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残缺 ...
-
十年之后的狱寺隼人喜欢坐在窗边远远地望。
这是一个偶尔有孩子经过的幼稚园旁边的酒吧，或许是位置不太好，客流稀疏，只有他偶尔坐在这个位置，远远地望着那一蹦蹦跳跳追逐着地孩子。他们笑啊，闹啊，一不小心就跌在了地上，一个小女孩低低的啜泣着，也许是摔疼了。
不知道出自何故，那一瞬间狱寺觉得胸口传来一股闷闷的痛，一颤一微的记忆似乎苏醒，他想到了十年前，也有这样的一个姑娘，会在跌倒的时候哭的像个孩子，只是她的年龄要比这些女孩子大很多岁。
那个时候狱寺总会不耐的站在一边，少年的心思有些焦躁，也不伸手去拉她，就看她何时自己站起来。如果那天心情不错，他甚至会撇撇嘴，肆意道，“蠢琦！这么哭烦不烦啊！”
每次听到他这么说，花泽的泪意都会更加肆虐。虽然那个时候，她知道他的话是无心，是少年不屑状地眉目下对她的见微知著的关心——看她长大。她什么都知道。
狱寺今天没有点一瓶白兰地或者威士忌，他只是拿了一瓶酒精度数并不算高的香槟，抿一口，再抿一口。大约在第八杯下肚的时候，狱寺的目光中有尘埃氤氲搬的溃散开，然后浮现了十年前在日本的最后一次聚会，女子喝酒喝到出糗的情形。
他记得她红扑扑的脸在微暗的灯光下闪烁着些奇妙的色彩，有旋转的霓虹灯光落在她脸颊上，一瞬间显得斑斓。女孩子轻轻拉住他的胳膊，说，狱寺隼人啊，其实我一直这么喜欢你，不知道你发现了没有。
然后周围人都笑开了。大家的目光里略带着戏谑，最后还是reborn一边煮着咖啡一边轻轻的说，狱寺你还是送她回家吧。
于是他二话不说就横抱起了女孩，一边往外走一边面色发红道，“别说了，听到没有！”
一路上女孩子喋喋不休，从他们相遇的第一面，一直谈论到聚会之前她跌跤少年又是如何如何看她笑话，说道激愤处还伸出手打他。狱寺默默地承受着然后想，他是不是能做些什么让她安分一些？
然后他想到了，也真的那么做了。只是唇齿相依的那一瞬间，他的脑袋热的发懵。花泽的嘴巴里还有香槟酒的香味，似乎加了一些苹果汁，总之，是不同于烈性酒的，很奇妙的味道。
狱寺又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水，他特意吩咐了店主加一些果饮试一试，可依旧做不出当年的味道。他有些怅然若失。随手晃了晃杯中的淡黄色液体，狱寺突然想到很久以前花泽说过的，一个中国古时候的故事。
一个穷书生进京赶考，路途饥寒交迫，一对老夫妻给他做了一碗毛芋头，他食之如甘饴，时隔多年书生成为了状元，却还心心盼着能再吃一碗毛芋——那全天下最好吃的毛芋。只是这次再请老妇做时，味道已不如当年的美味。老妇说，这是你心境的变化，当年你饥寒交迫，遇到什么都是好吃的，而如今却不同，因为都能吃到，所以不去珍惜，所以味道就淡了。
昏昏沉沉的，狱寺想，是不是因为如今的心情也变了，不如那时的甜蜜，故这约莫是同一种味道的果酒，也不再甘醇。
是啊，没有了花泽琦，去哪里甜蜜？去他的甘醇！狱寺突然喃喃的说道，他觉得心里乱极了，像是有一柄长勺在翻滚，把那些沉淀在心底的碎屑再次捞出来，恶狠狠的，对他一如既往的攻击着，心灵的攻击。
其实这是他的歉疚。狱寺这么想着，就笑了起来。时隔十年，昔日那个笑起来张扬的少年终于把棱角磨平，在时光的历练中，就连笑容，也不是完全的快乐了。心底泛着苦，一丝一丝，源源不断。
我的确对你不起，阿琦。这么多年，即使喝得烂醉，也一定会走回家中才能放心入睡的男人，终究屈服在了这一瓶香槟下——他把头坑在了桌前，昏昏睡去。
步入黑暗的最后一刻，狱寺有些恍惚的思索着他是不是老了，不然怎么会被这么些酒打败？既然他老了，花泽会不会就不要他了？毕竟，他是会老去的人，而她，却是永远的18岁。一个美好的年龄，还有一颗，永远不会凋谢，不会枯萎的，真心。
只是他不记得了。花泽才不会不要他。
她曾经对他说过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中国古句，她也告诉他过一句话，酒不醉人人自醉。
而此刻的狱寺，是醉过了，是醒过了。
后来第二天，他们一起坐飞机前往意大利。犹记得那天花泽一路上不安分的朝着机舱外望去，她的身子扭来扭去，震动通过皮沙发传至他处，狱寺皱眉，吼，“喂花泽琦你能不能安分一点啊！”
这一喊，却将全机人的目光都吸引了来，到是他显得有些讪讪了。
女孩却无所谓的扑闪着眼睛，道，“我怎么了吗？外面的云很漂亮，你要不要看？”
那个时候狱寺有些沮丧地想，或者她压根就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他吻了她，吻了她嘴巴里的果香味。
只是他却一直都不知道，那天的女孩子一直躲避着他的目光，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再述那些发生过的，窘窘的，却绝不后悔的事。
后悔这个词，其实它的用法很奇妙。是事发之后心底的悔恨。我们不曾说过前悔，因为料不到结局，一切就都是美好的。纵然是有征兆的，我们也不回去推测。
只是最后的一件事，却是让狱寺前悔一生的。
那是他们回到意大利的第一场战斗，最后负隅顽抗的敌人想到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蠢办法——炸药。不同于他自己那些简单的易燃品，也不是一平害羞之后的产物，是真正意义上，有威力的火药。
当时的情形，在两端战斗的纲吉和阿琦，这两个实战经验不足的人，分明他只能保全一个。可是也就是瞥了一眼的功夫，他的心里有了结果——是决定的结果，也是这个结果带来的结果——所以他注定是要前悔的。
最后当他将纲吉带到安全的区域时，轰的巨响，炸得他似乎头骨纷纷碎裂。狱寺的第一反应是冲回去找花泽，他有些庆幸地想，说不准她还活着呢？她福大命大不会死呢？他跑去救十代目丢下她一个人，还没有对她说一声对不起呢？她怎么会死呢？
然而纲吉却从后面抱住他用力拖。“不要去，不要去！”
“十代目你放开我啊！”他用尽全力挣扎，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啪！”纠缠着，终于纲吉鼓足了勇气一个巴掌扇过来，把狱寺打的有些晕沉。
“她难道就是让你这样陪她去送死吗！狱寺隼人，从现在开始，你要代你们两个人活着。这才是，她死去的意义。”
那一天，狱寺恍惚的想，他们都长大了。
所以他要好好的活着。
这样过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就算山无棱，天地合，也不会再分开。
只是，他再也看不见花泽琦的笑容——这是唯一的残缺。
·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残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