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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上海是啥样的啊?”孬蛋儿抬头,用天真的目光看着妈妈。
      “楼高一些,路宽一些罢了”孬蛋妈在洗衣服,头也不回地回答道。
      “那楼是有多高,路是有多宽?”孬蛋又问。
      “反正就是非常宽非常宽,你长大了去上海就知道了”。妈妈勉强微笑着说。她好像对这个问题并没有太大兴趣。
      “好”!孬蛋儿既兴奋,又激动地回答道。
      那一年,孬蛋六岁。
      他没想到的是,15年之后,自己竟扎根在了这片他曾经向往的土地—上海。

      孬蛋出生于1992年的初春,家坐落于河南南部一个很小的村庄,这个村确实很小,只有30户左右,按照一户4-5人来算,全村也就百十人,村里的老人长辈名字都能记得住,小孩子能记住村里每个人的外号。
      那一年,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刚刚建立,全国上下都充斥着自由市场的浓厚氛围,但由于基础设施水平仍旧落后,村里的羊肠小道每逢下雨就变得泥泞不堪,沟沟坎坎也从未有人修缮过,沟边的杂草经常低垂到水里,时而能看到小鱼浮出水面啃食杂草上的小虫。那时候村风村貌仍旧保持着80年的那种“怀旧风”:红砖红瓦灰木门,槐树杨树桑葚树。不过,受市场经济的洗礼,走街串巷兜售奇珍异品的外地商贩多了起来,尤为常见的便是收头发、卖酱油卖醋、卖各种水果的商贩,当然,还有经常开着手扶拖拉机“驻点”在村头卖爆米花的商贩们。
      孬蛋家并不富裕,但在村里也谈不上穷,毕竟90年代的中原地带,村里大多数人都以务农为主,只要不是大旱大涝,家中的“粮库”经常会有满满的小麦储存着。
      一个人,只要有爸爸,就会有爷爷。孬蛋也不例外,孬蛋的爷爷姓杨,名叫“杨振生”,由于孬蛋爷爷在外面讲话比较幽默诙谐,喜欢开别人玩笑,被村里人戏称为“杨斗”,孬蛋也是后来才知道爷爷这个外号的。至于为啥叫杨斗,孬蛋妈妈后来解释说,“斗”的意思就是“牛逼”、“搞笑”、“轻浮”这几个词的结合体,反正普通话是没法解释,只有村里人能意会明白。
      杨振生出生于解放前,那个战乱年代,食不果腹的现象相当普遍,据孬蛋回忆,爷爷杨振生曾经说过他是靠偷地主家的羊才活下来的。杨振生家里排行老二,老大和老三都胆小,只有杨振生“雷厉风行”、敢想敢干。那时候饿的实在不行,他从田野里挖了地道,到达地主家后院,偷了2只羊,但由于没有锅,只能在干沟里生火把羊肉烧熟,但白天又害怕地主发现,只能选择在晚上“烤羊”,快到天亮就抓紧把火清理干净。后面解放了,打土豪分田地,农民翻了身,杨振生凭借自己魁梧厚实的身躯,揽了几亩地,生活渐渐好了起来。
      老大杨匣子经老杨庄的村民介绍,娶了个女人,虽说这女人个子矮也长得丑,但能干活能吃苦,再说,自己这家庭条件,还能指望别人啥?由于三兄弟父母死的早,老大杨匣子就是“当家的”,自己结婚后,对老二杨振生的婚事就格外操心。于是就让村里村外都给杨振生介绍媳妇,但忙活了一整年,连个寡妇都找不到,村里的女人但凡成年的,基本都定了媒。杨匣子不禁叹息:想不到老杨庄的女人这么吃香哩!也难怪,那个年代,有地就有实力,何况老杨庄的土地基本都是水洼地,专门种水稻。在中原地带,能种植水稻的地方很少,有水田的算是富贵人家了。毕竟大米比小麦贵,这个道理娶亲的人都门儿清。为啥老二杨斗没有主动攀亲的姑娘?原来啊,杨氏三兄弟的老爹也曾经是地主阶级,三十出头就病逝了,赶上北洋军阀混战,土地也被瓜分的差不多了。还好三兄弟当时命硬,靠着吃百家饭、偷其他地主的东西勉强活到现在。解放后, “地主二代”由于成分不好,分不到什么好田地,村西头距离河坝很远的几亩地,是他们3兄弟唯一的财产了。老大杨匣子算运气好,娶了个能干活的,老三还不到娶媳妇的年龄,但帮助老大种地还绰绰有余。就是杨振生二十多了,还没个媳妇咋整?杨匣子想到这,就抽旱烟解闷。有一天,杨匣子闲着没事去村口看别人下象棋,看着正起劲,后背被人捏了一下,杨匣子扭头一看,是村里有名的老光棍--杨瘸子。
      这杨瘸子也是老杨庄的村民,小时候发高烧,去镇里打针来不及,就去了隔壁五六里地的刘庄,刘庄村里唯一一个会看病的人称“刘一针”,就是说啥病都能一针打好,附近几个村看病来不及去镇上的都找他。但不曾想这刘一针给杨瘸子青霉素注射过量,让杨瘸子的腿落下了病根,一辈子都瘸着腿走路,变成了村里有名的老光棍。但按辈分,杨匣子应该管他叫叔。
      杨匣子回头,看着杨瘸子正对着自己傻笑,以为在戏谑自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狠狠拍了下瘸子:作甚哩?棋正看的起劲呢!“你家老二是不是还没娶亲呢?”瘸子说道。“是啊,咋?你还能给介绍?”杨匣子一副不屑。“不是介绍,我听说河北里好几个庄来了很多外地人,好像是逃荒来的,你不妨问问,估计没成家的姑娘多嘞!”瘸子很认真地说道。
      “河北?外地人?逃荒?你咋恁清楚”?杨匣子好像有了些兴趣。
      “嘿!你别看我杨瘸子腿脚不好使,这方圆十里二十里的老头子、老妈子、寡妇我可熟着嘞!”杨瘸子一脸自信。
      “说这么多有个求用!你能给老二找个老婆,我送你两只鸡都行!”杨匣子认真了起来。
      “好!那就这么说了匣子,你的两只鸡我吃定了!”杨瘸子略微站直了身姿,有些激动。
      回到家,杨匣子一直惦记着这个事,你说着急吧,自己又没办法,不着急吧,老二越来越大,自己这个当家的不把两个兄弟亲事完成,真是没脸在村里活。有时候着急得不行,他就抽着旱烟在土胚房里踱步,这土旱烟烟雾缭绕的,冒的满屋子都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烧锅做饭了。有时候踱步踱久了,杨匣子老婆就开始抱怨:你但凡烧锅也行啊,这么走来走去有啥用?把我脑瓜子都晃悠晕了!
      杨匣子装聋作哑地没接话,他好像掌握了“中年男人要有钝感力”这个秘诀。
      第二天,鸡鸣刚打,杨匣子就往家南面50米处老二和老三睡的棚屋走去,“咚咚咚”的敲门声把老二和老三都吵醒了,老二嗓门最大,不耐烦地叫到:“大早晨的,谁啊?催命吗?” “我,老大!”杨匣子嗓门也不小。“咋了,老大,啥事这么早?走门串亲也不用这么早吧!”老二满带着不耐烦。“你还别说,我给你商量个事,给你找个婆娘!”
      “你说啥?”老二转眼间提溜着眼珠子,脚丫子夹着双破鞋就开了门。“是这样老二,昨天我在村东头碰到瘸子了,他说他认识很多河北村的,有不少黄花大闺女嘞!我就想着让他给你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昨儿一整晚我都没睡好,这不,醒了就给你通通气儿。”杨匣子从来没这么认真跟老二这么说过话,让老二楞了一会儿,听完后又开始大笑了起来:“哈哈哈!老大啊,我没听错吧,找婆娘可以,你让瘸子找?这不是秃子头上的事,明摆着啊!”。“咋?啥意思?”匣子疑惑道。“明摆着找错人了啊,他一个瘸子,谁会认识他,谁又会相信他?你是匣子又不是瞎子,哈哈哈哈!”老二越说越觉得搞笑。
      这番话,把老大杨匣子给整懵了,老二好像说的又有点道理,自己会不会是给瘸子给忽悠了?他是不是就随口说说?想到这,杨匣子有点后悔把这事说给老二听了,到时候找不到,那不丢自己家里人吗?但既然说出去的话,也不能丢了老大的威风,就严肃地对老二说:“你先别笑,人家要真找到了,到时候你可别嫌弃,他要找不到,我把他另外一条腿打瘸!”。说罢,杨匣子猛吸了一口旱烟,就出去了。
      “哎,老大,你倒是把门关了啊”老二无奈道。

      中原的夏天,暴雨骤降是常有的事,不过这暴雨持续时间不长。基本上是上午下,上午就停,不像梅雨季节持续一整天。从农历来讲,六月上旬赶上小暑,基本上就有闷热的感觉,那时候人们收完麦子,地也犁好,可以在家里吹风扇吃西瓜休闲一阵子。
      这天,刚过了小暑,早晨天刚破晓就开始下起了大雨,雨点比熟了的稻谷粒子还大,掉落到干燥已久的尘土路面,发出“噗噗噗”的闷脆声,这对于经常早睡晚起的杨斗来说,又多了个晚起的“福音”。此时的杨斗正拿着蒲扇躺在棚屋的破木床上,眼睛盯着木梁若有所思,如若木桌上多一杯酒,就颇有些“中原大雨话桑麻”的意味了。可惜,杨斗既没有挚友也没有婆娘,只能是静静躺着,无处话凄凉罢了。
      “砰砰砰”,三声敲门声随着雨声而来,这是杨匣子,此时他正穿着一双30厘米长的泥瓦色胶鞋,黝黑的右手紧握着黑色大伞。
      过了3秒,没有人应,杨匣子索性用手推了两下,门缝开了不少,雨声也更大了,杨斗看向门口,原来是老大。这才伸着慵懒的身躯开了门。
      “咋了老大?我没记错,上次也是早晨,你急吼吼的,这次又急吼吼,还冒着大雨,还好我今天醒得早,不然又被你吵得脑壳疼”。
      “老二啊,啥都别说,快拾掇拾掇起来!”
      “咋了这是,不会又是瘸子忽悠你给我找婆娘吧?要真是这样,我可不起来,信他个鬼!再说,你见过哪个找婆娘的大清早要去见人的?”
      “哎呀老二,我跟你说,咱们错怪瘸子了,上次我跟他打听这个事之后,他转头回去就在周边几个庄摸排情况了,这不,今天我来找你是他安排的。”
      “啥?他安排你找我?”杨斗不解。
      “是这样老二,昨儿晚我看没有星星月亮,天气又有点闷,知道今天肯定下雨,我就去院子后面把柴火都拾掇拾掇,弄完也不知道几点了,结果正打算回屋,瘸子来了,他说河北有户人家是上个月从省北逃荒来的,刚安顿不久,那家的闺女长得高挑还勤快,村里都说她好嘞!这不,就安排我一大早就给你安排安排,先下手为强啊”!
      “老大啊,你这搞了大半天,自己也没见过人家啊,你光听他说,有个屁用啊!”杨斗好像有了点兴趣,但又将信将疑。
      “是,你说得对老二,但是我昨天看瘸子那个着急的样子不像假的。而且,他打听了河北那户人家的闺女,还没人上门提亲过,我们要是去,保不准就成了呢?”杨匣子显然是一副必须要去的样子。
      “嗯…那,老大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咋整?”杨斗兴趣更大了些。
      “走啊,先到瘸子家,商议商议,看他咋说”。杨匣子有点着急
      “行吧,走!”杨斗披了个颜色鲜一点的汗衫,黑帆布裤子一提,跟杨匣子就出了门,往村东头瘸子家走去。
      “瘸子!瘸子!”杨匣子还没到门口就开始喊了,这时候大雨差不多停了,杨匣子把伞也收了起来递给了杨斗。
      一抬头,瘸子已经出来开了门,“哟,什么风把两位兄弟吹进来啦?”瘸子一脸坏笑。
      “去去去,少整没用的,你昨儿这么晚来找我,恐怕不是忽悠俺?老二可在这呢”杨匣子直奔主题。
      “得,我就直说了,自从你上次跟我说老二这事,我一直放在心上,咱们庄周边几个村子我都走遍了,没啥合适的,于是我就往河北走走看。你说巧了不是,还真有个人家,从省北逃荒过来的,现在已经安家在夏庄了,距离咱们也就一二十里地。我感觉有戏,这不昨晚就没忍住给你讲了。”瘸子把最近的情况给杨匣子“汇报”了一通。
      “老二,你看?”杨匣子对着杨斗说道。
      “什么叫我看啊,我又没见过真人,谁知道是瞎的还是瘸的,百闻不如一见没听过吗?”
      “老二,你说得对,其实,我今天一大早起来就有个想法,不知道你兄弟二人觉得如何?”瘸子低着头,若有所思地说道。
      “噢?什么想法?”杨匣子带着疑惑问。
      “等会儿咱们就去河北,经过河道口有个卖猪肉的,你们拎上两斤,我们直接去提亲!”瘸子显示出了前所未有的果敢。
      “啊?今天?提亲?”兄弟俩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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