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相关》神大柿子

6、晚安，拉穆。

　　这是一场早已有终点的旅途。
　　我深信如果能在来年的某个地方与你再次相会，那便是人们口中所言的命运。

　　那时我从伦敦来到拉穆。自从踏上这片人口几乎都是□□的土地，我便感受到从不同角度的人们的眼中的可以说是排斥乃至嫌恶的目光。可是那时正在发展的旅游业不容这些□□选择，他们牺牲这个古城的宁静换来财富和贸易带给他们的家庭收入。

　　那时我住在临近港口的一所住宅。住在那里的多半是到拉穆来旅游的人。房主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从穿着和她对旅人的态度来看，她不是□□。当地的多数□□都对我们这些没有蒙纱巾缠头巾的旅人非常反感。我想，要是信奉基督教的英国人到拉穆来一定常住不下去。

　　房主将她的房子租给旅人，我住进来之前已有几位旅者在这里先住下。房主说不论宗教和归属地，要和邻居好好相处。我答应她，然后走进我租的房间。尽管房间里的家具为了顺应世界的发展换成了和普通旅馆差不多的家具，可还是无法掩饰这幢房子的年迈，这里到处弥漫着古老的潮湿空气和从窗口吹进的海风带来的淡淡咸味。我说我很满意这间房间。然后房主把钥匙交给我，她便独自拄着她的木拐杖下楼去。

　　在白天我喜欢从房间里的珊瑚石窗户向外看海港的风景，我一度认为能租到这样的房间真是幸运。因为在那时仍有不少□□希望这个古城依旧停滞不前，他们不希望有外来人影响他们的生活。我清楚的记得，那时住在拉穆的旅人从不敢在夜晚独自出门。我是孤身一人来到拉穆。所以在夜晚我多半还是从珊瑚石窗口看窗外的风景——海边不远处的灯塔，或者好好研究房间的红树林柱子和雕刻极其复杂的百叶窗。

　　这幢房子过去一定是有钱人的住宅，房子不高但每一层都很宽敞，房主将一层分成四个隔间，租给不同的人。我在西南的一角，平时出门曾留意过房子的布局。这一层的房间大小应该不相同，中间被设计成楼梯间还有不算大的阳台。我住的房间按照英国人的说法就是像婴儿室那般大小。尽管我很满意我的居所，但在这里的晚上我绝对没有像白天那样的好心情了。

　　至于晚上心情不好完全是因为我的邻居。似乎是一对新婚夫妻，他们应该是到这里度蜜月。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将拉穆作为度蜜月的地点，也不明白脾气不好感情糟糕的两个人为什么能走到一起。老房子的隔音效果不好，几乎在拉穆的每个晚上我都被隔壁传来的争吵声和摔东西的声音惊扰。

　　我不止一次想向房主诉苦，但想起她说过要与邻居好好相处，想必她已经知道这样的状况了。我只好忍受着不去听隔壁两人带来的噪音。严重时将随身听的音量开到最大都不能掩盖他们的声音。女人的声音尤其尖利。我戴上耳塞之后还是迎来无边无际的失眠。我通常在上午补眠下午出去走走。到拉穆之后我很久都没有碰咖啡杯，在这里我带来的咖啡显得十分多余，虽然我还是想喝的。这种情况在两个星期后夫妻两人终于搬离房子后才结束。

　　我在邻居的争吵中夜夜失眠时，除了窝在房间听音乐，还会披上大衣到这层楼的阳台看夜景。至少晚风能暂时让我平静一会。因为阳台的位置是离我的邻居的房间最远的。晚上去小阳台时路过其他两位客人的房门。那次正好走过一个人的房门，我不经意看着的木门被里面的人打开。出来的男子有着如拉穆的海域般的发色。他先是有些惊讶的看着我，片刻便恢复成云淡风轻的微笑。

　　我想他的惊讶大概是因为我大衣下近似内衣的吊带连衣裙吧。去往小阳台的路上，我低头将大衣的衣扣扣好，回头发现男子还在身后。我想他也是因为邻居的噪音，没有选择的与我不期而遇了。我还记得那时自己曾如少女般在夜色中静静地任由绯红爬上双颊。

　　我记得他说，他很喜欢这座古城。这里的每一处景色经过时光雕刻都焕发着古老而神秘的光辉。他也喜欢这幢房子的珊瑚石墙面和红树林柱子，喜欢坐在老城区用笔和颜料勾勒这个古城的沧桑面貌。那时我静静的听着他说话，也和他说上几句旅行的见闻。他声音的独特代替邻居的噪音。在我记忆中他的声音是十分独特的。夜晚中他流利地说着英文，但我明白他并不是常说英文的人，尽管流利但是和英国人大相径庭。然后我明白了或许只是在拉穆的这些日子，离开这里之后可能不会遇见他了。

　　在那对夫妻离开的一个星期后，我也结束了旅行准备回伦敦。我不知道那位有着如海般美丽的发色的人是否离开，因为在那对夫妻离开后我再也不用去小阳台了。而我也知道他很少在房间里，他花一天中的绝大部分时间在外写生。

　　我把钥匙还给房主后提着旅行箱，趁离黄昏还早便离开了住所往港口去。我在港口等了许久，也想过去找找他去和他告别。不过最后我还是决定不去找了。我想把旅行箱里的波德莱尔的诗集找出来看，却想起诗集已经借给那位喜爱诗集的邻居。我突然对两人的相遇又有了期待，因为那本诗集的扉页有我不经意写下的自己的名字。

　　等登上可以到欧洲的商船已经是黄昏了。我没想过要等那么久。我从商船的甲板上回望这座原本应该宁静如两百多年之前的古城。夜幕渐渐降临，我想他应该收拾画具回到了住所吧。此后我习惯抽时间到这座古城旅行，最长的间隔时间不超过两年。我仍希望能在这里见到那位多年未见的不知名的朋友。

　　我记得那时在甲板上望着被夕阳染红的海域和古城的古老建筑，我似乎是轻轻的说了一句话。或许是对这个居住了一个月的古城，或许是对这片美丽的海域，或许是对城中的友人。

　　晚安，拉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