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th Note·L]救赎》猫翼子

8、chapter 8

　　我忽然间明白，原来我们身处于，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而我，是那个多余的，局外人。
　　——Hecate

　　1998年。我九岁，主人十六岁。

　　那一年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我唯一的感觉，就是自己临近疯狂的边缘。
　　临近一种想死掉，又不忍心，想疯掉，又怕遗憾的境界。
　　我想，我是自私的，自私，冷漠，害怕失去。
　　……
　　对于在意的东西，妄想独占。
　　然后，拿一把刀子，捅伤别人，又刺伤自己。
　　……
　　一切只是因为那三个字。
　　……
　　九岁的时候我不懂爱。
　　一直一直到九十岁的时候说不定我还是不懂爱。
　　只知道重要的东西，无论如何，也不想让给别人。
　　于是。
　　九岁的小女孩傻乎乎地说“我爱你”，被人揉脑袋笑得前仰后合。
　　……
　　在你们看来，也许真的很爆笑，不是么？
　　……
　　可对于我而言，便是，天，塌了。
　　……

　　九年前，1998年。
　　1998年。我九岁，主人十六岁。

　　冬天的阳光隔了层厚厚的云层，有亮度倒是没了热度，落在白茫茫的雪地上，给一望无际的苍茫雪野镀上一层暖洋洋的金色。
　　L的私家别墅坐落在白雪皑皑的山丘上，透过蒙着一层白霜的半透明玻璃，能隐隐约约看到少年的身影。他裹了冬衣的轮廓依旧消瘦，但不知不觉多了几分成熟和挺拔。少年蹲坐在柔软的真皮红沙发上，修长手指拖着白瓷托盘，正清闲地享用一杯阿萨姆红茶。
　　想也知道那是某个忠诚细心的小女仆给他准备的，阿萨姆红茶，有着淡淡的麦芽香、玫瑰香，滋味浓郁可口，是冬季饮茶的最佳选择。自然，Hecate没忘记用小镊子夹七块方糖丢进红茶，晶莹的方糖融化在一片浓厚的深红色中，逐渐消失了踪影。
　　微光之下，暖融融的光芒也映照在女孩年幼的脸颊上，近两年以来生活改善的缘故，她本消瘦苍白的脸上也有了健康的红晕。
　　冬天来了。
　　四季之中，Hecate最喜欢冬天。
　　理由有很多，可以打雪仗，可以堆雪人，可以看雪，可以穿暖和的衣服，可以缩被子里假装睡懒觉。
　　更重要的原因是，她的生日在冬天。
　　一月份的第十一天，便是Hecate的生日，摩羯座这一日的天象概括，聪明而极赋天分，天性敏感，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Hecate长期失眠的病况只有在冬天会有所改善，L曾带着她看过专家，也找过心理医生进行咨询，但最终诊断的结果也只是说，Hecate的持续性失眠症与她糟糕的心理阴影有关，药效治疗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房间里的暖气效果很好，少年脱了外套只穿一件米白色的毛衣。他半个身子陷在沙发里，清闲地享用完红茶，满足地舔舔嘴唇，自手边的小托盘上挑了一叠华贵的咖啡色小蛋糕。
　　精致的银质托盘上摆放两只小巧的白瓷碟，一只里正是L拿起的波士顿布朗尼，另一只上盛放着日式的Castella蛋糕。

　　近两个月前，也就是去年的十月三十一日，L收到了生平第一件，除了渡和父母之外，别人送自己的生日礼物。
　　是Hecate送的，而礼物，正是他身上这件鼓鼓囊囊，但异常温暖的米白色毛衣。

　　一年一度，时间流转飞逝，转眼间，又轮到了今天。
　　L吃掉银质托盘上的两盘糕点，偏头望了眼墙边阔气的落地钟，指针指向九点一刻，在过近一个小时，他的小客人们就要来了。

　　同时，暂时没活干的Hecate也学着其他仆人，迷上了电视。
　　只是她勤奋的性子扎根已深，虽两只海蓝色的眼牢牢盯着电视屏幕，她手里依旧娴熟自然地织着毛线。
　　具体也没打算织出来什么，只是米白色的线还剩下不少，Hecate想，干脆就打件围巾好了。
　　Hecate在这世界上活了九年，真还没戴过围巾，她只见过路上的行人，脖子上缠着厚厚的一圈，似乎很温暖很舒服的样子。
　　手里不停，Hecate一张红扑扑的小脸迎着电视机，眨巴着明亮如定海神珠般的眸子，津津有味地看电视。
　　现在播放的正是出烂俗的爱情剧，男的变心爱上女二号，女一号便哭哭啼啼地说“我爱你，别离开我……”这类的字样。
　　Hecate没看懂。
　　于是她偏头问身侧一个看得如痴如醉的女仆，眼眸星亮。
　　“‘我爱你’是什么意思啊？”她特单纯地问。
　　那女仆正闪烁着泪汪汪的眼睛看着狗血剧，就差挤几滴眼泪祭奠可怜女主那死去的爱情，忽然听到身侧九岁大的小妹妹这么问自己，立刻来了劲，津津乐道地解释着爱啊，男人啊，巴拉巴拉巴拉的……

　　分明就是在不懂事女娃的脑袋里填鸭式塞进不良信息啊。

　　十点一过，大约几分钟的耽误，楼下大门边传来敲门声。
　　仆人列队欢迎，Hecate糊里糊涂地被身边的女仆揪起来，也跟着其他扮穿着整齐的女仆到大门口的红地毯边，排队接客。
　　“怎么了……”Hecate不明所以。
　　“唉？你不知道？梅罗、尼亚还有玛特少爷要来啊！”
　　“……谁？”怎么没听自家主子说过……
　　“哎呦，你不知道，每年都会有来历不小的客人，都是来探望我们主子的……”

　　来历不小，从哪来？

　　“那，姐姐……为什么我去年没看到？”Hecate眼里闪过狐疑的光，但依旧乖巧地装作好奇状询问。
　　“上次有客人来还是三年前，那时候你还没来这呢。”

　　是么……

　　Hecate好奇所谓客人的身份，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在提醒着她，与主人打交道的客人，极有可能……是从Wammy's House来的。

　　会客厅里三个性格迥异的小男孩各干各的事情，都一副唯我独尊的姿态，不搭理身边的仆人。
　　看上去最拽的男孩子，在三人中年龄最大，他一脸臭屁地样子学人家跷二郎腿坐在沙发上，金色的中短发，蓄着女孩子一样的齐刘海，但那双稚气未脱的孔雀绿色眸子里满是不屑。
　　最安静的孩子，银白卷发，眼睛黑亮深幽，身上的衣服也是干干净净的白色。他安安静静地扒在椅子上，用食指卷着一撮银发。
　　还有一个最没存在感的孩子，圆圆的脸，褐红色直发，灰蓝色眼眸，他手里捣腾着一个像掌机似的东西，全神贯注。
　　只是，这次的客人除了这三个小男孩外，还有一个与L年龄相仿的少女，她有着明亮的咖啡色眼睛，淡金色的直长发，看上去身光颈靓，轮廓玲珑。她笑起来，脸颊两侧各有一个可爱的酒窝。

　　很快屋主人便来接客，L拉了拉米白色毛线的领口，难得地打了个哈欠，拖沓着慢悠悠的步子，到客厅里接待这几位来头不小的客人，并吩咐Hecate准备茶点。
　　L具体的也不吩咐清楚，便将事情交给Hecate，而Hecate呢，习惯了给L做甜品，较娴熟的几类糕点甜味很重，只怕是小客人们不一定喜欢。
　　当佣人的最怕什么？最怕的是自己的服务不到家，弄得客人不满意，丢了自家主人的脸，混不好还会丢饭碗。

　　而且往往是最怕什么来什么。

　　“难吃——”金发碧眸的小男孩丢了叉子，将面前一盘精致的***推得老远，看看他那动作，翘着二郎腿，双手还阔气地搭在扶手椅上，大少爷脾气十足。
　　Hecate忍住了皱眉的冲动，既尴尬又气愤，只得沉默着打量她眼前的小男孩。
　　这孩子长得细皮嫩肉，眉清目秀，齐整的刘海掩住双眉，他一脸的骄傲顽固，拒人以千里之外。只是那稚气的脸颊，出卖了他这份伪成熟。
　　顽童。
　　这是Hecate对梅罗的第一印象。
　　手艺差劲的女仆。
　　这是梅罗对Hecate的第一印象。
　　孔雀绿色眸子对上海蓝色眸子，六岁的小少爷和八岁的小女仆对视，互不相让。
　　打破平静的是那十六岁的少年。
　　他不知何时走进屋，正赶上这一闹剧。应该是恰好听到了梅罗那句“难吃”，他带些探究的神色走近，用食指沾了一大块鲜奶舔了舔，满意地感叹：“很好吃啊。”
　　坐在扶手椅上的小男孩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头帘下双眉拧起，语气倔强。
　　“切，我不喜欢吃蛋糕。”
　　“梅罗喜欢巧克力。”站窗边赏景的长发女孩笑盈盈地补充，声音轻快。
　　这是个活泼乐观的少女，笑起来很美。

　　原来这拽来拽去的小子叫梅罗。
　　随同他一起来的，白发黑眸的小男孩名为尼亚，习惯动作是用手指卷头发，有着跟L相似的怪癖，比如，L讨厌袜子，只穿鞋不穿袜子，尼亚讨厌鞋子，只穿袜不穿鞋子。
　　那安安静静的孩子叫玛特，褐红色的头发软软的，圆圆的脸很可爱，只是他始终不抬头说话，自顾自地玩他的掌机。
　　还有带这三个孩子来的琳达，她算是Hecate见过最甜美的女孩。淡金色直长发，一双眸子像浓郁醇厚的黑咖啡。
　　最重要的是，她和L非常谈得来，甚至，可以算作是知己一样的存在。

　　也正如同Hecate料想的那样，通过谈话她得知这些客人是华米兹之家收养的孩子，梅罗和尼亚思维敏捷，推理能力极强，玛特很小就对电子产品表现出浓厚的兴趣，琳达有着出色的绘画天赋，她的铅笔画如同黑白相机拍下的照片，当能以假乱真。
　　的确都是各具特色，与她这个只会拧魔方的丫头有着天壤之别。

　　起初，这几个年龄虽小但格外精明的客人有些不放心，不愿在Hecate面前透露身份，毕竟华米兹之家是所隐秘的孤儿院，他们连相互称呼的名称都是假名。L家的仆人不知道自家主子的身份，自然也不知道华米兹之家。当Hecate的面，很多话不方便讲。
　　L并不介意，他随意比划说“她是知情人”。

　　然而在这些未来的天才面前，Hecate觉得格格不入。

　　就好像她一直觉得自己和L间的距离并不遥远，因为，明明就近在咫尺。
　　伸出手时，才发现他们中间隔了一面透明的玻璃墙，撞不通，也翻不过去。

　　墙的这边和墙的那边，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这一次待客给Hecate留下的影响很深。不止是因为梅罗说她手艺差，还是因为看到自家孤僻的主人居然和一个女孩子谈的开心，更是因为，这份身为局外人的忧伤。
　　Hecate非常、非常、非常地难受。

　　这一次接客后，一连了好几天，Hecate依旧心神不宁，整日黑着张脸。

　　有些人，生性敏感。

　　她表现地并不明显，只是一双眸子静谧地如同死气沉沉的海面，无风无浪，色泽暗沉。而且，也不怎么笑了。虽然平日里Hecate的笑容并不多，但每当L夸赞甜品好吃时，她的嘴角都会弯起小小的弧度。

　　她的变化L自然敏锐地察觉到，只是，并未言语。

　　1998年，L十六岁，Hecate九岁，梅罗六岁，尼亚三岁，玛特五岁，琳达十五岁。

　　琳达与那几个孩子不同，她是熟客，经常来L这边做客，他们常常默契地谈上好几个小时，期间，Hecate得准备各式各样的甜品款待客人。
　　对Hecate而言，简直是煎熬。

　　那些情愫，真的只能发生在最透明、最纯净的小时候。
　　长大了，就永远追不回了。

　　时间迈向十月底，转眼间，少年要庆祝自己的十七岁生日。
　　真的，一切都仿佛转眼间。好像那一个个日子被施了魔法，摇身一变成为一群灰白交错的鸽子，舒展翅膀，毫无征兆地便哗啦啦地从她眼前飞走，它们离她如此接近，甚至那些羽毛扇在她脸上还有几分痛感，再一抬眼，只能听到翅膀拍击的声音，淹没苍穹。
　　而鸽子们，早便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L十七岁生日那日，琳达织了纯白的围巾作为礼物，织围巾的线绒绒的，缀着细小的绒球，摸上去格外温暖。
　　跟Hecate毛毛躁躁的米白色毛衣相比，又是天壤之别。

　　而十七岁生日时，Hecate送的礼物很简单。就是那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好像说出那三个字是件挺难办的事。
　　但是Hecate一本正经地，无比严肃地将那三个字说了出来。
　　是说，一字一顿地说。
　　而不是写，或者打手势这样类似逃避的方式。

　　而结果，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