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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一夜风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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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有人!”
这时远一点的地方有人叫了一声。
众人赶了过去,一看,是一群流浪汉,垫着瓦楞纸和破烂棉絮在一个拐角处休息。
这群流浪汉穿着破烂,头发也乱蓬蓬,此时看到这么一大群人却好像完全不在意一样,被他们各种声响吵醒,但却完全不想起来看看什么情况,依然是窝在自己的一小块地方躺着,也完全没有和他们交流的意思。
那个纹着花臂的胖子说道:“他们有什么用!”
众人点头,便散了开来。
但是众人一散开,几个流浪汉却从他们的休息处爬了起来,不远不近的跟了上去。
女人们心里害怕,都挤做一团,那个纹着花臂的胖子安排了一些男性来保护这群女人,自己又带了些人去对付那些流浪汉,流浪汉倒是识时务,见来人又高又壮,便又回了过去,只不过他们的眼睛依然盯着他们这群人,那些眼睛在黑暗里似乎能发出光似的,总让人心里头发毛。
林子亚已经被放了下来,他小声对宫楠桢说“其实我们也可以去敲居民的门,让他们帮帮我们。”
宫楠桢点点头:“嗯。”
林子亚一边抱着胳膊,一边望着宫楠桢说:“那为什么我们不这么做,而要在这外面吹风,虽然白天挺热,但晚上还真是有些冷啊!”
宫楠桢说:“一是未必能敲得开门,你看我们敲路边的店铺大门都没有用,要知道他们二楼可都是住着人的。二呢,是因为大家现在还心有余悸,也不敢分散开来,觉得抱团在一起更安全。”宫楠桢回答道,“当然还有一点,也是最主要的原因,现在我们两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我们两个不是这群人的意见领袖,他才是。他既然不愿意,自然没人提了。”
他说着用眼神示意那个胖子给林子亚看。
这时起了一阵大风,卷起了地上的各种垃圾、灰尘满大街吹着,有些人挡住了眼睛,以防被沙子迷了眼。
“哐!”
路边的一块广告牌重重的砸了下来,咔的一声压到了两颗并不算粗的行道树,并且挂扯下了几道电线,刺啦刺啦的电火花冒了出来。
本来好容易安下心的一群人又被吓得半死,都跑到了路中间,紧紧地围在一起。
而宫楠桢和林子亚却偏偏被隔了开来,倒下的广告牌就在他们面前不远的地方,电火花呲呲冒着光。
风越刮越大,宫楠桢觉得他被风吹的都有些站不稳。
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宫楠桢也惊呆了。
街上的灯突然一齐灭了,许多小树好像被大风连根拔起,混合着泥土沙土一齐被吹得在半空乱飞,而此时,一群流浪汉却在这样的大风中走得极稳,从四面八方朝街中心的那群人包围而去。
宫楠桢顿感不妙,搀住林子亚就开始往后退去,他刚才留意过了,身后是之前他们在此借用过的公厕门口。
宫楠桢将林子亚藏在公厕门边一棵大树后面,嘱咐道:“你在这注意点。”
林子亚问:“你要干嘛?”
“我也是个爷们,怎么能坐视不管呢!”宫楠桢朝他笑了笑,“至于你,作为一个伤患,别添乱就是最爷们的表现了!”
说完宫楠桢赶紧冲到了他们一起的那群人之中,站在花臂胖子身边。
那个胖子赞许的说了一声:“哟,够爷们啊!”
宫楠桢笑道:“必须的。”
他们身后有人在哭,也有人在叫,但还有人也站了出来,站在了最外面一圈。
风还在刮,毫无停下来的迹象。
宫楠桢的觉得自己的眼睛其实已经吹进了沙子,但是他还是拼命的睁着眼睛看着四周。
结果他们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那群流浪汉却只是围着他们转了几圈,似乎没找到适合下手的地方一样,终于风却先开始变小了。
砰!原本在半空的树砸了下来,却砸中了一个流浪汉。
正当这群食客幸灾乐祸的时候,其他的树也纷纷砸下,他们同样也遭受到这空中的袭击。
顿时就乱了起来。
流浪汉冲了上来,两边人扭打成一团。
风又大了起来……
树再次被卷到半空……
宫楠桢被这狂风吹得有些使不上力,和他缠打在一起的那个蓬头垢面的家伙似乎也没办法施展开。
慢慢的宫楠桢感觉他和那人之间似乎被风的力量给撕开了一样,两个人都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宫楠桢觉得身上特别痛,屁股被摔得好痛!浑身都好痛!刚才打架的时候被打到的地方其实都痛得很。
他揉了揉被摔疼的屁股,朝对方看去,对方似乎也是一时也站不起来的样子,低着头,双手在地上乱划拉。
宫楠桢再看周围,基本都和他这边的状况差不多。
简直就是两败俱伤,宫楠桢心头这么想着,却瞄见有个流浪汉已经站了起来,他心头一惊,也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只见对方站起来之后一瘸一拐的扭头走了……
身后不远处传来了胖子的声音:“草,非要干一场才肯认输!”
很快,对方那群人走了个一干二净,而他们也在一地狼藉里慢慢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
林子亚也拖着一条腿想要扶宫楠桢。
宫楠桢看了他一眼,此时才发现,他现在是这群人中最体面的一个了。
有人此时发问:“刚才是龙卷风吗?”
有人用不敢肯定的语气回答:“看起来像吧,树都卷起来了,应该是吧。”
另外一个人问:“那我们怎么没有被卷起来?”
众人又陷入一片沉默,这次的沉默显得有些不安,从餐车中出来,到一路狂奔到停车场,再到摸索到了这个小镇上,又遇上莫名其妙的妖风和莫名其妙的一伙人……所有人都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可是并不是梦啊,有人掐了自己一把,差点疼哭了。
宫楠桢在林子亚的帮助下站了起来,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和林子亚耳语了几句,就同他一起一瘸一拐的沿着路走,在每一棵行道树边仔细观察。
终于,在一棵茂盛的香樟树边看见了一块铁牌。
那是一块公交车停靠牌,只有一趟公交。
林子亚问:“你找这个做什么?”
宫楠桢回答道:“坐公交。”
“做什么?”林子亚似乎没听清宫楠桢说什么一样。
宫楠桢又重复了一遍:“坐公交。”
林子亚真的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宫楠桢:“你被吓傻了吗?你知道刚才快到山脚的时候我看到的是什么东西吗?我们还坐公交?”
“你才傻了吧!你看到的肯定是幻觉,你知道什么叫集体幻觉吗?就算不是幻觉,那按照你说的他们那种速度爬的话,也该爬过来了。可是没有,没有东西追上来。”宫楠桢没好气的说,然后指给他看,“你看,这边最早的一班车是六点钟,而且这里是第二站,也就是说,大约六点十分左右应该有第一班车从这里过,你看这个终点站是汽车站,我们可以坐到汽车站再从汽车站坐车回去。毕竟按照这个小镇的情况,我们一早想打车走可能都找不到车,说不定还会出点别的什么事。”他和林子亚解释着。
林子亚又问:“六点钟,那我们这一夜怎么办?”
“其实我觉得现在应该已经是凌晨了,虽然我们现在没有办法知道准确的时间,但总体算一下这个时间,只要我们能熬过几个小时就能坐车走。”宫楠桢说着,又朝着没有月亮的天空深深的看了一眼。
林子亚突然吞吞吐吐起来:“我……”
宫楠桢:“怎么了?”
“我没带现金……也没有公交卡……”他有些紧张,“会不会坐不了公交车?”
宫楠桢轻叹一声,说道:“我带了现金,你放心吧。”
“楠桢……”林子亚看着宫楠桢,似乎是很高兴,“你真是太可靠了!”
这时,那个纹着花臂的胖子也走了过来。
胖子朝那两人招了招手算是打招呼:“哟,看来你们已经先想到了啊!”
宫楠桢说:“只是想起来走走,活动一下,然后路过这里时碰巧想到的。”
胖子说:“那我去叫大家都来这里等着,等车一来,我们大家一起走,直接去公安局报案。你看这个地儿,这里的人都和缩头乌龟一样不敢出来,太他妈没种了!这里的什么狗屎治安环境,竟然还让我们这群良民在大半夜干了一架,MD!这里的领导肯定就是只会吃只会拿只会要的猪一样的东西!”
胖子有些愤愤不平,他当然又资格愤愤不平,因为此时他胳膊上的花臂真的已经花了——许多的划痕和口子把纹身给弄花了。
宫楠桢笑着和他随意搭着话,然后看着他把其他人都集中过来,俨然已经成了这群人中的一个领袖人物了。
此时遥遥的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白雾一样的光来——看来天真的快要亮了。
这时天空似乎也起了一阵小雾,有些朦朦胧胧的。
宫楠桢盯着天边看着,看着那白光越来越大,越来越亮,白光开始有了温度和色彩,他的心中终于也感到高兴起来。
忽然一阵欢呼从背后传来:“车来啦!”
宫楠桢一回头,看见远处有温暖的橘色亮光的车从薄雾中驶来,心头更是一阵激动,拉着林子亚就打算跟从花臂胖子的安排开始排队。
而车辆开得近了些,宫楠桢却发现好像有些不对劲,这辆车……
这辆车不是一辆车,而是并排的两辆车。
靠他们这侧的一辆空无一人,连里面的车灯都显得暗淡无光,司机没有什么表情,似乎都不愿意多看他们一眼。
而靠外侧的那一辆车,车上满满当当坐满了人,车里灯火通明,车里人声鼎沸。
花臂胖子指挥大家排队上靠他们这侧的公交车,林子亚也拉着宫楠桢准备上车,但宫楠桢却犹豫了。
“快点!”花臂胖子催着,他站在车门口,似乎想最后一个上车殿后,而宫楠桢和林子亚后面还排着其他人。
宫楠桢说:“你们先走吧,我想起来我还有点事没处理好,等会我们坐下一班车走。”
说着就拉着林子亚从队伍里站了出来。
林子亚一脸疑惑的看着宫楠桢,但出于对宫楠桢的信任,他此时却也没有多说,只是附和而已。
“好吧,你们自己保重。”花臂胖子也不多劝说,而是继续指挥大家上车。
“走吧。”
宫楠桢扶着林子亚往车驶来的方向走去。
林子亚默默的跟着宫楠桢走了一会,此时天已经亮了。
“怎么了?”过了一会,林子亚终于问道。
宫楠桢看着他,说:“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要办。”
“什么事啊,有这么重要吗?而且,在这里,有什么需要办的事吗?”林子亚一脸不开心,看得出来,这一夜真是把他也折腾坏了,心里大概只想回家。
“嗯,挺重要的,等会再和你细说,快到了。”宫楠桢拖着疲惫又带着些伤的身子加快了些脚步。
林子亚有些吃惊的说:“前面那里是……”
前面正是之前那些流浪汉聚集的地方。
他们看到宫楠桢,似乎也很吃惊,但是却也没有人站起来,看起来他们更疲惫。
宫楠桢看到其中一个流浪汉,那手指了指他,又指了指外面,示意他和自己出来。
那群流浪汉更加吃惊,以为宫楠桢是想单挑。
宫楠桢尽量挤出一丝友善的笑容:“我是有话想和你说,你放心,我可打不动了。”
那个流浪汉虽然犹豫了一会,终结还是站了出来。
林子亚站在一旁帮他留心其他那些流浪汉的举动,毕竟现在他们只剩两个人,势单力薄,寡不敌众。
“这个,你是不是也有一个?”宫楠桢掏出了一个水滴形的红色耳坠,托在手里,给那个流浪汉看。
那个人看起来非常惊讶,他拨开了挡着脸的头发,露出一张看起来有些衰老的脸来。
他看了看宫楠桢手里的耳坠,又看了看宫楠桢的脸。
好一会,流浪汉终于开口,问:“你怎么会有这个的?”
“一个姑娘托我带给她的家人,至于我是在哪里遇到那个姑娘的,嗯……”宫楠桢顿了顿,想要组织一下语言,“这个真要说清楚还有点复杂,不过简单来说,就是在一家饭店里遇到的那个姑娘,然后出了点意外事故,他们那群人没办法逃跑,但是我们逃出来了,这个是她托我帮她带出来的。”
他想尽量说得比较简单容易理解。
而正当宫楠桢说着,那个流浪汉从自己的怀里也掏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耳坠,放到宫楠桢的手边。
宫楠桢连忙将他手里的耳坠给了流浪汉。
只见流浪汉满脸泪水,握紧了耳坠揣到胸口,蹲到地上呜咽起来,身子一颤一颤。
之前宫楠桢看见一个在地上摸索的流浪汉,刚开始以为是站不起来,后来才发现他是在从地上寻找掉落的耳坠。
宫楠桢也不好多说什么,也不想多问什么,站了一会,就和林子亚一起离开。
而此时,天已经通亮了,小镇上居然开始来来往往有了行人,街边的小店也开始陆续开门。
林子亚说道:“现在你有空说了吧。”
“咱们边吃边聊。”宫楠桢拉着他进了一家早点铺子,无视老板和老板娘对他们外表投来的惊异的目光。
坐下来之后,两人发现手机依然不能开机,感觉好像是已经报废了一样,找老板娘接了充电线,在一旁试着充电,不过似乎也没有什么效果。
之后宫楠桢和林子亚简单说了耳坠的事情。
“我终于想起来了!”林子亚听完说完,却一拍手说道:“我当时不是还和你说过嘛,我本打算和你说却忘了要说什么的事情。”林子亚目光灼灼,“当时里面不是进了很多人嘛,当时都以为是客人,我也以为是的,可是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然后想到了,咱们一共就进去这么多人,入口又只有那么一个,可是那些人根本就没有从我们身边走过吗!可惜后来一打岔就完全忘记了。”
宫楠桢说:“我当时也注意到了,不过我以为是有其他入口的。”
“你怎么不和我说呢?”林子亚用有些责怪的口吻说道,“难道你当时没吃多少菜是因为早就觉得不对劲,怕菜里有毒吗?”
宫楠桢低声说道:“不是,是那两个姑娘太瘦了,而且,我看到她们偷偷咽口水的样子,就想着多留一点菜,等我们走了她们大概就能吃一点。”
林子亚没有接话,只是看着宫楠桢,半晌才说了一句:“你果然是个可靠的好人。”
“不过啊,现在我其实也在想,说不定这一切都是那家‘餐车’餐厅的一体式体验,包括这悲惨的一夜……不然他这菜价……”宫楠桢一边想着一边说,觉得有些口渴,喝了一口刚端上来的白米粥。
林子亚问:“那他们这个成本是不是太大了点?而且那个耳坠子又是怎么回事?”
宫楠桢摇头:“其实我也想不通。我想了很多种可能,比如,那里面的人都是被黑心老板非法禁锢住的人,失踪人口什么的,可能有人想逃跑,或者集体谋划逃跑被他们老板发现了,才先下手,我们只是刚好碰上了。或者他们是内部起了矛盾……再或者是其他对手……我们昨晚听见的那些恐怖声音或者看见的恐怖的东西,很有可能是我们在惊恐的情况下产生的集体幻觉,关于这一点我记得以前看过相关的文章,对一个集体而言,更容易产生共同的幻觉。当然我没有证据,只能说都是推测,也不敢说这些推测是不是对的。现在只能等他们那群人报案之后警察的调查结果了。”
宫楠桢说着不经意一抬头,墙上挂了个农村里常见的装饰画一般的时钟,时钟显示此时才六点零三分。
他扭头问老板:“哎,老板,你们这常常刮大风吗?”
老板看了宫楠桢一眼,似乎对他现在这蓬头垢面与流浪汉相差不大的外表很是疑惑,但还是回答了:“哪有常常,只是偶尔刮刮大风。昨晚就是,刮了一整晚,风声呼呼的,就是那种哨子风,吵得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觉。”
宫楠桢不禁追问:“昨晚只有风声吗?”
“是嘞,我昨晚没睡好,记得特别清楚,一晚上都是风声,连声狗叫都没有!”老板似乎对宫楠桢的质疑很不满。
宫楠桢也不再说这个话题,而是朝店老板晃了一下腕上的表:“老板,能不能帮忙对一下表,我这机械表最近有点毛病,总是不准。”
老板看了宫楠桢一眼,然后也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又看了看他手里的手机,然后才说:“六点零七分。”
此时一辆公交汽车从店门口前的马路上驶过,停在前面不远处的公交站牌处。
宫楠桢和林子亚都愣住了。