乎陷入了自己悲惨的身世回忆中，一句句如珠如泪，涟涟坠殇，叩打君心——可惜好句子都不知道自己写的！
　　纪晓岚咳嗽了一声，为了防止这位过气花魁继续糟蹋前人诗句气活一帮先贤再招来一堆怨鬼，果断打断了夏“吟吟”这位抄袭大棒棒：“那个夏姑娘啊，你一个姑娘家，怎么一个人住在这荒郊野外呢？”

　　“我在等我命中的情缘。”提起这个，夏盈盈脸上浮现出虔诚的光华，“这不是荒郊野外，你们不知道，这是前山东巡抚，富察氏国泰的住所。”
　　纪晓岚跟永琰同时转头看和珅：喂喂，国泰……不就是那年栽在你跟福康安两个坑货手上的刚露面就被KO的倒霉鬼吗？
　　和珅紧张地对着两人做了个“嘘”的手势：别露陷，万一这女人是国泰的情人，要找我报仇怎么办？我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

　　永琰也紧张地缩了缩脖子，福康安那臭小子名义上是他“哥哥”，要是这女人疯起来，他也逃不掉。
　　纪晓岚捻了捻烟杆，继续套话：“夏姑娘，你说你在等‘情缘’？可是夏姑娘，国泰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不，先生误会了。”提起自己的理想，夏盈盈眼底忽然闪现出华光，“我在等的不是国泰，他不过是个满肚肥肠的粗鄙小人。我要等的，是一个诗书绝伦、风度翩翩、文武双全的伟大的正人君子。”

　　三人等啊等，等啊等，发现夏盈盈真的没有下文了，不禁同时抽搐：“夏姑娘，照您这种说法……您根本没有一个确切的要等的人？”
　　明白了，这昔日的花魁姑娘定然是眼界太高，对国泰这种“满脑肥肠”的“粗鄙之人”看不上，但是青楼欢场，大家逢场作戏，哪有什么正人君子肯为个妓女赎身的？
　　哎，这姑娘一定是才子佳人话本看多了，中毒到白白耽误了自己的青春年华，要不然，以直隶花魁的身份，傍个富商做个小妾，轻而易举吧？

　　可是夏盈盈又摇了摇头：“不，我知道他来自京城，身份显贵。八年前，国泰巡抚找到我，要我帮他招待两位从京城来的贵客，我本不愿意；但是，当天夜里，我做了个梦，我梦到我遇见了一生的知己，他是那样风度翩翩，那样高贵宽宏……”
　　夏盈盈眼里满是痴痴的光芒，纪晓岚跟永琰则同时抄着袖口，用极为猥琐的眼神瞥着和珅：呦，风度翩翩，高贵宽宏……是说的你还是他啊？啧啧，你们宰国泰宰得太快了，竟然都没见到这位有名的花魁小姐！

　　和珅咯吱咯吱磨着牙根，纪晓岚继续张开贱嘴落井下石：“姑娘，你确定你没记错？不该是‘国色天香’和‘装模作样’吗？”不知道年轻时候的夏盈盈跟眼前这位朝廷第一美人谁更美？
　　——别的不说，这“宽宏”二字，这只黑心狐狸和他家那只都不沾边，而且才华嘛……吟诗的才华他不知道，但是，背诗的才华绝对不输给这个莫名其妙的花魁！
　　夏盈盈顾影自怜，暗自感伤：“可惜，国泰巡抚忽然死了，我错过了这唯一的机会，为什么，老天这么不公平……”
　　纪晓岚跟永琰异口同声：“因为那两个人喜欢男——”最后一个字被和珅狠狠地踩了回去。

　　“什么？”夏盈盈狐疑地看着三人，和珅又狠狠在两人的靴子上跺了几脚，然后保持着完美的笑容作揖：“夏姑娘，可能唐突了，我想问，难道前山东巡抚国泰对你保证过，能让那两位京城来的大人物……带你走？”
　　夏盈盈又摇了摇头，苍白的唇角溢出一抹淡淡的圣洁的微笑：“不，我不要他们带我走。”
　　“为什么？”和珅眨了眨眼睛。
　　“因为我出生风尘，配不上他们……”夏盈盈慢慢转身，背影透着浓浓的忧伤，“我只想找到我命中的情缘，为他弹琴，与他吟诗，与他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理想……然后，在天亮的时候飘然离去，留下一句‘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三人都沉浸在夏盈盈营造出的悲戚氛围里，僵化成了三座塑像，纪晓岚差点儿拿不住烟杆，脑袋一节一节卡擦卡擦转向和珅，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妈呀，幸亏你们当年没遇到这女人，这压根就是个女疯子啊！
　　和珅艰难地挤出一句话：“夏姑娘……您这样做，又能得到什么呢？”你TMD不会是国泰准备给我们的终极杀器吧，专门玩人！
　　夏盈盈眼中闪着晶莹的泪花：“得到一段美好的回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等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想了一辈子，怨了一辈子，依然感激上苍，让我有这个可等、可恨、可想、可怨的人，否则，生命就像一口枯井，了无生趣……”

　　——了无生趣你自己找根绳子上吊去吧！妹纸，地球太危险了，你快收拾好你家四条“辈”子回火星洗洗睡吧！
　　——夏姑娘，感情你的人生就是为了一段连露水姻缘都算不上的邂逅而生的？你比蜉蝣还没有人生追求啊？你这样玩完了就潇洒地转身，不甩下一张钞票，让某个时空里不惜废掉皇后气死太后也要封你为贵妃的乾隆皇帝情何以堪啊！
　　——做人要有始有终有追求啊，夏姑娘，还珠里的乾隆皇帝给你跪了！

　　和珅硬撑着自己打软的膝盖，心里再一次庆幸：当年自己让富察国霖果断结果了国泰，真是太正确了……国霖，等我回京就让皇上给你升官！你救了我跟福康安的命啊！
　　而永琰的小心肝已经碎成了片片，他觉得自己一夜之间老了二十岁，他曾经想，要是能跟夏盈盈这样的仙女同游，什么都不在乎也好的……为什么现实这么幻灭，为什么这个夏盈盈比夏紫薇还要可怕？
　　呜呜呜，皇兄救命，济南有变态，求抚摸，求安慰！

　　正在三人脑子一片浆糊的时候，忽然一声巨响从老旧的门板上传来，然后是一阵劲风——晕乎乎的三人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一把剑已经横在了夏盈盈的脖子上，福康安拉着他家和美人对另外两人喊：“躲到一边去！”
　　“怎么回事？”和珅聪明的大脑彻底当机。

　　一个小小的身影捧着一包东西吭哧吭哧从后面翻了进来，摊在几人面前——整整一包骸骨，看头骨，应该是个成年男性。
　　“这是在她家的后院翻出来的，埋得很浅，雨一刷，就露出来了。”永璘拍了拍手，永琰忽然一身惨叫：“永璘，你怎么能把这种东西抱在怀里？还有，你怎么会在这里？”
　　永璘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你以为人人都跟你那么没用？”

　　屋子里几个男人一起看向夏盈盈——那张漂亮的脸上，依然带着泪，却没有多少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