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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三章 审案 ...

  •   钱沛谢恩之后,没有虚坐,宛若没心没肺地倚在椅背上,捧起一杯清茶,品了一口,砸吧了几下嘴,眯着眼睛摇头晃脑:“好茶!”
      福康安依然好整以暇地扇子摇啊摇:“钱大人喜欢就好,钱大人一路辛苦了。”
      钱沛继续砸吧嘴,随手把茶放在茶几上,眨了眨略显肿胀的眼睛似乎感慨颇深:“哎,王爷,你是不知道,下官这阵子天天在大太阳底下四处跑,那不是一般的辛苦啊!别说茶了,就连井水都喝不上一口啊……”
      福康安皱了皱眉,扇子顿了顿:“钱大人,您这么辛苦,应该收获不少吧?”
      钱沛转了转眼珠子,依然笑得没心没肺:“哎,这说来话长啊,王爷啊,您是不知道啊,这山东的夏天……”眼角的余光瞄着和珅,依然在打太极。
      ——有些话,他可以告诉慧郡王,但是不想让和珅知道。朝中同僚都道慧郡王跟和珅的势成水火,他实在没想到慧郡王一点儿都没有避讳和珅的意思……

      “钱大人——”福康安脸上的笑意已经全然不见,见钱沛的肿眼睛一个劲儿的往和珅身上瞟,心里哼了一声——这清官也有这么下作这么讨人厌的!
      和珅知道钱沛是在顾忌自己,毕竟,自己办李侍尧案的时候给满朝文武留下了太多忌讳了……想想,反正福康安是跟自己睡在一起的,晚上再问他就是了——刚想揖礼告退,福康安忽然站了起来,拉着和珅欲走:“既然钱大人累了,那就先去休息吧!”
      钱沛眼睛瞪住了,显然没想到福康安居然如此不按常理出牌,在想好对策之前已然出声:“王爷留步!”
      福康安依然拽着和珅,悠悠然然懒洋洋地转过身来:“钱大人有什么事吗?”高傲地睨着他,意思就是——你到底是说还是不说?
      钱沛看了看福康安紧紧抓着的和珅的衣袖,和珅看着自己衣服上的皱褶笑得绝对不比钱沛欢快——钱沛只能左右看看,凑近两人:“王爷,和大人,那些个告状的官员,下官都找过了!可惜,一些人已经被害,至于其他人,他们愿意出来指证国泰,还有一份偷出来的济南府的账本为证!”至于是谁,他并不打算说;而账本,他也已经备份了一份。

      在刘墉的提示下,钱沛先行一步,找了这些人,无非是不希望他们落入和珅手中。和珅此人,不说手段太狠太毒,而且太会借力打力,借局设局。为官为民,他并不希望山东之事再次变成和珅平步青云的血色良机。
      就拿李侍尧案来说,无论官民,有错者纵横上下,若是按着义理,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许多人本不该死;和珅却迎合皇上的心思后,周旋时步步下套处处挖坑,给了李侍尧一线生机,让他跟他的同党狗急跳墙,却又釜底抽薪穷追猛打,硬是将半个闽浙染成了血色。
      这样的人,或许是朝廷之幸,却非庶民之福。
      所以钱沛早已暗下决心,对和珅此人,绝对要小心提防。
      他是不知道,徐子丞的那份状子就是和珅交给刘墉的,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和珅已经全部收入脑中。并暗暗剔除了所有不能用的废柴。

      福康安感觉和珅隐藏在袖中的手点了点自己,似乎是画了一个“刘”字,福康安定了定神,继续问:“那么,刘大人跟王大人有消息吗?”
      提到这个,钱沛没心没肺笑得毫无机心的脸也沉了下来,声音再次压低:“下官只见过二位大人一次,刘大人让下官去找了几个告状的官员——之后,就再无消息。”
      和珅想着昨天派出去的侍卫还没有消息,皱了皱眉,刘墉跟王杰,这是……失踪了?
      不对,以刘墉那老滑头的本事,绝不可能在身带密旨的情况下被国泰暗害,何况青莲和自己还派过去那么多大内高手——所以说,他们必然是发现了什么,躲在了或是深入了哪里。
      一边细想之前的每一个细节,一边不忘在福康安手上画画点点,福康安感觉出一个“蒙”字,脸色更沉,打着扇子示意几个侍卫把房间护好,半是通气半是试探:“钱大人,那些官员尤其是库吏有没有跟您提过,他们府库里,除了税赋,还进出过其他的银两?”
      钱沛皱眉了:“其他银两,王爷的意思是——”

      和珅跟福康安交换了个眼色,和珅故作神秘的眨了眨眼睛,不着痕迹地摇了摇狐狸尾巴:“钱大人,您来了就好,下官可是把府库封的好好的,就等您来验呢!”
      钱沛没想明白和珅的意思,但是那没心没肺的笑容又露在了一口雪白的牙上:“既然如此,下官就越俎代庖了!”
      “王爷请,钱大人请!”和珅当然带路,但是福康安的手还拽在他袖子上,所以感觉到这只狐狸又画上了——这次是“多谢”?
      福康安撇撇嘴——谢什么?
      和珅对清官中的另类奇葩——钱沛的方向怒了努嘴,微微掬起袖子,摆出一副苦哈哈的脸,好像无奈欲泣,福康安回给他一个安慰中略带鄙视的眼神:放心,你是我的人,怎么也不能给别人欺负了去!
      和珅无奈,摇头苦笑,手上继续点——谢三少爷!

      和珅让侍卫取出钥匙,开了府库,还不忘笑着告诉钱沛:“钱大人,这银库的钥匙一直是御前侍卫保管的,和某忝列户部侍郎,自知避嫌。钱与帐,和某是分开保管的。”说着,从自己怀里把那本从永璟手里夺回来的账册拿了出来。
      钱沛果然眯起了眼睛,小眼睛里精光频闪:“这账本,和大人为何贴身收藏?”
      “因为这本账册里,有一些足以捅破天的东西。”和珅指出那条有问题的账目,并把那块带血的封条塞到钱沛手中,小声跟他咬耳朵,“兹事体大,刘大人在微服出巡之时将此物交由和某保管。”这个黑锅,相信刘墉不介意帮他背。
      和珅将徐子丞之事简单告诉了钱沛,钱沛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本以为找到刘大人王大人就差不多能结案了,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蒙古,那些告状的人可没提啊!
      福康安看着靠在一起略显亲密的两个人,不知怎么的,心里升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觉,烦闷地摇了摇扇子,转身瞪人出气——被带来的府库的库吏,还有低着头吭吭哧哧,不知道是惊的还是悲的,都快哭了的毕桦。
      钱沛听和珅跟他解释了军饷的原委,再细细看条目,拿着账册的手都颤抖了,和珅见状立即拱手:“钱大人,虽然与制不合,但是和某身在户部自然要避嫌,王爷又未开府,所以,请钱大人亲自审一审这位毕县令。”
      钱沛深深地看了和珅一眼,和珅竟然主动说出“避嫌”二字……难道,和珅真的打算甩手不管?不打算利用这件事摆布山东?
      和珅依然笑得如珍珠般,不露晶亮,神自动人——你们不是希望我“避嫌”吗?我听你们的,不好吗?

      开了府库,点了银子,果然没有那一批——账册上所写,这笔只在府库停了半个月,就被布政使司提走了。
      其他嘛,看样子不是奢侈了就是孝敬了,这小老鼠果然还没聪明到在账本上做手脚。

      县衙府库中,钱沛坐正席,福康安摇着扇子悠然坐在侧面,和珅——可怜的朝廷二品大员沦落为横行京城的王爷的小厮,站在福康安后面时刻准备着给这位小爷端茶倒水,就差打扇捶腿。
      毕桦干的好事都已画押,所以钱沛也不浪费口水,直接指着那一笔给毕桦看:“毕县令,这笔银两,你是从何处得来?”
      毕桦战战兢兢,双手扒在地上不断磕头:“大人,这是三个月前,一天夜里,国泰亲自送来了这笔钱,只说是借个地方……让罪臣不要多问,甚至不要记上账本……没过几天,布政使司的人就来提走了,说这就是本县的税银……”
      布政使司,于易简,他跟国泰果然是一丘之貉。
      “对了,大人,罪臣想起来了!”毕桦似乎向想到了什么似的,急急地膝行而上,“大人,国泰不仅给罪臣这里运过银子,应该还给附近几个县运过!布政使司下来收税银,一路收过峄县、岐县、费县等几个县,之后才到罪臣这里!”
      “你是说真的?”钱沛的脸色猛然沉了下来,这个县账本上的数字虽然很大,但是跟军饷比起来不到十分之一,所以他们之前一直定位为“克扣军饷”,可是若是周围几个县都有问题……那这批军饷……蒙古真的还有吗?
      和珅在福康安肩膀上画数字——这笔军饷,就是三个月之前发出京的,看来,都没走蒙古的路子,直接就给弄到山东了。
      福康安皱眉,不着痕迹地接过他手里的茶,用茶盖掩着嘴悄问:“蒙古那边怎么没反应?”
      和珅继续画——军饷运过去,但是没那么快发饷,士兵众多,其中的弯弯绕绕也多,就算发现了,蒙古到京城还有好长一段路呢。
      要不然,他和珅前世怎么那么容易克扣了一堆军饷?
      福康安紧紧皱眉——可是贪的这么明显,将士们发现了会闹的吧?
      和珅点的稍微用力了些——所以说,说不定是“造反”啊!

      和珅看明白了的事,钱沛也看明白了,现在蒙古战场局势微妙,这个时候偏偏贪了蒙古的军饷,说是一般的贪墨,绝对找死到鬼都不信——引起的将士对朝廷的不满,分化朝廷与蒙古各部,恐怕才是目的吧?
      目前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大体可以确定,这笔军饷缺了不是一点半点,等到蒙古军队的消息传到京城,说不定,就是“哗变”了。
      “国泰不让你入账,可是你还是记下了……”钱沛嗤笑,看了看旁边冷汗直下的三个库吏,“新来的是吧?”
      三人连连磕头,纷纷说都是刚刚入县衙,或是刚从站堂的衙役调过来的。
      和珅继续在福康安身上画——国泰送银子过来的时候可能出了什么岔子,太紧太急,封条没除干净,给徐子丞抓到了把柄。到底是个书生,还算有些见识。
      可惜,好心没好报,那半截带血的封条,是他昭雪的唯一可能。
      福康安皱着眉,一双豹子似的眼睛牢牢盯着毕桦,虽说他只需给刘墉做好挡箭牌便好,但是男儿血性,不急建功立业,也眼睛里揉不得如此蛀虫。
      钱沛老神在在,气度非凡,绝对不像一个五品小吏:“毕桦,你知道你原来的那位库吏,徐子丞,哪儿去了?”
      毕桦瞪着老鼠眼,胆战心惊地看了看钱沛,又看了看福康安,连连磕头:“罪臣不知道,他说要入京赶考,所以跟罪臣辞了差事……”
      没错,若是毕桦知道这件事,徐员外不可能活到半月前……杀人的,应该是幕后之人。
      钱沛只能换了方向:“你知不知道那笔钱的来路?”
      毕桦已经吓得快哭了,他知道自己画了押,是死定了,只想不要连累一家老小,可是为什么审案的大人都问一下他根本不知道的问题?只能吱吱呜呜:“大人,小的真的不知道啊,国泰根本不让小人过问啊……”

      毕桦这里看来是得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了,钱沛只能让人把他带了下去,再次审——那三个妄图劫走账册的蒙古人。
      但是,一言不发。
      鹰隼似的目光,沉痛的恨,高傲的轻蔑,明明一身褴褛跪在阶下,却用仿佛看着死人一般的目光盯着坐在堂上的钱沛,冰冷的目光让钱沛不禁有点儿脊背发寒。
      福康安踱着步走到他们身边,冷笑一声,扇子抬起一个人的下巴,声音压低,无限威胁,吐出的却是蒙语:“不管你们是哪边的,现在蒙古没有资格跟朝廷撕破脸,所以,没有人会保你们,还有你们的家人。”
      那人目光一滞,却立刻恢复了高傲,说出的是生硬的汉语:“清军入关,蒙古功不可没,现在的皇帝却想过河拆桥,我们大元帝国的后裔决不答应!”
      福康安撇了撇嘴,对钱沛点了点头:“押下去吧,钱大人,已经够了。”
      钱沛深吸一口气,示意差役把人押了下去。没错,已经够了,这笔蒙古军饷背后的,不是贪墨,而是朝廷跟蒙古的斗法。
      至于那笔军饷的去处,估计他们这些被推出来的替死鬼也不知道。或者说,看着慷慨就死的模样,估计也问不出来。
      不管这些人代表的是叛乱的假活佛,还是有想法的其他蒙古贵族,都不影响这个结论。

      审了毕桦,知道了很多山东官员上下沆瀣一气,见钱眼开,贪墨成风,私私相授的细节,但是对蒙古军饷,来路去向,却仍是扑朔迷离。
      或许有了一条线索,便是,那些来路不明疑似军饷的银子都是由布政使司的人以收税的名义收走的,那么必是过了于易简之手,这是“税收”……税收,又能去了哪儿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审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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