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无声无色》无白

16、孩子

　　十几年后，我们出了流星街。我回想起制定的这第一个计划，觉得真的是很幼稚，考虑的一点都不全面。或者克劳斯突然回来了呢？或者鲁克他们出去后就不管我了呢？我一直没有想过。如果他们真跑了，被留下的我会面临什么，我也没想过。可是，他们成功了，他们也没有扔下我，甚至在受伤的情况下还将失念的我带到了安全的地方。
　　过后我问他们。玛琪说，“直觉，必须救你。”鲁克有点脸红，“想做就做了啦，有什么问的！”
　　玛琪会这么说我不意外。鲁克，应该感谢他不是完全的流星街人。虽然他不救我的话，玛琪也可能会威胁他。但我还是对他有了一点感激。

　　当天，玛琪杀死了门口的守卫，并将尸体挂在大门上。
　　我听到外面乱哄哄的声音就将窗户上的铁棍打断逃了出去，路上解决掉两个没有念的守卫，然后碰到了念能力者之一，用麻痹毒控制对方之后，把他的眼睛蒙住，举着匕首一下下的刺向对方的心脏、腹部、喉咙等所有要害。他的念比提恩弱很多，因为看不到我动作不知道我下面会刺哪里，‘硬’的集中不够及时，所以一分钟后，失念的我也刚好杀了他。
　　接下来直到逃出房子也没碰到什么人，在集合地方找到了玛琪和手受伤的鲁克。

　　我们趁着傍晚直接离开了四区，到五区的时候我早已恢复了念，和玛琪一起抢了个小房子暂时住下。
　　“啊……真没想到居然成功了……我是不是在做梦啊……”鲁克好像没有感觉到手上的疼痛喃喃自语，一直说着我在做梦我在做梦。
　　我‘啪’的一巴掌拍在他头上，“醒醒吧你，都到这里了还说这个。”
　　“啊，哈哈，我是太激动，激动啊……我逃出来了！我自由了！”鲁克直接站起身激动的大吼。
　　‘碰！’玛琪飞起一脚把他踹到墙上，“你是想吵醒所有人吗？白痴！”

　　“对不起……”鲁克脸红着坐在地上，小媳妇一样的扭扭捏捏。
　　“好了，这里有点吃的，给。”递给两人几块面包，“这里也不安全，我在十区有个同伴，明天去找他。”
　　“同伴……”鲁克猛地抬头，“我们也是同伴了吧？库洛洛！玛琪！”
　　我看看玛琪，玛琪虽然没有表示，但是经过今天，她应该也认同鲁克了，“对，我们是同伴了。鲁克，流星街的同伴意味着永不背叛，你能做到吗？”
　　“我能！”鲁克仰着小脑袋，满脸的火热与激动，刚刚得来的自由和认可自己的同伴让他很兴奋。
　　其实我也很兴奋……做梦一样就出来了，甚至在失念的最危险的六分钟内也没有人追来，不得不说我们运气真好。

　　我们用了一个月才走到十区，站在那个黑房子前，我郁闷了。
　　空荡荡的房子，里面乱七八糟的像是被哥斯拉踩过，什么有用的或者飞坦来过的线索都没有。
　　飞坦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了吧……或者他根本就没明白我示意的是什么？真蠢！（远处的飞坦一个喷嚏。）
　　“算了，看来他没来这里。我们另外找个地方先住下。”

　　现在是夏天，住处好解决，重要的是食物。本来经过八区我都想留下，但是想着飞坦可能在十区我还是带着他两到了这里。
　　现在该去哪呢……如果飞坦变强了肯定也会往里走，所以，如果我们先到八区住下，等他一到八区，我们也能尽快的知道他的消息。八区是流星街最大最乱的区，甚至还有商店和服务行业。在那里我们也不容易被克劳斯找到。
　　“我们明天去八区。”

　　在红色的墙面上留下小小的‘八’字之后，我们到了八区。
　　八区很大，几乎是普通三个区的大小。从八区往内的念能力者就多了起来，普通人的实力也很强，倒是很适合我们。抢了个外沿的不起眼的小房子后，我们就算在八区住下了。
　　从四区到十区再到八区，鲁克一直尽量表现出自在的样子，可是在吃发霉的面包和看到我们杀人的时候，脸色还是会很难看。
　　“那天，他的伤是我杀人的时候被别人砍到的。当时他很不置信的样子，你什么时候教育教育他。”玛琪也看出鲁克的不对劲了。
　　“教育……”你当我是老师么……“他只是心里还没有接受现实而已，以后他会明白的。”就像我一样。

　　晚上，把圣的小册子扔给玛琪和鲁克，让他们按照上面的方法锻炼念，我坐在椅子上想着玛琪的念线，她现在还没有开发出用念线缝合伤口的能力，这个能力很有用，要让她尽快开发出来。
　　“玛琪，你的能力是念线吧。”在路上有见她用过，我建议她，“念线可以用来攻击和防御，但是我在外面的时候，听说过伤口是可以用线来缝合的，你的念线可以吗？”
　　“我没有想过。”玛琪停止了动作，“或许可行……我去抓人来实验。”
　　玛琪真是行动派啊，十分钟后就抓来了一个人。
　　我具现化出匕首扔给她，具现化出的东西可以离体，但是没有特殊效果。
　　玛琪抬手接住，找东西堵住对方的嘴，然后划开对方的胳膊，具现化出念线。
　　“……我没有针。”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啊……我黑线了，“我去找吧。”
　　起身正准备出门，就看到鲁克坐在角落，眼睛直直的看着地上因为疼痛正在挣扎的人。
　　“鲁克，你也来。”
　　他僵硬的跟在我身后，一直沉默着。

　　“你还没杀过人吧。”我淡淡的开口，眼角观察着他的动作。
　　“……没有。”他就像那时的我，被飞坦叫醒前的我。
　　“刚好没有食物了，我去找针，你去抢些食物来。”随手指着远处的一些人影，那些人都不会念，让他锻炼锻炼也好。
　　等我找到针回来，就看见鲁克躺在地上，那几个人早不见了踪影。
　　我走到他旁边，“死了吗？”
　　“……没有。”他挣扎着坐起来，身上有些血迹。
　　“你不是说，绝对不会放弃吗。这就是你的不放弃？”我站在他面前，看着低头沉默的他，“杀人与被杀，这就是流星街，你也该习惯了。”
　　“去找那些人。”我用力拉起他，“杀了他们。”

　　那两人很好找，他们还在附近。
　　“这不是刚才那小子吗？怎么又来了？”其中一人看见鲁克，有点疑惑。
　　“没被教训够吧？嗯？”一人抬起鲁克的脸，好像才看清他的长相，“长的还不错，刚才都没发现，我们带回去玩玩？”
　　像是被刺激了一般，鲁克猛地打开对方的手，念集中在手上刺进对方的肚子。
　　“吗的……”那人弯着腰，紧紧抓住他的手，另一人冲上来抡起手上的铁棍就向他的头上打去。
　　‘碰’，我扔出石头打偏铁棍，继续丢石头打断他们的腿。随手捡起地上的棍子递给鲁克，“杀了他们。”

　　他无意识的握着棍子，浑身都在颤抖，一步步的后退，地上的两人像是会咬人的野兽。
　　“杀了他们。”我拉住他，重复，“或者他们杀了你，自己选。”
　　“……为……什么？为什么非要杀人？我们……都是人啊……”鲁克挣扎着想要挣脱我。
　　“人？”地上的人嗤笑一声，肚子流出的血越来越多，“流星街哪有什么人？都是野兽！是强盗！”
　　我倒是很意外这时候他会说这种话，他应该了解自己的处境吧。
　　“我是流星街人！死也死的有骨气！！”那人狠狠的喘气，挣扎着翻身坐起来，指着鲁克大骂，“像你这种虚伪的外来人，去死吧！像烂泥一样死在垃圾里吧！混蛋！”
　　“哈哈，你个白痴！这里就是垃圾堆啊。”另一人被逗笑了，平躺在地上，眼神淡淡的看着我们，“没错啊小子，就算死，我们也可以自豪的说我们是「流星街人」，而不是那些伪善的外来人！”

　　“外面的人和我们是不一样的。”我倒是有点佩服他们了，“想在这里活下去，就抛弃那些虚假和不实际的想法。鲁克，最后一次，杀了他们。”
　　我也没有耐心了，如果他继续这样，就算他的能力很不错，就算说了他是同伴，我也要想办法抛开他了。
　　似乎感受到了我的不耐烦，鲁克停止了发抖，似乎下定了决定，紧紧握着棍子，慢慢的接近地上的两人。那人在鲁克靠近时突然跳起扑倒他，用力的掐住他的脖子，“就算死，老子也要拖你一起！”

　　对方肚子上的血一滴滴的滴落下来，掉在鲁克身上，他的手触摸到温热的血液，因为缺氧脸涨的通红，大概是直观的感受到了死亡，他猛地睁大了眼睛，将一直紧紧抓着的棍子无意识的用上‘周’，狠狠刺进了对方的胸口。
　　那人怒睁着眼，死死的盯着身下的孩子，慢慢的停止了动作滑倒在他身上。血喷了出来，染红了地上孩子的全身。鲁克保持着抓着对方衣服的动作发愣，似乎没有了思想。

　　“……呜……呜哇啊啊啊！！”像是猛地醒了过来，他死死的抱着压在身上的尸体嚎啕大哭，滑落的泪在月光下反射出冷冷的光，一滴滴的掉落在血波里，泛起的血纹似乎在嘲笑我。
　　“真不错啊……还有人为他哭……”另外那人一直看着，看着他的同伴死去，看着我的同伴为他的同伴而哭。
　　“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那人看向我。
　　“……什么？”我缓缓的转向他。
　　“我叫特里，他叫科维尔。”他指指失去生命的同伴，“请记住我们的名字。”
　　“……好。”走到他跟前，蹲下，匕首刺入他的心脏，“我会记住的。”
　　“终于……”他淡淡的叹息，闭上眼睛。
　　终于？终于什么？我有点不解，虽然早明白流星街人的生命就是这样，却不明白他们临死前的想法。

　　鲁克躺在地上，泪还在无声的滑落，小小的身体，紧紧的抱着身上的尸体。睁大的绿色眼睛看着灰蓝的夜空，像是没有了意识的娃娃。我静静的坐在他旁边，等着他醒来。
　　“我好难受。”他终于开口，哭哑的嗓子带着颤抖，“我觉得心里黑暗的透不过气来。为什么我会遇到这种事，为什么我在这里？”
　　“我在书上看到过，一个人是应该有家人，有朋友的。可是家人是什么，朋友是什么，我为什么都没有？我一直就是一个人，照顾我的姐姐们都不理我，我叫她们‘妈妈’，她们笑着说她们不是我妈妈，我说她们是我的朋友，她们又笑，说她们不是我朋友。”
　　“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和书上完全不一样。我们没有可以住的爸爸做的漂亮房子，没有美味的妈妈做的食物，没有父母和朋友，没有干净的衣服，没有温暖的可以照亮一切的阳光！”

　　“呜……”他捂住眼睛，哽咽着，鲜血混合着泪水滑落，在他的脸上划下一道道的血痕，似乎是他心里的伤，“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库洛洛……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抱着他叹气，“如果你不想这么多就好了。”
　　他还只是个孩子，他还向往着阳光，他还有着莫名其妙的幻想，他的心还很柔软，他还会期盼着某种希望。但是当他知道这一切是真正的现实，这一切不会因为他的痛苦他的泪而消失，他就会舍弃掉一切不必要的感情，将心上的伤口层层包裹起来，将自己的心封印起来。假装不在意，假装自己快乐的活着，假装自己是人。可是——我们为什么要假装呢？

　　我抬起他的头，擦干他的泪，抹去他脸上的血痕，认真的对他说，“你记住，我们总有一天会离开流星街，会去住漂亮的房子，会去吃美味的食物，会有干净的衣服。但是我们不需要父母，不需要虚伪的朋友，我们只需要同伴。我们不需要阳光，我们只适合黑暗的地方。抛弃那些没用的想法，我们现在活着，就只要考虑现在的事就好。你要从心底这么觉得，这世界没有什么值得你在意的。想要的就去抢回来！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们！”

　　他还是个孩子，还没有被绝望的完全的黑暗埋没自己的心。但是，从今天起，他会闻到流星街腐烂的气味，会吃到发霉的食物，会将自己的心封印起来，会让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再打动自己。漠视生命和强烈求生。他终于成为一个完全的流星街人。

　　“同伴是什么？”两人躺在冷冰冰的垃圾山上，看着流星街永远灰色的天空。
　　“「同伴，一起工作或生活的人」，这是书上说的。但是我认为，同伴是可以信赖的人，是可以将背后托付的人，是一直互相陪伴着的人，是一起去伤害别人但是永远不会伤害对方的人。”我想飞坦了……
　　“是吗……”他静静的躺在我身边，牢牢的抓着我的手。

　　我知道他懂了，他不会再将同伴当成只是一起生活的‘朋友’，而是放在心里最重要的地方，是永不背叛的人。

作者有话说

　　有点悲了？……放张喜庆的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