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山人海边走边爱》千云及

48、豆包

　　“我给你发的文件仔细看过了吧？”
　　“看过了。”
　　机场宁也看着拖着行李箱的沈林认真地回答，沈林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牵着林瑶，能感觉出来，两人的感情更好了。
　　林瑶看着宁也温和地笑，“那豆包就拜托给你了。”
　　“好的师姐，尽管放心。”
　　沈林看着此时乖巧的宁也笑了一下，“回吧。”
　　“师哥师姐旅途愉快，一路顺风。”
　　送走两人，宁也把车开到了家附近最大的超市，按照沈林的文件细则买了一堆豆包喜欢吃的喜欢玩的，然后又去童装店买了几套新衣服。
　　把东西全部搬回家，站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她还是有些不习惯，有些止不住的心酸，曾经这个家里是两个人，家里各处都充斥着周炎的痕迹，他的衣物用品一样不少整齐地放着，就像他从未离开一样，但现实是现在只有她一个，三年来她一直都埋头弄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真的没有好好的生活过，没有面对过有可能独身的正常生活。
　　当大把时间空下来的时候，她真的有点手足无措，研究所分院的假期批的是两个月，她才用了十几天，还好师哥给她安排了豆包，否则她要怎么度过？
　　她把水果零食全部放出来，把给豆包买的毯子铺在客厅，又将玩具放上去，然后想到什么又立即把家里刀具等尖锐的物品全部收了起来，又把从沈林家带过来的豆包的东西全部放好位置，仔细想想好像已经没什么了。
　　中间颜海棠给她打了一个电话，跟她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一会儿话，感觉得出来颜海棠很想她，即便相处的时间并不是很长，但一起在森林里患难与共就像过了一辈子似的，出来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孟泽也给她发了几条消息，叮嘱她好好吃饭什么的，唯独佚茗，就像消失了一样，消息和电话什么都没有。
　　原来人生活的圈子这么小，身边真正关心和在意的人就那么几个，翻来覆去。
　　宁也这样的人，似乎习惯独来独往，关系好的是家人一样的相处模式，其他的都是泛泛之交，一旦脱离了特定环境，就不会有任何联系了。
　　不过宁也没有悲春伤秋，她找了一本在书店刚买的童话书，坐在客厅新铺的垫子上看，准备提前先切换一下孩子的思维模式，云团出来跟她玩一会儿，又自己回了住所，宁也看童话看到睡着了，直到闹铃响起来，她才立即起身拿好钥匙出门去接豆包。
　　沈林和班主任打过招呼，班主任放心地把豆包交给了宁也。
　　“姨。”
　　小家伙肉呼呼的，看见她是开心的，一把扑进她怀里，还亲了她一脸口水。
　　“爸爸妈妈跟你说了吗，你要跟姨住两周。”
　　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听话地跟着宁也走了，走出几步他要抱抱，宁也将他抱起来，带着他在外面吃了晚饭，小家伙果然很挑食，很多东西都不吃，而且还会捣乱。
　　宁也第一次这样长时间且独立的带孩子，但她没有很慌乱，她安静地看着豆包捣乱，看着他笑看着他弄得自己满嘴满身。
　　反正将他带回家，按照沈林的要求每天都要给他洗澡，脏就脏吧。
　　宁也先带着他熟悉了一下家，小家伙很开心很好奇什么都要看看，每一样都要摸摸，宁也跟着他，一一给他解答。
　　最后豆包跟云团玩在一起，动物和小孩儿似乎天生有属于他们的交流方式，宁也看着它们玩儿，小家伙趴在垫子上说一堆听不懂的话跟云团交流，云团用叫声回应他，他就笑。
　　差不多快到沈林规定的睡觉点，宁也给小家伙放了洗澡水，按照沈林交代的方式给他洗澡，浴盆里还要放玩具。
　　洗完吹干擦香香，然后再喝点水，哄着睡觉。
　　这一晚豆包躺在她的怀里，她在他睡着的时候轻轻地亲了下他的额头，豆包很小就很喜欢她，她除了耗在自己研究和准备的事情上的时间都会去沈林家陪豆包玩，给林瑶减轻了不少负担。
　　这两周过得非常充实，宁也几乎没有什么时间想别的，她像照顾亲儿子一样照顾豆包，买了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陪着他玩，还有一缸金鱼，两人还要给云团买虫子回来喂，一大一小，各忙各的。
　　没出一周家里就乱的不堪入目，宁也也没有太收拾，收起来豆包找不到又哭闹，乱就先乱一下好了。
　　直到一天下午，她在学煮营养粥的时候，不小心被烫到了手指，冲了好一会儿，一个水泡非常不客气起长了出来，就在这时候，电话响了。
　　回来以后，第一次，佚茗给她打来电话。
　　她拿着电话，有些紧张，是周炎有什么进一步的消息了么，还是…她努力镇定了几秒才接起电话。
　　“老师。”
　　“在忙？”
　　“没有，在，在煮粥。”
　　“学做饭了？”
　　“不太会，还是有些吃力。”
　　佚茗稍稍沉默了一下，然后说：“这些天，一个人，还好吧？”
　　宁也点头，想起佚茗看不见，又立即张嘴说：“挺好的。”
　　“周炎有望回国，现在是一些争议问题处理，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
　　“嗯，谢谢老师。”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老师…”
　　“你…”
　　再开口时是异口同声，佚茗：“你要说什么？”
　　“老师现在，在国内吗还是…？”
　　“我现在暂时回不去，但我保证，接周炎回来的时候我会在你身边。”
　　“好。”
　　“周炎他”
　　“老师！老师，先不要跟我透露什么，我，再给我一点时间。”
　　“好，到时，我们一起接机。”
　　“好。”
　　“做饭不是一定必须会的，没必要勉强，别伤了自己。”
　　“知道了。”
　　“听沈林说，你这久负责看护豆包，吃力么？”
　　“还好，他很乖很可爱。”
　　“喜欢，小孩儿吗？”
　　“还行，喜欢豆包。”
　　“等我回来。”
　　“好。”
　　两人挂了电话，宁也站在桌边半天缓不过神来，周炎真真实实地活着，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与世隔绝地活了三年。
　　他现在是什么样？
　　宁也深呼吸，佚茗方才要说他的近况，被宁也打断了，她也会怕，这种时候，原来还是会怕的。
　　怕的东西太多了，三年真的可以有很多的改变和可能性。
　　下了豪赌的三年，奋不顾身、义无反顾，一切痴恨怨憎，疯魔又努力成活的三年，在谜底即将揭晓的时候，原来是会害怕到不敢看不敢听的。
　　她更加投入和用心地照顾豆包，唯有这样脑海里才没有空间去胡思乱想，豆包磕到碰到她会非常自责，可是小孩儿好像长着健忘的脑子，哭过就抛在脑后，她被这种神奇的特质逗笑了，大人要是也有这样的系统就真是太好了。
　　两周过得既丰富又充实，每天很累地睡去，然后又精神振奋地醒来，把豆包送去幼儿园她就回家简单地收拾一下，煮面给自己吃，然后睡个午觉，下午等着接豆包，带他吃完了附近好吃的孩子能吃的所有餐厅，逛公园逛集市，就像一个大孩子带着一个小孩子，满脑子只有好吃好玩儿。
　　等沈林和林瑶来接的时候，都不敢认这是宁也家，实在是乱得人看见都能发笑的地步。
　　“你可真行。”沈林笑着打趣宁也。
　　“不辱使命，适当牺牲是应该的。”
　　林瑶笑着从云团旁边将儿子抱过来，小家伙挨个亲了亲林瑶和沈林，最后又爬到宁也身上抱着宁也。
　　“他舍不得离开你了。”林瑶笑着，拍拍自己儿子的屁股。
　　送走一家三口，宁也回到家，又是空荡荡的房子，哪里都塞满了，但堵不住那种没有人气的凄凉。
　　她在豆包的垫子上，抱着豆包玩过的玩具，看着满屋子的东西发呆，周炎和她曾经构想过这样一个家，他们在婚后要两个孩子，让他们一起玩一起长大，他们都没有父母帮衬，需要请一位极好的阿姨帮忙，他们从不乱花钱，仔细存着两人的薪水和专利奖金，存折放在床头的柜子里，周炎帮助兄弟都没有动用两人的共同账户。
　　宁也看着这个原本一切都安稳踏实的家，第一次，扎扎实实地因为这个家哭了起来，纵使她万般坚强也抵不住这样的失去。
　　要是周炎一切照旧，老师不会做那么多铺垫，半天才提起，宁也痛苦了三年的心还是又一次，疯狂地疼了起来，她抱着那个玩具跪伏在垫子上哭得失声。
　　一周后，在周六的上午孟泽给她打了一个电话约她出去跟颜海棠一起看电影逛街，宁也洗漱好就下楼了，孟泽给她准备了早餐，她坐在后座上慢悠悠的吃，孟泽在后视镜看了她两眼。
　　“别那么宅，偶尔出来走动走动。”
　　“嗯。”
　　“我妈跟我说，你爸带着那个女人住家里去了。”
　　宁也淡淡的，还是“嗯”了一声。
　　“奶奶走了，也没人管了，登堂入室。”
　　宁也笑了一下，“那是他的房子，他带谁进去住都是他的事，再说房子空着也是空着。”
　　“我妈说奶奶的那些花她养的很好，她还给我拍照了呢，那棵垂死茉莉开得可漂亮了。”
　　“嗯。”
　　“芦苇上周走了，我妈说养久了舍不得吃她的肉，给埋了，小坏狗伤心了好一阵。”
　　“下次一起回去看看阿姨，都亏她照顾了。”
　　“没事儿，她就喜欢这些花草动物什么的，她说小坏狗帮她看着，阳台上的蓝莓都没有鸟儿敢去啄食了，每次都能吃上几颗。”
　　“好歹出了点儿力，你跟阿姨说你交女朋友了吗？”
　　“你可拉倒吧，那疯丫头入不了我妈的眼，要是看见那一头的银毛，我妈非把减下去的二两肉给气回来不可。”
　　宁也笑了，“也不一定，阿姨其实很开明。”
　　“主要不到时候，我跟海棠怎么说呢，人小姑娘还在上学心性什么的都不稳定，开心了给你打个电话，不开心就不理人，我觉得，我还是很难适应和习惯的，当个忘年交相处就比较轻松。”
　　“才相差几岁？忘年交说的这么夸张，那你也别老是拖着，有合适的还是要自己张罗着点，老大不小了。”
　　“不急，我等你安顿下来再说。”
　　宁也从后视镜里无奈地看着孟泽，孟泽立马投降，“好好，我张罗张罗，把十里八乡的姑娘都拉出来挨个儿相亲，一步到位行了吧？”
　　两人接到颜海棠的时候都傻眼了，一身清爽的学生装，乖顺的黑色短发，笑眯眯地站在校园门口等着两人。
　　不是打电话确定孟泽都不敢认，颜海棠打开后座车门坐了进来。
　　孟泽从后视镜看了好几眼，确实认不出来，眼前这位哪里还有半点在野生原始森林里叛逆少女的影子，完全乖巧懂事的女大学生。
　　孟泽忍不住笑起来，颜海棠瞪着他，“你笑什么？不是你说银发奇怪吗？”
　　孟泽：“不敢笑，谁敢笑你，百变少女。”
　　颜海棠哼了一声立即黏着宁也，“小也姐我想死了你。”
　　宁也给了她一个拥抱，“我喜欢你这一身样子，非常漂亮。”
　　“谢谢。”
　　三人先去游乐场玩了一圈，颜海棠真的胆子大，什么都敢玩，孟泽都开始怀疑她峡谷秋千的时候是不是在装蒜。
　　“你当时怕不是故意让我们紧张吧？”
　　“那能一样吗？下去了尸体都捞不着。”
　　“这些游乐设施坏了，你一样尸体碎成泥啊。”
　　颜海棠推开他，“你懂什么，有过生死的考验以后就会冲破很多束缚，我这是被释放了。”
　　“小也姐我们去玩过山车呗，超刺激。”
　　“你和孟泽玩，我不想玩那个。”
　　“你连攀岩蹦极都不怕，你怕这个？”
　　“是不感兴趣。”
　　“好吧。”
　　孟泽一副拒绝的样子，“休想叫我上当，我不玩。”
　　可最后，宁也还是给两人拿着东西坐在下面的椅子上看着两人一起玩，颜海棠还是像在森林里那样自然地牵起孟泽的手。
　　真实的她可能真的不喜欢孟泽，但她喜欢跟孟泽在一起时候的自己，这种感觉很奇妙。
　　宁也拿出手机给两人拍了几张照片，等两人下来的时候，她在给一只过路的鸽子喂面包。
　　“是不是没有你驯服不了的动物？”
　　孟泽笑着从她手里拿下那些东西，颜海棠的包递给她自己背着，水那些他提着。
　　宁也笑着看那鸽子在两人靠近后逐渐远离，“是啊，也没有你赶不走的动物。”
　　这一天玩得很充实，不停地走走走，不停地吃吃吃，不停地看看看，最后用一顿海鲜自助结束。
　　也不是想这么早结束，主要是下雨了，下雨就不太想去看电影，堵。
　　把颜海棠送回学校后，孟泽开车送宁也，雨水打湿了挡风玻璃，外面的噪音使得里面的空间更加狭小，动和静往往是一起出现的，外面吵了，里面就会很静。
　　“你真的，钢铁直，顺序都搞反了，你应该先送我最后送海棠，然后可以说点你俩之间的话题。”
　　“但我还是更想跟你在一起，更想听你说话。”
　　“孟泽，”
　　“习惯，很难改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么多年，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我跟我妈说了一点你的事情，不多就一点点，我妈难过了半天，她最后说其实你最后不选我也没有关系，她希望你幸福，她把你当成她半个闺女。”
　　宁也听完沉默了好一会儿。
　　“下次当闺女的亲自回去看看她。”
　　孟泽笑了起来，“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