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山人海边走边爱》千云及

54、老师

　　“怎么还不下车，需要我给你开车门？”
　　“我突然想起来，我答应了学生跟你要一张签名。”
　　佚茗愣了一下，随即从收纳盒拿出一本空白的笔记本，在首页签好自己的名字递给宁也。
　　“谢谢。”
　　“怎么谢？”
　　宁也拉起他的手，亲了一下他的修长白皙小拇指。
　　“解释一下。”
　　“一次请求亲一个指头，你有十根手指，我可以亲十次。”
　　“那我还有脚趾头。”
　　宁也白了他一眼，“你可真不含蓄。”
　　佚茗笑了，“动物求偶，都不含蓄。”
　　就在宁也要打开车门的时候，佚茗说：“今天分院邀请了周炎过来讲座，你见到了别惊讶。”
　　宁也定了一下，没有转身，只说：“好，知道了。”
　　佚茗：“去吧，下班来接你。”
　　宁也转身看着佚茗，正当佚茗以为她要就周炎的事情说什么的时候，她说：“你下次做早餐别弄肉肠了，我也并不是那么喜欢吃。”
　　“还说不是仆人？”
　　“我是跟你商量。”
　　“我可没听出来这是商量的语气。”
　　“那，明天我做，我煮面给你吃。”
　　“我不喜欢吃面。”
　　“好吧，那还是你做。”
　　佚茗笑着伸手摸摸她的后脑勺，“下班接你。”
　　宁也走进分院，分院科室的人不多，应该是去多功能厅占座去了。
　　她在自己的位置坐下来，放好包，把笔记本放在男生的临时办公桌上，先去实验室看了一下男生的实验3号，的确已经慢慢长好了，光照对任何一种植物都非常重要，喜阴并不意味着不喜欢太阳，不接受太阳，只是自身的条件不适应强光照而已。
　　然后就开始弄自己的课题，她这一组在研究农产品，她的番茄T+1号已经嫁接完成了，一棵蓬松的小灌木上长出了五颜六色的小番茄，不同口味儿，不同的营养成分，关键是改变了番茄作为一年生植物的特性，这棵小灌木像绿植一样养在家里，美观大方同时多年生。
　　她摘了一颗绿色的放进嘴里，仔细咀嚼，猕猴桃的口感，会爆浆的猕猴桃。
　　正当她满足带着笑意转身的时候，看到了实验室玻璃门外看着自己的周炎，她稍微顿了一下，走过去打开门。
　　“老师说你过来讲座。”
　　“是的，能邀请你参加吗？”
　　“很荣幸。”
　　宁也走到他后面，推着他的轮椅往多功能厅走。
　　“孟泽今早来接的我。”
　　“嗯，他一向心软，从来竖起一身刺的是他，转头就哭的也是他。”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走过去的路上遇到同事相互之间打招呼。
　　“谢谢你和老师没有放弃。”
　　“应该的。”
　　“宁也，对不起，如果我当时走的时候，跟你说得清楚一点儿或者留封信，你是不是就不用经历后面那些？”
　　宁也被他这一句对不起又弄红了眼眶，她把心理反应压下去，稳稳地说：“都过去了，纠结过去发生什么没有任何意义，我已经放下你了。”
　　周炎被她最后这句也弄红了眼眶，两个人走到这一步，中间错了什么对了什么，无从追溯，但每个人在做决定的时候，都是用当下认为最好的方式。
　　多功能厅的外面有很长一段走廊，走廊的一面是玻璃的，玻璃的那一面是分院的绿植园，宁也将人转向玻璃，让他看着植物缓一下情绪。
　　“你喜欢老师吗？”
　　宁也没有很快回答这个问题，她站在周炎的旁边，以免阻碍进多功能厅的同事，她看着外面那棵强壮的霸王芋，墨绿色的伞一般大叶片，大腿粗的根茎，面面叶子都勇敢地向着阳光，海芋也是喜阴植物，但足够强壮以后就敢直面阳光，甚至为更多还在弱小的植物遮风挡雨。
　　“你喜欢伊莉莎吗？”
　　宁也看着霸王芋反问，周炎原本仰头看着她，听见这个问题，他低下头。
　　“我会喜欢他的，甚至有一天我会爱上他，我没有任何理由不爱他。我自己选的没有走到最后，天意安排的，我顺其自然，人在什么时候不强求就什么时候更像自己。”
　　周炎的内心恢复了平静，他的愧疚会在她无力自拔的时候达到顶峰，又在她顽强勇敢的时候退潮。
　　宁也将人推进去，调整好位置和后面的显示屏，然后走到下面，前面的位子已经全部坐满了，宁也坐到了后面。
　　周炎简短的自我介绍引起了下面轰鸣不息的掌声，他依旧是万人瞩目的天才，他无论是笔直地站在台上，亦或是松弛地坐在轮椅里，都能让台下的人仰慕敬佩。
　　经历可以摧毁一个人，也可以塑造一个人，剥离了锐气和一直努力营造良好氛围的性格，现在的周炎沉稳内敛，他不再力图说很多幽默的话调动任何人的情绪，他就像在跟老朋友聊天，非常自然松弛地就把他们之前研究的争议课题，进展情况以及后续发展讲得清楚明了。
　　宁也看着这样的周炎，既熟悉又陌生，大家都不再是曾经那个天真的少男少女了，坚定的信念和疯狂的努力让经历把他们打磨成了自己想要成为的人，这样的他们足够面对任何过程里出现的牺牲。
　　在场所有人都听的非常认真，周炎每讲一句话都浓缩着天才和成就的结合，他坐在那里就足矣吸引所有关注和崇拜的目光，讲座结束的时候一大堆人上去要签名。
　　宁也安静地坐在下面等着，等最后一个要好签名准备离开宁也才起身，她上去关了设备，调整周炎的轮椅，然后将人推出大厅。
　　“听孟泽说你带了三个学生？”
　　“嗯，下午过来做实验。”
　　“在做农产品这一块的研究吗？我刚看你在实验室观察取样。”
　　“是的。”
　　“孟泽还说你养了一只鸟，他描述了半天，是北长尾山雀吧？”
　　“是的，叫云团。”
　　周炎淡淡笑了一下，“这名也是你取的。”
　　“嗯，我取的。”
　　宁也把人推着到处逛逛，分院这边他不常来，来一次让他熟悉一下。
　　“孟泽还说芦苇死了。”
　　宁也细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曾经无话不谈的亲密无间的两个人，现在只能通过另一个人来维持聊天沟通。
　　宁也将人推到绿植圆休息的中庭，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下。
　　“你是不是没有什么话跟我说？”
　　周炎看着宁也，眼神跟当初其实变化不大。
　　“我从来算不得健谈，你应该是了解的。”
　　“确实。”
　　“你要回研究所吗？还是回家？谁来接你？”
　　周炎看着她，心里千回百转，最后决定死守周宁是试管婴儿这个秘密。
　　“能给我说说你们在厄普森林的经历么？”
　　“我们进去的时候遇到了海棠，三人组变成了四人组，孟泽和海棠很有趣，两人一开始斗嘴互怼后面相互帮助照顾，海棠还跟孟泽表白了，我觉着两人还是有戏的。我们在里面看到了很多神奇的景象，有近千种菌类，五颜六色的比高中时候的烟花都好看；还有魔法一样的森林，鱼儿在天上飞，里面非黑即蓝；见到了传说中的黑塞赤蛇，白化动物，还有很多濒危的美丽蝴蝶，印象最深的是过鳄鱼河的时候孟泽和海棠竟然在鳄鱼嘴里抢下一条马腿，那晚我门吃了入林以后最好的一顿。”
　　“孟泽讲的跟你不一样，他说的都是你。”
　　“可能他觉得你想听。”
　　两人稍微停顿了一下，周炎问：“那老师呢，你们在里面怎么相处？”
　　“他藏得很深，并没有谁看出来，只是本能的照顾久了，难免还是会让人感觉到，但要是我不失控，他大概率不会真的说出来。”
　　“老师，是很好的一个人。”
　　“是啊。”
　　“你现在住哪里？”
　　“老师家。”
　　“你们在一起了？”
　　“快了。”
　　“我原以为你会接受孟泽。”
　　宁也笑了一下，“事实证明，我并没有选错，孟泽这辈子都是我最亲的人。”
　　周炎看着她，缓了好一会儿才问：“那我呢？”
　　宁也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你也是。”
　　之后宁也把人推到门口，研究所的那辆奔驰已经到了，宁也看着周炎被研究所接走，转身回了分院。
　　到午饭的时候宁也接到了佚茗的电话。
　　“吃午饭没？”
　　“没有。”
　　“正好，我给你点的快到了，五分钟后门口取。”
　　“吃饭的钱我还是有的，我还有奶奶给的嫁妆呢，饿不死。”
　　“还没嫁呢，就挪用嫁妆，你可真不给你未来老公面子。”
　　“是啊，真倒霉一新郎，人没到手财也没了。”
　　佚茗笑了，“周炎的讲座你听了吗？”
　　“嗯。”
　　“结束以后，他是否像十万个为什么一样问你很多问题？”
　　“是啊，我都在想这人咋跟记者采访似的，问题也忒多了点儿。”
　　“那你有好好答吗？”
　　宁也也笑了，“有些好好答，有些也糊弄。”
　　“你可真是对谁都不客气，孟泽怎么受得了你副这死德性，还天天围着你转，我有点儿同情他了都。”
　　“你不该同情自己么，你看你还要接我回家，跟我朝夕相处，忍受我的随意使唤。”
　　“是，我最可怜。”
　　“嗯呐，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如老师这般的天人找什么样儿的不好呢。”
　　“不考虑。”
　　佚茗看了一眼时间，“可以差不多往外走了，外卖还有131米。”
　　宁也讲着电话往外走，路上也有出来取外卖的同事，相□□头打招呼。
　　“宁也，挂电话吧，我看见你了。”
　　宁也一抬头，车子到了门卫室，扫上车牌直接开进了专位。
　　宁也无奈地笑了一下朝他走过去，佚茗下车，从副驾提了外卖。
　　“你是准备把仆人这一项做到极致了吧？”
　　“不是，是想你了。”
　　两人一起往分院就餐区走。
　　“咱俩才分开4个小时，不知道的以为你过来查岗。”
　　佚茗笑着瞪她一眼，两人在分院的就餐区一个僻静的位置坐下，但即便两人再低调也还是有同事很快认出了佚茗，开心过来打招呼的人一波又一波。
　　宁也笑着自顾埋头吃饭，佚茗出现在这里似乎很正常，毕竟宁也是他的学生。
　　“周炎上午的讲座怎样？”
　　“挺好的，你有空过来跟我吃饭，没空听你得意门生讲座，你偏心。”
　　“上午有会议，过来跟你说这事儿，觉得你会感兴趣。”
　　“什么事？”
　　“国际生物科联会长联系了我们所长，诚邀我们参加他们十月的厄普森林之行，这次进山进度会拉的比较慢，预计三个月，在厄普森真正体验野外生活融入自然。我过来问问你想不想去，我给你预留了一位分院学生的名额，要是他们哪位想去也可以一起。”
　　宁也咽下口中的食物，“沈林师哥这次无论如何不会坐冷板凳吧，他肯定十分踊跃积极。”
　　佚茗笑了，“你还真了解他，他第一个报名，还放话谁敢在名单上把他划掉他就彻底退休回家领娃。周炎其实也是想去的，不过所长没有答应，一来他的脚不方便，二来那个地方所长不想再让他去一遍。”
　　“你去吗？”
　　“我看你啊，你去，咱俩把你标注出来剩余的那些生态圈走一遍，你若不想去，那咱俩在家享受生活。”
　　宁也看着他，“你想去，搞不好你都已经报好名了，还给我争取学生名额，你是只老狐狸。”
　　佚茗停下筷子也看着她，“你这只小狐狸，没有良心，对你好你还觉着人算计你。”
　　“那你报名没报？”
　　“报了。”
　　宁也笑了，“那你还问，还委屈。”
　　“行吧，不装了。距离十月还有半个来月，咱们好好准备一下，我来是想问你，咱们跟科联他们一块儿沿着上次的路线，还是从森林的另一边进去？”
　　宁也凑近了一些，双眼亮亮地看着佚茗，声音放的有点儿低，“你是不是长在我肚子里的小虫子，为什么我想什么你都能事先预算到？”
　　佚茗也凑近，两人对视，“因为，我也是这样想的，走到黑暗峡谷碰头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出去了，或者选择性地去几个我们喜欢的地方，再感受一下，然后把我们应对生态圈的经验传授给他们，让他们做聪明人，我们来探险，你说好不好？”
　　“你有点儿坏。”
　　“难道不是咱俩有点儿坏吗？”
　　宁也笑着直起身子，“沈林师哥跟我们一起吗？”
　　佚茗：“他肯定跟我们，主意有一半还是他出的。”
　　宁也更是笑得后仰，“果然，一个老师教的，谁能好到哪儿去。”
　　“有道理，上梁不正。”
　　两人继续吃饭，佚茗又问，“改天约个时间去看看豆包？”
　　“去，挺想他的。”
　　“沈林说他一天念叨你，说父母太严厉没有你好玩儿，一有不满立马搬你出来，你看看你给人整多大事儿，就不能严厉些。”
　　“行，这次去争取把人弄哭。”
　　两人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