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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风晴雪最后一次见到方兰生的时候,是在琴川。那时正值四月,整个小城被密密匝匝的桃花覆盖了起来,清灵之中平添了几分妩媚。
      春雨缠绵,桃花正艳,正应了那句“雨中草色绿堪染,水上桃花红欲燃”。然而,在桃花春水旁冲她浅笑的故人却已是鬓发斑白,几条皱纹纵横在面容之上,唯有眉眼间依稀带着熟悉的气息。
      一种陌生的情绪在心中发酵,来势汹汹。风晴雪有些不可置信地微微摇了摇头,好像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事实,明明上次见面的时候,他还是和若春风的青年。
      上前扶方兰生进屋,她的声音带着些艰涩,“兰生,你……”话未说完,却因碰到对方手背松软的皮肤而停住,不由自主地哽咽了起来。

      方兰生肉体凡胎,总会经历生老病死。她并非没有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早。
      自从有了漫长的生命之后,风晴雪踏遍万里山川寻找重生之法,与旧时的朋友大多只是书信往来。
      有时也会想起这些昔日伙伴,只是总以为有一天百里屠苏会活过来,那时自会重聚。

      “好啦好啦快别这样。”方兰生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打趣道:“我知道自己现在不中看,晴雪可别嫌弃我。”
      “兰生,我没有。”风晴雪急忙回答说道,直直撞上方兰生的白发,怔楞了下,视线不由自主偏离。昔时笑闹的好友已到了耄耋之年,自己却依然如故,也许正因为时间没有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迹所以才没有发现它的流逝。风晴雪有些胸闷,不知是为好友不忍还是为自己黯然。
      “哈哈,好啦好啦,所谓色不异空,空不异色,我还是方兰生啊。”方兰生笑道:“快过来坐下,我请你尝尝前阵子刚得的雨前龙井,虽弄不到虎跑水,可用焦尾泉水冲沏也是不错的。这茶可是还沁儿都没尝过呢。”

      风晴雪抚了抚头发,看他拿出茶具烧水,恍惚间看到了方兰生年轻模样,别看是个富家少爷,却总是为大家张罗食物。她轻轻摇了摇头,“怎么没见沁儿?”
      “女大不中留啊。”方兰生一边说着,一边把罐中沸水高高冲入公道杯中,不时用手指背部轻触杯壁试探着温度,“她早就远嫁到京城去啦,去年我最大的外孙成亲,不出意外的话今年就能做太姥爷啰。”
      “你……”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方兰生低低把水倒入敞口瓷杯,用茶匙把茶叶轻巧投入杯中,“人家小两口好好过日子,我这个糟老头子就别瞎掺和啦。早几年有月言相伴,现在外孙也会时不时过来陪我说话,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风晴雪看着杯中下沉的嫩叶沉默不语,往日张口诗书闭口佛理的友人如今只说些家长里短,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接口。
      方兰生好像看出了她的尴尬,笑着转移了话题,“这几年总在侠义榜上看到你,才知道你竟是去了那么多地方。哪里像我整日把‘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挂在嘴边,却也只是说说罢了。”
      “我说过要代他看这世间似锦繁花。”
      话一出口,两人俱是静默。蓬莱一役虽已遥远,然昔时情景,犹如昨日。

      方兰生看着杯中嫩芽成朵,逐渐伸展,眼前依稀出现一个黑衣少年的身影,年少稚嫩挺拔坚忍。少年的脊背总是直挺挺的,好像没有什么会将他压垮。
      有时候不提起并非遗忘,只为纪念。

      “晴雪,”方兰生轻抚瓷杯慢慢说道:“你还在找寻重生之法?”
      “嗯。”风晴雪轻咬下唇,“苏苏何其无辜,就此散魂,我、我不甘心。”
      方兰生轻啜了一口茶水,入口甘香,夹带了莫名的苦涩。若是早几十年听到这些他一定会腹诽“何止没做错,木头脸简直就是个烂好人。”可经历了这许多年,他对于百里屠苏只剩敬佩。慷慨赴死而无悔,他那年,不过十七岁。
      他摩挲着腕上佛珠,想起自己和那人的相遇,想笑,却又笑不出。
      “晴雪,他解生脱死,求仁得仁,也算是……”
      “我知道。”风晴雪掩唇哭泣,离别之痛,于当日更甚。
      方兰生叹了口气,“也罢也罢,你且记得,不论是他还是我,都希望你顺遂安好。”

      雨前龙井,甘香如兰,幽而不洌,啜之淡然,看似无味,而饮后感太和之气。
      只是直至茶凉,风晴雪也没有领会方兰生的茶意。

      这一日,风晴雪与叶蓉坐于软垫之上,说起往事。
      “他还是会慢慢长大,而你却不会老,你们两个,终于也可以相守一世。”
      “我早已不再祈求那些,只希望屠苏能够平平安安长大成人。他已经不记得从前的事了,把我当成一个长辈、一个朋友也好。以后他想和谁在一起,喜欢上谁,只要他开心,我就安心了。”

      ————FIN—————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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