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痣》韩佳

9、多情酿冤狱

　　阿囡心头大震，却又没由来的一阵气结，良久，终还是叹了口气道：“大公子，您这是做什么？” 原来，这来人正是曾经解了阿囡燃眉之急的倪老爷的大公子，倪英达！

　　“我送你的镯子，你为什么不收？”倪英达一手掰着倪家大门，似乎害怕阿囡反手将门锁上，另一手，已然拽住了按捺的胳膊。

　　阿囡后退一步，脱开倪英达的钳制，将视线移到了别处，淡淡的说道：“大公子，您说这话阿囡就不明白了。”
　　若知道阿囡嫁人，大公子会神伤，又为何早些拒绝了阿囡呢？！

　　“你！”倪英达双目圆睁，一双剑眉锁在一起，语气一顿，复又缓缓的说道：“阿囡，你果真……要这样离我而去了吗？你曾说……”

　　半晌的沉默，阿囡忽然轻笑一声说道：“大公子，您还是走吧，这里，不是您这样的人该来的地方！”

　　“你！”倪英达愣在那里，心中百转千回，方才说了一句：“是我的错！”
　　阿囡轻叹：“大公子，您还是走吧！”

　　半晌，倪英达又问道：“我送你的镯子，你为什么不收？”说来说去，又回到了原点，阿囡咬了下唇，再不肯说话。

　　倪英达似乎等的有些急躁，朝着阿囡走进两步，抓住阿囡的手臂，双眼圆瞪道：“为什么你收他的却不肯收我的？”

　　“大公子！”阿囡一惊，压着声音叫道：“您这是做什么？”而后急急的要将手从倪英达手中抽出来。
　　“你说，为什么只收他的，却不肯收我的？你快说，你说啊！”倪英达似乎也发狂了，声音有些压抑，狠狠的瞪着阿囡，似乎，在倪英达眼中，阿囡是个背情弃义之人。

　　阿囡恍然间竟觉得倪英达之言有些可笑，什么叫做只收他的不收你的，再想到她从前在倪家也没少受委屈，本想着嫁了人，往事俱可以一笔勾销，却不想大公子竟然光天化日之下找上门来了。
　　这要是让爷爷知道还得了。

　　想着便连忙回绝道：“大公子，您快松手，我都快要嫁人了，您说的话阿囡确然是不明白，阿囡不过是收了夫家一个定亲之物，如何就不妥了！您快松手！松手啊！”

　　“阿囡，外面是谁啊！”柳老爹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阿囡心一阵慌连忙回头道：“没人！爷爷。是哈哈。”

　　“哦！”里面传来了一个声音，而后便没了声音。

　　阿囡松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倪英达，只得小声哀求道：“大公子，您快松手吧！”
　　倪英达盯着阿囡看了半晌，终于还是松了手，只是人仍旧定在那里，不肯离开。

　　“大公子！”阿囡轻叹一声，忽然冲着倪英达跪了下去。倪英达一惊，还未来得及将阿囡拉起来，却听阿囡说道：

　　“公子大恩，小女子没齿难忘，只是公子身家显赫，岂是我们这些贩夫走卒可以高攀得起的。阿囡愚钝，知公子待阿囡好，是因为阿囡家贫，身世可怜，这是公子心肠好；阿囡如今要嫁人了，原本就无以报答公子的大恩，如何再敢收公子的馈赠？！就请受阿囡一拜，谢过公子了！”

　　“阿囡！”倪英达眼中全是哀伤，道：“你果真要嫁给那人了吗？”
　　“是！”阿囡低头应声。

　　“你可知那人是谁？！”倪英达哀声问道。你若知道他是什么人，还会同他在一起么？！你可知，他的身份，可比我这倪大公子还要显赫！

　　“不管他是谁！阿囡认定了他便是他！”阿囡低头，说道：“公子请回吧！”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倪公子恍然大笑了起来，那笑声艰涩难听，阿囡却只能低着头，挨下了。

　　半晌，阿囡才抬起头，倪公子早已不知去向了。

　　“唉！”阿囡轻叹了一声，站起来翻身回屋，却见柳老爹扶着门框站在门口，夕阳撒过柳老爹稀松的胡子，和那一身灰布衣裳，使得柳老爹看上去，苍老了很多。

　　柳阿囡忽然眼眶有些酸，疾走几步到了柳老爹身前，将柳老爹搀住。

　　“爷爷！我……”阿囡欲言又止，不知方才，爷爷看见了多少又听到了多少。只希望爷爷不要误会才是！
　　“囡囡啊！”柳老爹颤巍巍的说道：“这两年，苦了你了！”
　　“不苦！”阿囡眼睛瞬间湿润了，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了下来。

　　“阿囡做的对！爷爷不怪阿囡！阿囡是好孩子……”柳老爹摩挲着阿囡的手，说道：“爷爷知道，知道！爷爷都知道！”

　　阿囡听了柳老爹的话，反倒心里一阵窝心，扑进柳老爹怀中，“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哭吧！将这两年的晦气都哭掉！”柳老爹的眼睛也湿润了，一行干涩的眼泪流到眼角处，慢慢的干了……

　　这日，爷孙两抱在一起不知哭了多久，草草收拾妥当歇息了。

　　第二日，阿囡顶着一双黑眼圈起床，照例给柳老爹做了早饭。
　　柳老爹举着烟锅子左右打量一番阿囡，硬是要阿囡换了套喜庆点儿的新衣裳，阿囡拗不过，终于还是换了一件藕色长裙，粉色夹袄，端得好似水中荷仙子一般清秀可人。

　　这厢里，柳家才吃过早饭，就听到一阵雷鸣一般的敲门声传来。
　　哈哈在门后狠命的闹着们，圆滚滚的脑袋对着门口不住的叫着。

　　“来啦来啦！”柳老爹站在院子里，便走过去开门，谁知里面门栓才打开，大门就被人从外面大力撞开。
　　险些撞伤了门后的哈哈。哈哈呜咽一声跑到了里屋阿囡脚边。

　　外面涌进来一对官兵，为首的是个蓝色衣服的头头，上下打量了一眼柳老爹，眼睛往上瞟了瞟说道：“这儿，是柳家吧？”

　　柳老爹忙陪着笑脸道：“是，是，敢问这位官爷有啥吩咐的？”

　　“这里可有个姑娘叫，叫，叫柳阿囡？！”那蓝衣服的人一手握着刀柄，一手插在腰间，懒洋洋的问道。

　　“爷爷，什么事儿啊？”阿囡见哈哈夹着尾巴跑进屋里，好奇外面来了哪路神兵，便走了出来，恰好见着外面一院子的官兵，连忙问道：“你们是……”

　　“哟，小娘子长的倒是挺水灵的啊！”那为首的一阵奸笑道：“你可就是柳阿囡？”

　　阿囡心里一阵厌恶，脸上却也不敢多有表示，只低头应声道：“正是。”
　　“各位官爷到底有什么吩咐啊？您说一声。”柳老爹忙走过来挡在阿囡身前对着那蓝衣人点头哈腰。

　　那人阴笑一声，冲着几个衙役一挥手说道：“来人啊，给我绑了！”

　　“官爷，您这是做什么？”柳老爹一惊，连忙张开双臂要护在阿囡面前，却不妨被一个衙役一伸手推开了！柳老爹年纪大了，经这么一推，摔倒在地，柳阿囡心一惊，就要过去扶柳老爹，却被一个衙役抓住了胳膊。

　　“你们做什么，这光天化日之下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放手！你们快放手，放手啊！”阿囡挣扎不开，只得叫道。

　　“王法，嘿你个小丫头片子还知道个什么叫王法，跟你官老爷到衙门走一趟就知道什么是王法了！”蓝衣人说着就要上前抓阿囡。
　　阿囡连忙后退，惊呼道：“不要啊！你快松手！”

　　“官爷，求求您放了我孙女儿吧，她年纪小，不懂事儿，您要抓，要抓就抓我吧！官爷！求求您！”柳老爹哆嗦着手抓着蓝衣人的袍子哀求道。

　　“滚开，你这肮脏的老头子！别污了本官爷的袍子！”蓝衣人一脚将柳老爹踹开，大手一挥要抓阿囡！

　　“滚开！”阿囡忽然怒了，一把将那蓝衣人推开，扑倒柳老爹身边，将柳老爹扶起来，怒声说道：“爷爷，何苦求这些人，他们分明是来找茬的！”

　　“找茬！”那蓝衣人一把将阿囡从柳老爹身前扯了过来，狠声说道：“我倒要叫你看看本官爷是不是找茬的！”说着一手拽着阿囡，走到了院子正中央，冲着门外看热闹的人阴笑道：“你们住在这里不知道这家人是什么人么？”

　　街坊邻居开始窃窃私语，却没有人敢答话！自古民不与官斗，谁敢惹这些土霸王啊~

　　那蓝衣人得逞似地笑道“这个贱民，就是在倪大官人家洗洗衣服混口饭吃的下等人，却趁着洗衣服之际，偷了倪大公子给倪大少奶奶最喜欢的镯子！她就是个贼！”

　　周围人联想柳家往事，不由得，对柳阿囡开始指指点点！

　　“你血口喷人！”阿囡挣扎着喊道：“我才不稀罕她的镯子呢！我没有拿她的镯子，你们冤枉人！”
　　“官爷，您看是不是弄错了，我们柳家虽然穷，却不……”柳老爹从地上爬起来，拽着蓝衣人的袖子想说话。

　　“呸！”蓝衣人狠狠的啐了一口，骂了一句脏话，对众衙役喊道：“给本官爷搜！”

　　“你们干嘛！不许翻我家东西，住手！快住手！”
　　“各位官爷行行好，您轻点儿……”

　　柳家老小苦苦哀求，奈何那些人如山匪一般横冲直撞，只把柳家翻了个鸡飞狗跳。

　　半晌，一个衙役走过来对那蓝衣人耳语几句，那蓝衣人眉头微微一皱，说道：“哼！你既然没有偷，便大大方方的让我们检查一下又如何！”

　　“没偷就是没偷！你要搜便搜！我才不怕你呢！”柳阿囡性子倔，如今冤枉她是贼，当然震怒不已，便想以此证明自己是清白的！

　　柳老爹却是心头一震，思量着今儿早上起来左眼乱跳，见着一只乌鸦飞过去，且今儿这事儿出的实在蹊跷。

　　阿囡在倪家洗了三年衣裳，怎么偏偏就在嫁人的时候出了这档子事儿！可他还未来得及细想，更没来得及阻止，那些人已经冲了进去，又开始在柳家翻箱倒柜！

　　“给官爷我仔仔细细的找了，就是一个白玉云纹镯子！那可是倪大少奶奶最喜欢的镯子，一定要给我找到了！”那蓝衣人阴测测的吼着，一双蛇蝎一样的双眼盯着阿囡。

　　门外看热闹的人挤进了院子里，眼神似乎带着期待。

　　阿囡站在屋中央，死死的盯着那蓝衣人！柳老爹一手拉着阿囡，生怕阿囡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一阵翻箱倒柜，柳家被翻得四处狼藉：程霸昨日才送来的彩礼也被倒的满地都是，精美的彩衣布匹被扔在地上，那些人更是不在乎的在上面踩来踩去，阿囡的眼睛微微发红，却是不肯服软！哈哈呼声不断，叫声更是不绝于耳……

　　忽然，一个衙役捧着一个白玉镯子跑了过来，冲着那蓝衣人回道：“大人看看，可是这个镯子？！”

　　那蓝衣人见了镯子，眼中一丝喜悦闪过，嘴唇一勾，说道：“柳阿囡啊柳阿囡，这便是大少奶奶最喜欢的镯子，你现在说说，这可怎么解释？！你别告诉我，你没见过！”

　　柳阿囡心头一震，那白玉云纹镯，正是四娘那日下午要送给阿囡的镯子。
　　柳老爹也是一脸震惊的望着镯子，又望望阿囡，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