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3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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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瞪我做什么？”
她没发现，姜唐居然生了这么大一双牛眼，原本青天白日下看恐怕会有些渗的慌，但如今牛眼里尽是评判之意，多了复杂与深度，自然也没那么吓人了。
姜唐鼻孔出气，只出气，不说话，大概他也知道自己说不出什么漂亮话，是敢怒不敢言。
不敢言就别言了，东灵并不与他一般计较。
她用马鞭指着一岔路道：“唉，我说，那老油子不跟上来，莫不是看我来得奇怪，怕日后出事想喊你来背锅，咱们悄悄儿的从这下去，抄小道回府，吓他一吓如何？”
她也就是随口一说，孰料姜唐一概往日刻板模样，牛眼滴溜溜转了两圈，居然答‘好’，又说，“你不是一直想寻新鲜去处玩耍么？”
“不是我不信你啊，但就凭你？能找到什么好玩的？”
姜唐扭头‘哼’了一声，大眼滴溜溜，心情转折全在里面，平常人就是用说也说不到这么清楚的，东灵有些好笑，心里也着实好奇起来了。
他似是有了主意，间或‘偷偷’瞟了东灵一眼又一眼，又有些不满意，有些犹疑。
东灵低头看自己装扮，白珠桂枝步摇、团花纹铅黄衫罗、凤鸟火焰纹芙蓉裙……挺好的啊，既娇嫩又富贵，这是今日出来的匆忙，不及换装，平日好些时候还没这么仔细呢？
姜唐到最后都拿不定主意，一路扭扭捏捏，最后越走越偏，越走越高，显是在往山上行去了，风景没甚特别，只好在人少清静，且山势平缓，骑着马也不觉得辛苦。
穿过大丛的野梨花树，两人将马解下就着溪流饮水，东灵驻足，见路旁一处景致显与别处不同，高树矮花间隙中隐约露出新刷了朱粉的墙垣。
“说的可是这？”
姜唐不置可否，半响才道：“其实就是个人迹罕至的寺庙，就像你说的，没什么有趣的，且路窄崎岖，马匹不能入，我们还是沿前路向下吧。”
东灵将独玉拴在系马石上，垫起脚尖，索性拉上树枝纵身一跃。姜唐阻拦不急，又不敢大声喝止，只能拖着沉重肉身跟住，东灵也不嫌弃，时不时用脚轻点树稍，施力将他下沉之势对撞了去，如此便快得多了，试了几次配合更默契，真像林中鸟兽一般从容。
姜唐既惊讶又佩服，甚至莫名其妙玩得有些得趣，他脚下加劲，紧踩几步终于赶上东灵道：“夫人，不能再上去了，是属下不应该……不该引你来此，我们还是回去吧。”
此时已到了二山门，院门半开，能窥见其中桂馥青溪，幽门佳处，不落凡俗。
东灵嘴上说好的，人倒是越走越快，很快姜唐就落在后面了，且没有东灵帮他泄力，需要更多力气去应付枝桠，两人距离越拉越远，见即便这样，姜唐都不敢大声呼喝，东灵心中好奇已积攒到了非弄清不可的程度。
略过两拨松散收守卫，瞅准一块空地，她纵身向下，轻轻巧巧落了地，心想自己也算本领过人，还有谁能带着这么多钗环飘带纤髾干这种事啊……
“你为何在此？”
东灵惊而回转，她竟然未发现此人？而且这人认识她？皇天后土，认识她的人恐怕没多少。
程晚其人，不是没有急或者怒的时候，而是就算陷入非常情绪，因为动作节制眸色浅，看着也是疏淡自持的，正如此刻。
明明他已经很紧张了。
他顿了下，微微低头用余光向斜后方看，接着对东灵做了个噤声手势，轻轻虚扶着她衣袖，将她往侧边带。
东灵立足未稳般被他带得一个趔趄，在程晚伸手要来扶的时候像是使不对力气般拽着他衣襟，两人脚步错乱，竟一起摔向一旁。
想知道我为何在此……我还想知道你为何在此呢！
她在树丛中穿梭时都稳当当那些琅珰绸带，如今就如同终年不见阳光肆意生长的植物枝蔓，要将猎物…不说捕捉吧，至少要固定在自己的势力范围…
身体愈加的软，而眼神愈加的茫然无辜，连她自己心中，都不确定为何要如此矫饰，但直觉如此……非如此不可。
程晚并不相疑，他初见东灵就觉得后背酸麻目不能移，而后对她绮思不断……再后见她竟被程无谓收入囊中，虽不知原委，不知前路，但每次见她，心中都是难以遏制的又惊又痛。
在他看来，每次主动接近的都是自己，自然也从来不曾想过，东灵对自己也有别样心思。
见饰物衣带纠缠，一时难以整理清爽，程晚小声说句‘得罪’便扶着东灵衣袖，将其带致更深两丛灌木之后，果然不久便来了两人，一前一后，慢声细语正在交谈。
他们看上去都与程晚年纪差不多，蓝衣者大概齿序稍长，体格略丰，看起来也更沉稳些。
青衣者道：“怎么你不同意？为何？”
蓝衣者笑道：“我什么时候说不同意了。”
“你的脸，你看，你眉毛拧紧时就是不以为然。”
蓝衣者搓了搓面孔道：“好了不要闹了，这事本轮不到你我置喙，现在剩下没几人了，待会爹爹席上看过就能有所决断，你也安静些，别反给爹爹和七娘添乱。”
青衣者满脸不服，一看就知是那种无论旁人说甚都要驳上两句的年轻孩子，他抖抖袖子正打算开口。
蓝衣者又笑：“我的意思是说，你别又着了七娘那贼丫头的道，最后又变成你使力气，她遂心愿。”
青衣者面孔微红，“小时候的事老提来做甚？且那时候和现在一样么？她是待嫁女儿，只能常在闺中，她懂什么？我们做阿兄的难道不该尽力替她筹谋？”
蓝衣者脚下放慢，欲言又止，终于缓缓道：“你说的是，但别忘了，祖父当你说若七娘是男儿，柳氏一族，当属她能执牛耳。她若真消息闭塞，如何能知道程宿垣？那人官衔不过是个中禄，职位家世比他显赫的大有人在。”
“都是些花花架子，宿垣长于计略，善于御众，无非家世不显，且程二将军本就对他器重，战事再起，这缺失的官禄肯定不日就会补上，前途岂止无量，我看他就很不错。”
“难得有人让你这番好夸，这些词是你想的嘛？好了好了，没有说你说的不对的意思，你别揉搓我……其实我看那位程宿垣也很不错，相貌出众人也稳重，当然七娘看他更不错……可惜啊，他并不合适，甚至你那位好友赵秀亭，可能都更为合适些呢。”
青衣者已变换了许多表情，蓝衣者则是自始自终一副好脾气模样，他见青衣者大摇其头，便抚着其肩膀解释道：“你可知赵秀亭身世不凡，乃是乐霖赵氏本宗之后，他只是父亲亡故家中衰落，但这衰落只限于钱财资囊，并不伤其本源；且变故发生时他已成人，不曾失了教养，现在不过是蛟陷浅滩，若能得返原籍，再加上柳氏支持，必有一番作为。你要知道，自常贵常长老去世后，我们在三津地区的营生盘房，就比不得先前了，父亲此前肯定是出于此考虑才与那杜氏结盟的……”
蓝衣者咬着牙道：“可别提杜氏那个混蛋崽子，让我们七娘蒙羞……”他忽想起一事，又道：“但实话跟你说了吧，其他人不知，独这赵秀亭是万万不可的……”
这两人，蓝衣者名唤柳潇，平时在三津地区驻守，近日因母亲身体不适，才向长官告了假回到莱州，青衣者则是七娘最小的哥哥柳洗，还不曾正式出仕。两人身处私家林苑，且谈得并非机密大事，并不防备他人，讨论的甚是响亮，也终于渐行渐远。
十数步开外灌木丛中，趴伏着认真听墙角的程晚东灵二人则是各有各的领悟，程晚是终于知道为何今日同僚一定要拉自己作陪，而东灵则是有些明白姜唐为何要暗示自己来此……莫非？
她看向程晚。
程晚本专心思考，待会当以何种姿态言语，来应对这‘俪皮’之宴，突然感受到身旁目光，不禁一怔，继而想到那日去到近郊崃城，历江断崖之上东灵对自己说的那句没头没脑的话。
那句话害他好多夜不曾安睡，每每想到都面孔发红心内发慌，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而且现在她又和那日一般盯着自己看了……
他想自然而然转过脸去，再和她自然而然的说说话。
可是做不到。
于是东灵诧异的看到，这位众人口中行事极稳妥的程中禄，整个面孔直到衣领处，都泛起了烤虾子一般的赤红色。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3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