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冬雪 ...
-
米德加以西三百里，月光很美。
也是，那里本就是一片荒芜，不算高的嶙峋峭崖姿态各异，月光与白雪，才是他们最美的华衣。
Sephiroth站在已积到脚踝的雪中，莹绿的瞳孔望着雪舞漫天的夜空，显得茫然。从肩上的积雪来看，似乎从下雪伊始他就站着了。
“Sephy……”
他闻声回头，在自己不规矩的银色发丝间瞥到了一袭火红。莹绿的眸子黯了黯，Sephiroth迅速换回了平日那自负而桀骜的笑容，微挑了一下下巴：“什么事？”
漆黑如墨的长发，紧身的黑色皮衣，张扬却内敛的火红披风，像是随时都会被烈火焚成灰烬消失般缥缈，但sephy确定他不会离开他的……VINCENT。
VINCENT走过去，不似人类的双脚踩在雪地上发出特别的声响。他在SEPHIROTH面前停下，抬起带着皮质手套的右手，拿惯了□□手掌仔细地拍打掉最后一点积雪。然后，那双深邃的红色瞳孔才抬起来，里面有担忧和严肃——还有，SEPHIROTH一直不知如何面对的关切。
——SEPHY转身的时候，那美丽瞳仁中的异色并没有逃过VINCENT的眼睛。“怎么了？在想什么？”
“不，没……”
VINCENT摇头，接着正视对方，赤红与莹绿相互辉映。很久，黑发的男人深吐了一口气，拉起银发男人的手，往他们亲手搭建的小屋走去。
被改造的身体无法准确地感知外界的温度，他不知道SEPHY觉不觉的冷，但他知道，不论是过去的英雄，还是杰诺瓦，都是会感到寒冷的。
坐下，接过VINCENT递过来的热饮，SEPHIROTH举起杯子，已经触的下唇，却发现自己喝不下去。
这样的感觉……很不舒服。
“SEPHY？”
这是VINCENT第二次叫他，语中的关怀让他很不适应。
见他不答，VINCENT就说下去：“SEPHY，你今天一直在走神……为什么？告诉我你在想什么，或者说……这些事我不能知道？”
“我……”他不知道。SEPHIROTH感到自己的心跳异乎寻常。宽厚的手掌在杯子外壁上摩挲着，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动作，只是从自己密若水银的发丝中看到那一抹晃动的鲜红，感到浑身燥热。
原来他是如此不安。
VINCENT看到银发青年无意识的动作，那颗他自己都不知道还是否活着的心脏忽然开始宣告自己的存在——以制造疼痛的方式。
他很担心。怕他的SEPHY再次被jenova利用，变成那个疯狂的恶魔；怕他一个人承受痛苦，为一点点偏执把自己伤得体无完肤；怕他……就这么消失……
“呼……”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叹气了。VINCENT伸出右手，把SEPHY垂落身旁的银发掠到他背后，“等我一下。”然后他起身，迈开步子——
！！
“SEPHY？”
“VIN……”SEPHIROTH一把拽回他，牢牢扣在怀里。VINCENT感觉到他下巴架在他的肩上，呼吸沉重而炙热，他甚至以为他生病了。“我不知道……”
银发的男人用从来没有过的懦弱语气喃喃地重复：“我不知道……”他说：“VIN，我们到底是怎样的关系？我爱你，可你似乎只把我当孩子照顾……我不需要……我……”
孩子？孩子么……LUCRECIA……
他看到了SEPHY的迷茫，没想到，他自己同样是如此迷茫。
LUCRECIA，我深爱的……SEPHY，你的孩子……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是我感到了似曾相识的心情——就如，你调侃我说“在大树下打盹就能完成塔克斯的工作了”，那个时候，窘迫，却很满足。
LUCRECIA……
VINCENT默默地吐气，无声地把这一切埋藏起来。
他转过身，渐渐荡漾开一个浅笑，深沉而温柔，右手隔着皮质的手套，轻轻抚摸着SEPHY的脸颊。“SEPHY，我想，今晚我可以给你答案。”
十分钟后，SEPHIROTH换了一身黑灰色风衣，带上风帽与浅褐色的隐形眼镜，疑惑地问VINCENT：“我们要去哪，VIN？”
“米德加。”VINCENT回答，顺便进屋拿了些什么。SEPHY只看到他将什么藏进了披风下，看起来不像是武器。“寻找我们的答案。”
米德加吗……
夜比刚才更深，风雪亦比刚才更为肆意了，SEPHIROTH估计今晚是回不来了，也更疑惑为什么一定要现在去——以往，VIN会说天晚了，明天再解决的。
他相信他有理由——他的VIN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
……
繁华的都市，距离荒芜之地三百里外的地方并没有多大风雪，偶尔降下的也如同棉絮一般温和。
“SEPHY，记得我说过，你的母亲是……”
“我的生母叫LUCRECIA。VIN？怎么了，提这个。”
“不……我想我们还是等一下再说。”
SEPHIROTH也不追究，曾经的魔王如同温顺的小动物，乖乖地点头。他期待着VIN自己开口。
米德加的建筑已进入了视野，他们很默契地顿了脚步，像两个远道而来的他乡异客，慢慢地走向米德加。
到了近处，SEPHIROTH才发现这里不同于往日。
电缆与电灯连成巨大的一片，织成一张橘黄色的布，点缀着五彩斑斓的光亮。这张布甚至从城内蔓延出来，把城外的居民与临时搭建的店铺一同罩了进去，不少人在各个店铺中穿梭来去，神情中带着最直率的快乐，似乎是在过什么节日……
“是圣诞节。”VINCENT很体贴地为他解释，“传说中一位带给人们文明与力量的人类领袖，今天是他的生日——是一个很古老的节日，在星球衰弱之后已经没有人再提起它们了。”
现在，执掌星球命脉的神罗集团在Rufus的领导下已渐渐步向好的方面，总部所在的城市自然是最优先开始改变的——眼前的一切，便是最好的证明。
SEPHIROTH忽然很想抱住眼前的人。事实上他也的确这么做了。他不清楚自己现在的感觉叫什么，但无疑，VINCENT•VALENTINE，他不可或缺、无可替代。
这是感动。混杂着爱与感激。
任由他抱着，VINCENT抬手轻拍SEPHY的手臂——不感动么？赤红的眸子已经给出了答案，只是……
“走吧，我们去看看。”他示意他松开，温柔地拉着他步入那一世繁华中……
LIFESTREAM似乎已经将JENOVA同化，或者只是暂时的抑制了，但星球显然不喜欢SEPHIROTH，一次又一次地将他送回。可笑往返于世界两面的片翼天使并没有体尝到丝毫普通人的幸福、感动，或者说是一生的美满——单翼的黑羽似乎宣告着世界对他的不认同。
跟在VINCENT身后，穿过节日会场最外围精美的食物林群，看到身侧装束各异的人们端着相同的餐具游走在精致华丽的餐桌边，身边还时不时有些兴奋而活泼的孩子追逐打闹过去……SEPHIROTH略微加快了脚步，默默地看着那一袭火红披风的下摆。仿佛这样，心中的难熬才能减轻一些。
然而这么做并没有多大效果。
他们已经走到了米德加的大门前，钢筋水泥铸就的魔晃都市外墙下，一排排店铺贴墙林立，似乎是为了制造热闹的氛围，离墙十米，还立着一长排与之相对的店铺。
市民们似乎也很热衷于这种气氛，好像所有人都挤到这近百米长，却只有十米宽的羊肠小道上，友人的谈笑、孩子兴奋的尖叫、情侣心有灵犀的笑闹……人人都显得如此快乐，如此幸福。
SEPHIROTH再也无法欺瞒自己——他感觉到，自己是多么不合群；他的存在，多么突兀。
心中有一个声音叫嚣着：你不该存在，你——是罪孽！
“SEPHY，SEPHY？”
……VIN？
他茫然抬头，感到冰冷的皮质手套正覆在自己的面颊上。触及那双赤红的深邃眸子，泛出魔晃光芒的猫瞳霎时回归正常，再次被浅褐色的隐形眼镜掩藏。
VINCENT亲眼目睹SEPHIROTH的变化，当看到他愈发冰冷的表情与逐渐变亮的眸色时，他几乎以为JENOVA回来了——那一瞬间他感到了发自心底的恐惧，害怕他的SEPHY张开他的翅膀，如同当年持着君临天下的气势出现在他面前，然后……飞走，消失。
他很担忧。因为他的SEPHY又露出了独自在雪中的茫然神色。
几秒钟的对望，VINCENT像是习惯了叹气似的，接着又温柔地扯开一个浅笑：“等我一下，SEPHY。”话音落地，他静静地等着对方回应。
SEPHIROTH很快点头，但是眼中一闪而逝的犹豫不安还是让VINCENT好一阵揪心。他极快地闪身离开，不消片刻便回到原地。
他握起他的天使的手，冰冷的金属爪子勾着小巧精致的袋子，将它放在对方手心。
SEPHIROTH惊讶地看着包装精美的礼物，读懂了VINCENT的眼神，动手拆开了袋子——里面，是一颗颗半透明的晶莹糖粒。
他顺从地含住VINCENT递到嘴边的糖粒，感到丝丝甜蜜在口腔中散开，忽然觉得很是安心。
“喜欢么？”VINCENT理了理那一头银色发丝，语中的关爱几乎能用宠溺来形容。
SEPHIROTH并没有回答，但眉宇间的神色已经给了他最好的答案。
VINCENT又一次说出那句简单的邀请：“走吧。”
火红的披风飞扬不止，仿佛是凤凰的单翼，安静而深沉地守护着——他的片翼天使。
沿着米德加正门大道走下去，纵然道路宽了许多，可依旧被狂欢的市民塞满，以两人的身高，放眼望去便是满山满海的人头。
SEPHIROTH和VINCENT沿着街边的店铺一路走下去，彼此的左手与右手五指相扣，一路无言，却有着不一样的温暖。
他们买了不少东西——事实上，都是VINCENT买下的——自从送给SEPHY那份小礼物，银发的男人似乎对街边琳琅满目的商品产生了兴趣，漂亮而坚毅的脸庞上常常流露出小小的好奇——他可以想象隐形眼镜下那双莹绿的眸子的细微而有趣的变化——就像个腼腆内敛的孩子，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却不敢问。
像个孩子……么……过去发生的一切在脑中一闪而逝，VINCENT这才意识到SEPHY，其实只是个孩子——或者说，他丢失了属于他的童年、他的成长，以及那些原本他应得的……
因为他们这一代人的欲望……
“VIN？”
他猛然回过神，摇摇头：“没什么。”眼看着已经穿过了繁华街，眼前便是住宅区了，VINCENT顺势提出了让SEPHY在这里等一下的要求。
这已经是惯例了——每年年底，VINCENT总会回到米德加与昔日战友聚会一次，而SEPHY，过去发生的事，他们想不到要如何去面对对方，所以他总是默默地在街区外等着。“冷的话可以去DARK INN等我……”他嘱咐着，却不料被打断了。
SEPHY从他双手中接过一只只袋子，露出一个微笑，带着明显的高兴与天生的骄傲：“我在这里等你。”而后背过身去，摆出不再听劝的姿态。
VINCENT看着这个大孩子坚实笔挺的脊背，终于不再说什么，轻轻点了点头，就往住宅区深处走去。
SEVENTH HEAVEN。
早已歇业的酒店中透出温暖的光明，伴随着一些人的大声谈笑，仿佛是派对一般热闹。
VINCENT抬手，敲了敲门。
室内立刻安静了下来，不一会儿，有人打开了门。
黑色的长发柔柔地贴着脸颊披下，一双黑亮的眸子像琉璃般漂亮。
是TIFA。
“欢迎回来，VINCENT。”
发自心底的笑意在男人的脸上扩散出来，他看向店里同样在看他的人们——CLOUD、BARRET、YUFFIE、CID、MARLENE、DENZEL，还有CAIT，甚至难得一见的RED XIII都在……
点头的那一瞬间，VINCENT已经被一堆人淹没……
待大家以各自的方式欢迎完，已经过去了不少时间。VINCENT把从家里带来的盒子拿出来，放在桌上，又点了点头。
“哎~~VINCENT的礼物？是什么是什么？VINCENT，我能拆吗？”
“安静，大小姐！这可不是送给你一个人的！”
……
VINCENT噙笑看着这一幕，问TIFA他前些年放在这里的东西在哪里，便上楼去寻找。
来到客房，他在床下找到了自己寄放在这的盒子。打开，里面有一本老旧却保存得很好的笔记本。
VINCENT取出本子，深深地看了一眼，将盒子放回去——手却顿了顿，又把笔记本装进去，随后将整个盒子一起带走。
——小小的方盒，似乎有千钧之重。
LUCRECIA……
“VINCENT。”
刚一下楼，VINCENT又被叫住。
TIFA问他：“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他点头，并没有说话。
而TIFA却转身，与众人对望了一眼——他们仿佛达成了什么协议，TIFA显然是代表。
她深叹了一口气：“好吧。”说着，从身后的桌上拿起一个糕点盒，“这个，你带回去和‘他’一起吃吧——节日快乐。”
“……谢谢。”VINCENT接过来，心情略有些复杂，“节日快乐……”
火红的披风被风吹起，如同凤凰的火羽，慢慢落入深沉的夜里。
三年前……恩，短短三年而已，VINCENT和SEPHIROTH的事，他们到底是如何接受的呢？
……
“……我的孩子，我想叫他SEPHIROTH……我多么希望这是我和他的孩子……”
“SEPHY，我亲爱的孩子，虽然你的诞生是因为这么个可笑的理由，我也知道你的回忆不会美好，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像他一样，善良、理解、杰出、美丽，然后，拥有足够的力量飞翔，离开这里，离开神罗，飞往你想去的地方，不再回来……”
“如果可能，SEPHY，我的孩子——请原谅我，不论你是否怪罪，我都希望能真切地抚摸你、真正地呼唤你……我仍旧自私地妄想着你喊我一声‘妈妈’。我希望在最后，我可以用纸和笔留下我的呼唤——”
“SEPHY，孩子，如果你看到了我的笔记，请感谢将它送给你的人——作为母亲，也许这是我唯一能教你的——然后，我希望你能找到他，VINCENT•VALENTINE，请相信，你与他没有血缘，但只有他才能做你的父亲——HOJO是疯子，他并不爱你——另外，请你告诉VINCENT，我……希望他活下去。”
“而你，SEPHY，对不起。亲爱的，对你，我只能说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才会变成这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赎清我的罪孽，你的痛苦、你的哀伤，追根到底，都是因为我的错……”
“对不起，SEPHY，我没有做到一个母亲该做的事，甚至……伤害你……对不起……”
SEPHIROTH躺在床上，无法入眠。LUCRECIA留下的笔记与他出生时的照片、资料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心里很乱，很痛。怪不得VIN要等回到家才给他——他现在很想挥刀砍杀。
VIN……
猫瞳中忽然亮起一点光芒，SEPHIROTH仿佛看到了那一袭鲜艳而内敛的火红披风，长发漆黑如墨，似乎随时都会转过身，苍白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微凉的皮质手套抚过他的鬓发，赤红的瞳仁沉静而温柔地看着他，问他：“SEPHY，怎么了？”
——他要去找他。
SEPHIROTH翻身下床，快步前往VINCENT的房间。
“——VIN？”
开门的瞬间，门里门外的两人都被吓到。
VINCENT站在门外，苍白的脸上写着惊讶与忐忑。
莹绿的眼眸迅速瞥过那一身黑色的皮衣与火红的披风，SEPHIROTH疑惑地皱了皱眉——怎么回事？这个时候，VIN应该已经换了睡衣。
注意到他的细微变化，VINCENT惊慌地退了一步——果然是，不能原谅的吗……
异于常人的双脚踩在地上，发出异常的响动，惊醒了SEPHIROTH。他看到VINCENT赤红的眸子里溢出的伤痛，心脏仿佛被什么束缚住了——疼痛，压抑。
“我……”VINCENT又退了一步，偏过头，不敢看他，“我……呜！”
片翼的天使力气大得异乎寻常，单手环住他的腰便能让他动弹不得，而惯用的左手狠狠扣住他的下巴……似乎是觉得还不够，单片的黑色羽翼忽然展开，随后向内拥住，把两人都包裹起来。
然而，VINCENT无法作出任何回应，赤红的眸子倒映出放大的绝美容颜，唇齿间火热温软的触感切切实实地传达给大脑一个信息——亲吻，这个时候……
……
大概，就是如此了吧……
纠缠的舌慢慢地退了出去，VINCENT看到那双莹绿的眸子带上了笑意，天生的桀骜与绝世的容颜让他看起来如同天神。
黑色的片翼略略收拢了一些，让两人更加贴近。SEPHIROTH抓住了想要逃开的金属爪子，轻笑溢出了嘴角：“VIN……父亲，妈妈要我告诉您……她希望你活下去。还有……谢谢……”
“……恩……”
“还有，VIN……”温热的翅膀缓缓打开，最后化为漫天的黑色羽毛，SEPHIROTH的唇角微微挑起，莹绿的猫瞳带着帝王般傲然的笑意，“你不觉得你应该做些什么——证明你没有把我当成孩子？”不应该证明你是将我当爱人一般的喜爱？
VINCENT怔怔地看着那张绝美的容颜——也许他这辈子都没有过这样的神色——他甚至分不清跳动的心脏传递给自己的到底是痛楚还是快乐。
——总之，次日的清早醒来，只看见一张绝色面容映满视线，银色长发毫无规则地铺在主人精悍而结实的身上……让年长整整一代的VINCENT彻底地手足无措。
“VIN。”
“嗯……怎么？”
“下午，我们去看妈妈吧。”
“恩……”
-The end-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冬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