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霖逢叶》望着月亮

32、不后悔当初在一起

　　姜叶冉眼神变得警觉，回头朝他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所以程经理想说什么?”

　　“姜记者可能不知道吧，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虽然我从来没把他当做哥哥。”

　　姜叶冉瞬间明白了，之前陈旭霖有跟他提到过自己父亲出轨后和别的女人又生过一个孩子，姜叶冉也想不到自己这么快就踏足到他的家庭里。

　　“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的很简单，这家公司名义上是我在管理，但实际上陈旭霖占的股份最大，这也是我和他一直在争的。程老爷子明明已经让他管理了分公司，可他偏偏还在我管理的这个分公司占最大股份。”

　　“所以一旦公司名誉受到亏损，陈旭霖也要承担责任。”程启看见眼前面无表情的姜叶冉，“而你，作为他最心爱的人，忍心看着他遭到名誉上的损害?”

　　“程经理，打感情牌对我来说不管用，感情和正义之间是有界限的，真相就是真相，不会因为我和他之间有过一段感情就理所应当存在包庇的情况。

　　姜叶冉看了一眼程启的表情，凝重严肃。“当然，我更不会因为你和陈旭霖有血缘关系而做出虚假报道。更何况，就像你刚才说的，你其实压根没把陈旭霖当哥哥。”

　　“因为他不配。”程启盯着姜叶冉把这几个字重重地说出来，“真不愧是他女朋友，哦不对，曾经的女朋友，你俩说话语气简直一模一样，但无所谓，我不知道你们口中的正义是什么，我只知道在商业场上，利益，就是命。”

　　姜叶冉眼神坚定地看着他，“我也不理解你口中的利益究竟为什么重要到这种地步，我们没必要相互理解，但请你不要试图干扰我的工作。”

　　“我也从不担心做出这次报道之后，陈旭霖对我的看法，我坚信他是个有良知的人。”

　　“你就不怕我做出什么事让你后悔今天决定?”

　　“请便。”姜叶冉冷静地扔下一句话走了。

　　当初陈旭霖潜入程健公司内部的时候，把自己跟姜叶冉的往事隐藏得一干二净。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让程启查到了姜叶冉，也正是这样才让他抓到了陈旭霖的软肋。

　　其实姜叶冉脑海里想的全都是陈旭霖，她不知道这次事故在报道之后会对他产生多大的影响。但不管影响有多大，她还是想基于真相做出正确的报道。

　　忽然脑海中的人出现在眼前，正笑着望向她，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他都知道，这一笑是安慰也是感谢。

　　“你怎么来了?”陈旭霖站在门外听完了两个人对话的全程。

　　“来调查工地的事，走吧送你回去。”

　　“你都听到了?”

　　“听个大概吧。”陈旭霖含糊回答。

　　两个人进了车，“他跟我说你是大股东，把真相报道出去之后会影响公司的声誉，也会间接影响你的名誉。”姜叶冉心有余悸。

　　“对不起，让你为难了，你不用顾及程启说了什么，你就根据真相报道，剩下都交给我解决。”

　　“你不用说对不起，我知道要怎么做，也不会被他的三言两语吓到，我知道你们不是同一类人，一直都不是。”看不出情绪波动的话给予陈旭霖莫大的支持。

　　陈旭霖被她的话感动，“想不到这么快就让你牵扯进我的家庭里，程启作为我爸和另一个女人的孩子，我爸让他管理这个分公司，但想不到碰巧公司出了事故。又赶上你是这次事故报道的负责人，六年前我离开去国外就是想让你远离和他们有关的一切，想不到这次事故还是让他们靠近了你。”

　　陈旭霖不知道用什么话语表达他现在的情绪，既愧疚又无奈，“就是觉得......觉得没保护好你，最近我也在一直问自己，我是不是不应该回来。”

　　陈旭霖小心翼翼地看着姜叶冉的眼睛像一只受伤的小鹰，和刚才姜叶冉出门看见他严肃警觉的眼神简直判若两人。

　　“别这么说，你的离开是有你需要完成的事，你回来也是为了同一个目的，我能理解。”姜叶冉有点哽咽，每次提到他的离开，对她来说都算是一种煎熬。

　　姜叶冉转移了视线，看向车外，“就算你不回来，工地事故该发生还是会发生，我也还是会照常成为这次报道的负责人，这一切都和你没关系。”

　　外面飘起了雪花，打落在车窗上，瞬间融化，“要说有关系，就像程启说的那样，他知道我们之间有过一段感情，这也成了他今天让我做虚假报道的话柄。可我并没有觉得他的威胁有任何效力，相反我根本没害怕他。他拿你威胁我，但我知道你和他不一样，你们的良知也不一样，我更没有因为今天他抓着我们的过往来阻碍我的工作而后悔当初和你在一起。”

　　姜叶冉也没想到自己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这都是她的真实想法，陈旭霖清晰地听到了她说的最后一句，好像比前面任何一句话都要清楚。她说他不后悔和他在一起，这是她亲口说的。

　　陈旭霖如同听到了表白一样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欣喜，本来应该是表现在脸上的喜悦却偷偷变成了内心的酸楚，又逐渐蔓延到眼眶，悄悄地红了。

　　“小叶子，谢谢你。”这句是发自内心的感谢。

　　“是我应该做的，是我的职业告诉我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姜叶冉太清楚说什么话能哄他开心了，每次都能把话说到他的心坎里，尽管在他突然离开的时候也确实骂了他好久的王八蛋，但这么多年，她一直都是最懂他的人。

　　姜叶冉根据真相做了跟踪报道的尾声，随着案件的深入，真相逐渐浮出水面——工地使用劣质梯子致工人高空坠落，该公司也承担了相应的惩罚。

　　同天，姜叶冉收到了当事人一家的亲自道谢，也算是为此次报道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但陈旭霖知道程启不会善罢甘休，两个人本来就是商业上的竞争对手，这次姜叶冉的报道给公司增添了负面影响，他一定会找机会出了这口恶气，对于姜叶冉来说，很危险。

　　于是最近几次下班，他都一直悄悄跟在姜叶冉后面，直到有一天，自己的车被同事临时借走有急用，姜叶冉没有坐地铁的习惯，就走着回家了。

　　走到回家必经的一段人少的地段，姜叶冉没想那么多，径直往前走，她感觉身后好像有人跟随的时候，她预感大事不妙，当她点开手机边假装打电话边往旁边的店里走时，已经来不及了。

　　她瞬间感觉眼前一片漆黑，脖子马上就要被人勒住，却随即听到了打斗的声音。

　　姜叶冉回头一看，是陈旭霖。

　　她看见偷袭自己的人手里拿着棍子，看样子是陈旭霖每一次都能躲过他的袭击，实际上在不容易被人注意的时候，他也挨了几下。

　　姜叶冉迅速报警，正好赶上晚上巡逻的警察看到了这一幕，将偷袭她的人制止住，姜叶冉向警方说明了情况，应警方的要求他们去了派出所做笔录。

　　在警车上，两个人同时开口:“你没伤到吧?”

　　“他有没有打到你。”显然陈旭霖更急迫地又问出了下一句。

　　“我没事。”姜叶冉摇了摇头。

　　两个人在警车上也不好多说什么，到了警察局，他坦白了是程启派来的人要报复姜叶冉，表面上是报复姜叶冉，实则是在跟陈旭霖对抗。幸好陈旭霖有先见之明，知道程启什么性格，暗中保护着姜叶冉。

　　“我们会对他进行拘留，今晚感谢二位配合，请回吧。”

　　“你们也辛苦了。”陈旭霖回应，姜叶冉微笑以示感谢。

　　两个人刚走到警察局门口，就横冲直撞进来一个闹事的人，陈旭霖眼疾手快地将姜叶冉搂了过来，避免这个人撞到她。但陈旭霖被那个人撞了一下，不可避免地二次伤到了刚才被打的胳膊。

　　“嘶”陈旭霖下意识地倒吸一口凉气，摸了一下胳膊。

　　“刚才打架伤到了是吗?”姜叶冉心头一紧。

　　“没事，走吧。”陈旭霖看着她笑了笑，刚刚搂着她的动作一直没变，直到走出警察局。

　　尽管陈旭霖说了没事，姜叶冉也不相信，他下意识发出的痛感骗不了人。

　　“师傅，冬雨路109号榆树家园。”姜叶冉叫了出租车。

　　紧张的心情终于可以放松了，姜叶冉的疲倦在坐上出租车的那一刻好像得到了抚慰。几分钟就有了困意，上下眼皮在不停地打架，陈旭霖注意到了她缓缓闭上眼睛。

　　“师傅，能把暖气开大一点吗?”陈旭霖怕姜叶冉冻着。

　　“好嘞。”

　　她睡觉的样子还和六年前一样，一点没变，当时正值期末复习阶段，学累的时候，姜叶冉盖着他的衣服。两臂弯曲，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头偏向陈旭霖那一侧，睡得很踏实，恬静。

　　陈旭霖看着姜叶冉露在外边的手，手指修长自然弯曲，使他不禁轻轻摸了摸她粉嫩的指甲和饱满的指肚。

　　他安静地望着她，如果姜叶冉看到他此刻柔情似水的眼睛，会忍不住想亲他，这也是陈旭霖忍了好久的。

　　但他们都是有分寸的人，清楚地知道在一些场合不可以做的一些事，尽管此刻姜叶冉醒着，也仅限于两个人相视一笑，然后继续学习。

　　热恋期的他们，拥抱，亲吻了很多次，她头发上爱夹发夹的位置、耳朵上的小痣、手心里小时候玩闹时留下的小疤......陈旭霖能注意到她的每一处细节，简单来说，他珍视她。

　　直到他离开去国外，两个人的关系也仅止步于接吻，他不会和她再多进行一步，何况她也不会同意。

　　哪怕此刻窗外寒风呼啸，他似乎能听到姜叶冉在睡梦中平稳的呼吸。他看着她指甲的月牙，好像不如大学时饱满了，大学第一次看到他饱满的指甲月牙，是她坐在单车后座急着去看晕倒的室友。

　　陈旭霖甚至记得她从单车上下来，递给他纸巾时，他手心紧张到冒汗的场景，那包纸巾被他完好无损地留了好久没用过。

　　后来他们恋爱了，姜叶冉在他书包里发现了自己当初给他的这包纸巾。

　　“怎么一直没用啊?”姜叶冉拿起纸巾在他眼前晃了晃。

　　“没舍得呗。”陈旭霖一脸轻松的样子回应。

　　“怎么一包纸巾都不舍得?”

　　陈旭霖坐下来搂过她，“当初不确认你以后会成为我的女朋友，万一成为不了，起码留包纸巾还能留个念想。”

　　“万一你遇到了其他心仪的人呢?然后还留着我给你的这包纸巾，那你在对方眼里岂不是渣男了?”姜叶冉突发奇想创作了一个假设问他。

　　陈旭霖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想什么呢，虽然说不确定你能不能成为我女朋友，但是最后我会让你知道我喜欢你，不管你同不同意和我交往。这样你以后遇到任何困难，想到有一个人喜欢你，那你会不会多一份勇气和自信?”

　　姜叶冉看着他说话时亮亮的眼睛，以及时不时望向她的目光，笑容在两人之蔓延，爱也在蔓延。

　　“当然会啊。”

　　“那我的目的就达到啦。”陈旭霖摩挲着她的肩膀，在她耳边低语。

　　“这么容易满足的嘛?”姜叶冉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其实，比起当我以后想起来有一个喜欢我而带给我的勇气，我更希望这个喜欢我的人能陪在我身边，所以，幸好我们在一起了。”

　　最后一句，是她望向他的眼睛，很认真地对他说。陈旭霖最受不了她这样，他低头吻上她的唇，不需要她再多说什么，只要她还不后悔和他在一起，这就够了。

　　如今两个人在狭窄的空间里，看着姜叶冉累到睡着，他都要犹豫一下应不应该给她一个肩膀。可他们明明曾相依在一起聊现在，聊未来。

　　他看着姜叶冉指甲上的月牙已然不像大学时那样饱满，所以如果每天都监督她好好吃饭，按时睡觉，会不会把月牙养回来。

　　陈旭霖始终相信它是好运和福气的象征，可他知道姜叶冉目前不会接受他每天给她送饭的要求，两个人的关系还要循序渐进着来。

　　姜叶冉的头正一点点向他偏，他只要把肩膀凑过去，让她的头安稳地落在他的肩膀上，但碰到他肩膀的那一刻，姜叶冉醒了。

　　“我刚刚是不是睡着了?”姜叶冉揉了揉眼睛，好像能回忆起刚才靠了一下什么，她也能估摸到是他的肩膀。

　　“嗯，可能太累了，再睡一会儿吧。”

　　姜叶冉看了一眼窗外，是自己熟悉的路段，“要到家了。”

　　她要到家了，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总是那么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