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五十三章 流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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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后——
乾隆皇帝于六年前的深秋驾崩，十皇子循亲王永琛继位，年号景瑞。
比起乾隆帝，景瑞皇帝冷漠自持，但是，也是个“玩”起来更为疯狂的皇帝，不声不响见，联合谁都不清楚他何时收拢的心腹，掀起了一场“疯狂”的改革。
不过这样说或许有些不合适，毕竟自己也是陪着疯的一员——十七岁进入兵部，这几年折腾得整个兵部鸡飞狗跳的慧郡王福康安看着面前空旷的京外驰道，叹了口气，大逆不道地怨念起坐在龙椅上那位面瘫脸黑肚皮的“皇兄”：你不待见他就让我来？你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我跟他熟的？不就是六年前在山东一起勾心斗角了半个月吗？
慧郡王永瑶和十二贝勒永璂，是出京代皇帝迎接晋郡王永璟的。
永璟在乾隆三十四年，受母妃舒嫔和岳家叶赫那拉氏的巫蛊案牵连，丢了贝勒位，玉牒也改入芳嫔李氏名下，他在五台山住了几个月，大行皇帝驾崩时才回到京城。
新帝登基不到三个月，还未开府的永璟忽然在朝堂上自请去异动频繁的大小金川监督地方守军，满朝震惊，景瑞皇帝却爽快地答应了。
然后，一去就是六年。景瑞二年大小金川开战，一道圣旨下到金川，永璟以郡王身份受封副将军，虽然因为身体原因，从不亲上战场，但是在蛇虫鼠蚁聚集之地与当地叛军周旋，其中艰险，他都从兵部的奏报中得知。
想到这几年永璂隔三岔五地在兵部门口堵自己，泪眼汪汪地问永璟近况，自己害怕吓着这呆呼呼的小绵羊，只能打着哈哈糊弄过去……
永璂忽然拉了拉福康安的胳膊：“永瑶，你看，那边！是不是十三弟回来了？”
福康安眯着眼睛向前看，确实，天地交界处出现了淡薄的烟尘，还伴着沉闷的轰隆轰隆声，心下明了，拍了拍永璂的手：“嗯，应该是他回来了。”
永璂喜形于色，可爱的圆眼睛眨都不敢眨，仿佛生怕错过了什么似的。看着样子，要不是身后还跟着大批的将士，就要直接骑着马冲过去了，看得福康安又是好笑，又是满心嫉妒：永璂这模样就还算不明白，也算“投怀送抱”了；偏偏自己看上的那个长得越来越漂亮，躲得也越来越滑溜……
马蹄声由远及近，大队整齐的士兵终于出现在官道上，领头的是阿桂将军和……永璟。
六年不见，永璟长高了些，但看起来还是那般单薄透明，但是眼中不再是全然的黯淡，那不输任何人的精明的光芒看得永璂紧张地拉着福康安的袖子，不敢上前认人。
福康安赶紧捏了捏永璂白嫩嫩软乎乎的手，暗示他，大军之前，别出岔子啊！
——福康安心里再次敲打那只不再抽却更加可恶的皇帝：跟这对兄弟扯在一起就是天大的麻烦！你是知道的，你是故意的！
自从看到他们，永璟的目光就一直黏在永璂身上，个头没怎么长，比永瑶矮了大半个头，但是白白嫩嫩，肉呼呼的小脸水当当的，跟只小羊羔似的……看来，“皇兄”把他养的不错。
看到对面的小羊羔哥哥似乎被自己吓到了，永璟轻轻笑了笑，目光这才转到旁边的福康安身上，目光顿时一滞，然后便是无比的好笑——到底是谁说他跟哲亲王永琮长得像的？
小的时候确实很像，尤其是永瑶忽然瘦下来之后，但是现在再看，两人的气质可谓天差地别。永琮面容俊秀，温润如玉，让人一见便有如沐春风之感；而永瑶相貌太过英气，甚至露出几丝霸道感，明明长得也算英俊，偏偏因为气势逼人，叫人不敢直视。
大军停下，福康安安抚好永璂，上前抱拳而礼：“各位将士们辛苦了！皇上已在京城外设宴，宴请所有有功之臣，请大家同本王一道而去！”
阿桂永璟等人揖礼，重新整合了一番队伍，慢慢向京城走去，福康安故意慢了半步，跟永璟并驾齐驱，挑挑眉毛，压低声音：“皇兄说，真没想到你这病秧子还能打仗，他真小看你了。他让我带话给你，你要爵位还是什么，都可以提。”
永璟看着阿桂身边不断拿担忧又惊喜的眼神看他的永璂，淡淡笑了笑：“他知道我想要什么。”
福康安抽了抽嘴角，意有所指：“其实，我一直不太理解你的品味……”这算什么？难道如先前的皇后现在的太后所说，是喜羊羊与披着羊皮的狼？
永璟淡淡扫了他一眼，唇角微微翘起：“其实，我对你的品味更不敢苟同。”
确实，那只阴险狡猾的大狐狸……福康安被狠狠一噎，偏偏还想不出反驳的话，只能瞪着他，恶声恶气：“喂，我说，你不去看看‘她’？”
永璟闻言，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些，轻声叹气，却更多的是释然：“她不会想见我的，你继续帮我照顾一下她吧。”
福康安皱了皱眉，哼了一声不知道是嫌弃还是嘲讽：“皇兄说的没错，你其实是最像他的。”冷面冷心，薄情无义，所以他才不待见你。
永璟却淡淡的笑了：“是啊，我是最像他的……其实，我当初跟皇上做那个交易，根本不是为了偿还她的养育之恩，只不过是为自己的薄情寡恩、自私自利找个借口而已。我累了，十几年了，我不想再耗下去了。”
福康安撇了撇嘴，不由为住在京外某个小庄子里的“已死”的舒嫔娘娘不值，生了这么只模样像鬼行为更不像人的儿子。永璟自请去金川平叛，换永琛留舒嫔一条性命，偿还养育之恩便一刀两断……这TMD都是谁在自欺欺人？
酒宴进行的很顺利，虽然皇帝在场大家不敢闹得太过分，但是该被灌酒的还是被灌了。天色不早，酒宴也该散了，永璟搂着喝得脸儿通红双眼迷蒙只会不断呵呵傻笑的永璂，摇了摇头，忽然问在一边兀自揪着不长的辫子的福康安：“你去哪儿？”
“剪头发。”福康安眯着眼睛，似乎一只准备觅食的小豹子。
永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某个方向，了然地点了点头，打着商量：“既然如此，你的马车能不能借我？”
“你……”福康安怀疑地扫了一番永璟的下半身，猥琐地瞅着他怀里的永璂，“你有这么急？”
“什么啊！”永璟无奈地摇头，“我刚刚看了他的马车，门帘不够厚。现在夜风很凉，我怕他吹了风受凉。”
“你还真是体贴啊……”想到自己“孤家寡人”的境地，福康安酸酸地哼了一句，但是很大度地摆了摆手，“没事，你拿去用吧！”
福康安自己骑了马，慢慢像京城东面的和府溜达过去。
但是今天福康安来的非常不是时候，因为今天正是大军班师回朝的时候，自然的，和琳也回来了。
虽然和珅跟和琳早就已经分家了，但是兄弟感情好，和琳随军出征几年，回来第一件事当然是来见哥哥了。
和珅现在已经是当朝一品尚书，且监管户部，满朝文武见了这个不过二十四岁的青年，都要恭恭敬敬地称一声和相。
和府的人都认得这位只要在京，最多隔半个月上门一趟，不喜欢走门反而喜欢爬墙，出京也至少一个月一封信的小王爷的……所以，发现夜黑风高之下再次从墙上灵猫似的跃进院子的小王爷，护院们视而不见一动不动，管家刘全的汗却是刷拉一声就下来了，原地跳着脚直叹自己命苦，怎么就偏偏做了和府的管家呢？
虽然自家大少爷从来不说什么，这位小爷也从来都是“点到为止”，可是这当圣最宠的皇弟对自家大少爷那心思……那是明了得可昭日月啊！
所以，二少爷一回来就奔进大少爷房里咕叽咕叽的那些个话……刘全牙一咬脚一跺，战战兢兢却毅然决然地挡在了福康安面前：“王爷，我家大人……现在不方便……”
“不方便？”福康安睨着亮着灯的和珅的卧室，高深莫测地看了刘全一眼，忽然绕过他直接大步走。
刘全大惊失色，赶紧再次一身挡住，梗着脖子似乎不要脑袋的……可怜兮兮地哀求：“王爷，哪儿有您去见我家大人的道理啊！奴才通报一声，让我家大人出来接驾！”
“哦？”福康安似笑非笑地挑着眉毛，太过霸气张扬的笑意让刘全不敢直视，福康安却只是原地摇着扇子，“他和珅什么时候跟本王讲过礼仪规矩？本王好几次来的时候，他还赖在床上没起来呢？”
刘全欲哭无泪：您不看看您来的时间点儿，您比那打鸣的鸡仔起的还早啊！
忠心的官家大人还想搜肠刮肚找理由，福康安却不想再陪这个长得贼眉鼠眼还满脸油垢一点儿也不值得掐的人玩了，拿扇子敲了敲他的肩膀，坏心眼地敲在肩胛骨上把可怜的管家敲到地上去，然后悠然留下一句：“放心，本王来不是找你家小刺猬打架的。”
刘全真的想哭了，他只能祈祷自家一见到慧郡王就炸刺的二少爷冷静一点儿，最近慧郡王升了兵部一个小掌事，您再跟他对着干小心他利用职权给你穿小鞋啊！
福康安悄悄走到和珅的卧室外，示意身边瞪大眼睛的小侍女都退下去，自己倚着门，开始……偷听。
不用担心听不见，因为和琳那都算吼了：“哥，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走的时候，你答应给我找个嫂子的，结果你现在还是……”
和珅看着背着手都快转成陀螺的弟弟，按着那被吼得突突的太阳穴叹气：“和琳，这种事得看缘分的。而且，你也不希望哥哥随便娶个河东狮回来吧？”
和琳忽然停下，凑近和珅，既气愤又委屈：“哥，你从十六岁就说这话，现在你都二十四岁了，都八年了，你再不成亲京城里的好姑娘就都被人挑走了！”
“这个不怕。”和珅悠然喝茶，确实，从他十六岁到二十四岁，上门提亲一年比一年多，说起来这也是让他非常头疼的一件事。
“可是、可是……”和琳更委屈了，把和珅手里的茶碗抢下来，晒得黝黑的英俊小脸愣是做出可怜的表情，“可是你不知道军中的将士们在传什么！他们都说，你二十四岁不成亲，慧郡王二十一岁也不成亲，你们两个是……是……”
和琳是个正派的好孩子，所以小脸儿涨得通红，却说不出那几个字。
和珅一愣，继而摇头叹气：“都是闲人捕风捉影罢了，我跟他没什么。”
和琳不敢直说，只能含含糊糊地嘟囔着：“可是，他经常来找你。”
“那是……”和珅还在想该怎么说为好，就听门口传来一个傲慢到欠扁的声音：“是啊，本王是经常来找你哥哥——剪头发。”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第五十三章 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