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千岁》粉红的螃蟹

21、冰原 一

　　一望无际的冰之国度上，连同呵出来的白气都会瞬间冷凝。
　　银装素裹的院子里有些古朴破败，根骨嶙峋的枯树之上挂满了雪花。

　　裹着白裘的美貌女子，站着雪树之下，目光清凉如水，眺望远方。

　　自从那一夜，已经过了一个月。
　　她和白羽、翎从南方一路向北，终于到了这北极狐与雪狐的领地——极北冰原。

　　战火萧杀的消息不断地从南面飞来。
　　起先是七杀骠骑大将军起兵谋反，而后离渊大帝不敌，生死不明。再是七杀登帝，改国号，再任旧朝王爷流瞳为先锋大将军，与战狂两人在山海关相对持。

　　她纵使身在曹营心在汉，也只能默默地在心中担忧……因为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只要断绝回去念头，就可以留在流瞳身边的丫鬟了。

　　敏之一族，同样是上古狐族神性血脉，只是这股神性血脉积压于体，非但没有给它们强大的力量，反倒成为积郁于血脉之中的凶兽，将敏狐一族的灵性镇压，使之成为狐狸一族金字塔的最底层。
　　她身上，便是担负着复族的重任。

　　她需要找到一块领地，夺取政权。如果她回去……便是只能同流瞳不死不休。
　　因为爱，才必须远离。

　　*
　　肩上的白裘之处，被轻轻弹开一丝落雪。小莫回头，便看到了那一双熟悉的眼眸。

　　灼灼其华，白皎月光。

　　白羽有些责备地看了小莫一眼，将手中的皮裘披在小莫肩膀之上，“当心着凉，怎么又跑到外面来了。”

　　小莫轻轻摇了摇头，“没事。”

　　“还是进屋子吧，你不一定受得了这北方的极寒。”

　　小莫无声应答，最终还是移开了莲步，朝着屋内走去。
　　这个时候，院子有人拜访。白羽见了来人，唇角一扬，清澈的眼眸里流出真切的喜意，他大步迎了上去：
　　“温良，你来了。”

　　小莫停下了正迈入门中的步伐，转身看向来人。是一个干干净净的男子，眉清目秀，看着便让人心生亲近。
　　小莫朝他抱以微笑。

　　用白羽的话说，即使，全天下的人都不可信，
　　因为雪狐便是这样的种族，纯善，对人极佳，毫无心机。连带着白羽这样身兼重则，对人毫无信任可言的人，都对温良另眼相看。
　　视若知己，视若兄弟。

　　温良淡然一笑，便恍若春光刮过，无声无息地消融了一片冬雪。“没打扰你们吧。”他的声音如同圣山之巅的一湾清泉，冰凉之中带着丝缕的暖意和高洁。

　　白羽揽过温良的肩膀，“怎么能打扰，欢迎之至，进来跟我们讲一讲现在的情况吧。”说着，和他一起进了屋子。

　　*
　　极北冰原存在两个种族，北极狐狡诈，而雪狐敦厚。纯良善良的雪狐自然无法比得过善于阴谋的北极狐，这些年领地在不断变小，族人也在不断死去，举步维艰，生存境地变得十分凶险。

　　屋里的炭火燃起，火光在温良脸上染出一片余泽。

　　他目光紧紧盯着盆中的火炭，怅然叹气，“还能有什么情况。族人已经越发艰难了，听说在北极狐之中，出现了一个极为聪明的人物，北极狐中的人都称他为智囊，他近日里采取了些手段，大大折了族人的元气。”

　　小莫和白羽对视一眼，只觉得从这里打开出口是最好不过的。

　　白羽劝慰，“温兄你也不必这般妄自菲薄，就算那智囊再可怕，不也不是师傅选择的人么？当年师傅选择了你，就证明你才是这极北冰原里最具有天赋之人。”

　　温良伸出白皙有些枯瘦的双手，在火炭之上反复翻转，目光里闪过悲痛，“纵使有滔天本事又如何，还不是眼睁睁看着族人被逼到如此田地，我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年，师傅的本事里，唯独有权谋之术，我是一窍不通，无论下了多少工夫，都不能领悟哪怕是皮毛。”

　　“这与你无关，只是你是雪狐，天生不适合这个罢了。”

　　“说到底还是我能力不行……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却无力回天。”那双白皙削弱的手，握成拳，从拳上延伸出清晰的脉络，笔直地霸占着整条手臂。

　　小莫朝着白羽悄然点头，白羽接受到信号，便是拍了拍温良的肩，“温兄，你我师兄弟一场，便让我来帮你吧。”

　　“你？”温良猛然抬头，眸光如烈焰，灼热地让人不敢逼视。

　　白羽勾出一个胸有成足的笑容，“你忘记了，当年我学什么学得最好？”

　　温良的眼中掠过一片迷离，记忆飞旋，那般温柔的时光让他的神色越加柔和。
　　他回过神来，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我自然记得，师弟你可是拥有天算之名的，权谋之术，我们四个，谁都不及你。”

　　白羽往火盆之中添了添炭火，盯着火光明灭，阖口不言。

　　他和敏之一族的机会即将来了。那个所谓的智囊，这么多年他都一个人走过了，他会怕他？

　　院子之中陡然刮起一阵烈雪，那般呼啸而过的狂风，将枯树的枝桠吹落而下，渐起一地雪痕。

　　*
　　与此同时，山海关的帅帐。
　　一袭军装的流瞳坐在木桌前，神情严谨地端详着战地地图。

　　一袭红衣的连翘端着一个精致的石碗进了帅帐，约么是行军生涯让她那满是媚艳的脸上多了一些沧桑之色，她小心翼翼地端着碗，对着流瞳柔声道，“王爷，别太累了，喝点汤吧。”

　　之前，七杀起兵，将离渊赶下皇座，同时在皇城之内进行了一番血色清洗。那连柔竟然是离渊安插在流瞳身边的眼线，一缕芳魂被斩于侩子手之下。
　　连薇回了二当家身边，连柔已死，三个头等丫鬟之中，只有连翘来路最为正统，她留了下来，同流瞳一起行军，照顾流瞳的起居饮食。

　　流瞳听到她的声音，果然放下手中的地图，皱着眉轻声责问，“我已经不再是王爷了，在这里要叫我将军。”

　　连翘苦涩地笑着，点头低声回了个“是”，将石碗递了上去。

　　说起来，流瞳对她也有着几分特殊的感情。并不是爱情之上的，众叛亲离的他，背负血海深仇的他，确实没有几个人是可以真心信任的。
　　但连翘……确实是来路极正，对他忠心不二的丫鬟。
　　纵使，她想爬到王妃的位置，但那也算是人之常情。

　　流瞳接过石碗，也不在呵责，轻轻抿了一口还是温热的汤，便是继续问道，“有她的消息么？”

　　连翘一僵，老实回答，“没有。”

　　流瞳心中喟叹，顿时觉得口中的汤毫无滋味。将石碗放了下来，流瞳又拿起了地图，朝着连翘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连翘看了看那摆放在桌子上还盛有余汤的石碗，面上划过一丝犹豫，最后还是转身离开了帅帐。

　　天气渐渐转凉，连翘站在帐外，只觉得铺天盖地一片冰凉。
　　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比过那个女人吧？哪怕，那个女人已经消失得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她蹲下身子，将手环住肩膀。无声无息地泣泪，便是在这个时候，一个黑影靠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